没有变色,就知道那奥多……是不是还活着。只要他活着,那宝石就不会变色!”
大公爵拦住她:“康斯坦斯,我去。”
伍德夫人:“不!我要看看……好,你去。”
“你去。”伍德夫人道,“我在王宫门口等你,你……出来和我说。”
大公爵翻身骑鱼,快速离开。
达里涅大学士的身体没有他们的稳健,现在才走到门边。
伍德夫人退后,扶着达里涅大学士。
达里涅大学士示意自己贴身的附庸后退。
伍德夫人:“我错的太多了。”
达里涅大学士:“孩子,我看着你长大。你一直是一个正直的人鱼。你是合格的母亲。”
“不。我从来不是。”伍德夫人眼神暗暗。
她心里的算计,她知道。
直到现在,也是。
……
一声惨叫终止。
那奥多扯下异兽的尾巴,细细吞食。
他只觉得饥饿,不论是吃了多少东西。
但最后,吃到腹部胀起,他反而开始呕吐,把之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好像,肚子只是一个容器。
里面却空的。
那奥多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也不会考虑这是不是正常。
这里没有时间,他也没有起过离开的念头。
每天不过是因为饥饿感而进食,再因为生理反应而呕吐。
那奥多坐在洞穴里,手掌中冒出微微的白光。
光晕照亮石壁,露出粗糙的划痕。
他深深地凝望着这熟悉的面容。
“陛下。”两个字突然脱口而出。
那奥多站起来,反复游了两圈,最后一爪抓在石壁上。
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两个字!
到底是什么!!!
他疯了一样地破坏洞穴,墙壁上多出了许多裂痕。
直到,他的手和刻画的女人近在咫尺。
那一只打杀过无数生灵都不曾犹豫的手停住了,不停地颤抖,像是在克制什么。
那奥多如同离开了水的鱼,急促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啊啊啊啊!”
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陛下,陛下,陛下……”
他不停地念着不知道含义的词,眼角落下一颗珍珠。
第96章
“我要面见陛下,现在。”大公爵看着拦在他面前的王仆。
一向对海王以及王宫都带着尊敬的他第一次显出了糟糕的态度。
而这一层不敬之下是令他头皮发麻的惊恐。
大公爵彻底发现自己对本来了如指掌的亚特兰蒂斯一无所知。对于裴斯的所作所为,他甚至无法察觉一点端倪。
大祭司是人鱼一族和神灵沟通的唯一途径,也是人鱼一族千百年来的依靠,是绝对不许轻动的存在。可现在,神圣不可玷污的大祭司宛如一个工具,它的生死延续居然被一个年轻的王族掌握在手里,犹如操纵木偶一般肆意。
大祭司变成了笼中困兽,然而谁都不知道。
都说藏在暗处的诡变最最可怕,那么裴斯的举动就有如那深不可见的诡秘海底,明明在在他们的眼前晃动,可他们却全然不知海中隐藏着怎样怪物。
裴斯隐瞒了一切,她还用骇人听闻的手段扭曲了每一个人的发展。甚至是亚特兰蒂斯的发展。
亚特兰蒂斯的水因为裴斯而变得浑浊诡异。
她搅混了这一切。
而她要什么?真的是她所说的权力吗?
大公爵只觉得浑身发凉。
他甚至觉得在裴斯可怕的压迫之下,就连权力都是表层的东西,这他们一直守护捍卫的东西太轻太轻,是满足不了她的。
从小被困在海王宫里的裴斯为什么会滋生出如此庞大的野心,为什么她会懂的人类的语言和文化,为什么她能够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时候就布好局。
他不是没想过这样一个问题。
但贵族们都把这归结于佩斯的特殊。她从出生开始就是特殊的,这在贵族圈里是秘而不宣的秘密。佩斯·格里芬是老海王在犯下血缘暴行后获得的产物,她拥有最纯净的血脉,拥有强大的能力把不足为奇。再加上贵族对她的生活无法探知,她的身份尊崇,这些疑问如果问出只是徒增笑果。
可归根到底,佩斯·格里芬只是一个生活在闭塞环境里的王族而已,大公爵了解她的父亲,那样一个偏执又自大愚蠢的海王绝对无法培养出一个可以探查人心的猎手,也绝对没有途径教导给她这些凌厉的手段。
大公爵屏住了呼吸。
除了面对裴斯,王仆从来都只有一张冷脸:“没有陛下的命令,任何人鱼都不能进入海王宫。”
大公爵嘴角下压。
这时,一个头上带着金饰的娇小人鱼游了过来。
大公爵认出来这正是服侍在裴斯左右的王仆。
“大公爵阁下,陛下请您进来。请随我来。”丽丽摊手,一副恭敬的做派。
……
“你想要他活下来,对吧。”裴斯摸着鲸鲨光滑又斑驳的皮肤。
她最近很是宠爱这送来的庞然大物,而凶猛的鲸鲨在她的手下也乖顺地不可思议。
库奇站在裴斯的身前,沉默不语。
“那么告诉他,时候要到了,”裴斯慢悠悠趴在鲸鲨的背上,“不要自作聪敏耍一些不该耍的手段。”
“我对他许下的承诺不打算改变,严格来说他还是一个很符合我心意的协从者。但是如果不听话就是另一回事了,”裴斯盯着库奇,抿嘴一笑,“叛逆的大臣可以接受,自作主张的大臣不能存在。”
库奇冷冷道:“我会转告给他的。”
“我还要给你一个忠告,”裴斯指了指库奇的眼睛,“最近小心一点,别死了。”
库奇还没来得问,又或许他已经习惯了,根本没有想要问。他的嘴巴合得很紧。
裴斯紧接着道:“我让你训练王民们,现在如何了?”
库奇如实讲述情况。
“那个人类呢?”裴斯又问。
裴斯养在王宫的人类中有一个水手。在把人类拖入海王宫的时候,那个水手就迫不及待地展现自己的价值。他了解船的构造,知道怎么样可以最快击沉船只。而他也是这样说的。
裴斯早就盯上了他。
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她让库奇把水手和一个看顾人类的王仆带走了。
“他根本不会讲话,我们听不懂。”库奇道。
“我让你带走的王仆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孩子,他已经能够略略听懂人类的话了。”裴斯毫不客气。
库奇:“王仆也有听不懂的时候。”
裴斯正想说什么,就见到丽丽带着大公爵靠近了海王宫殿的大门。
她靠在宽大的王座上,睥睨着眼前的人与物。
大公爵见到裴斯时已经面色铁青。
裴斯胸有成竹的姿态,似乎一切都胜券在握,也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看到自己反常闯入王宫,裴斯居然还是泰然自若。大公爵立刻就意识到说不定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时机也是裴斯安排的。
他不会怀疑伍德夫人是否背弃了贵族的信仰。
唯一的可能只有尊贵的夫人也被面前这个年轻的王算计在鼓掌之中了。
他的目光穿过水波,不再朝着裴斯带着笑容的艳美脸庞。
前所未有的冷静。裴斯就像是冰水,浇灭了他心中轩昂的火焰与质问。
大公爵甚至隐隐觉得海王诱导他来,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一些秘密。
但他们似乎并没有道开诚布公的时候。
他的目光扫向库奇。
裴斯无所谓的摆摆手:“他现在是我的手下,你知道的。好了,丽丽,把库奇带下去吧。”
丽丽俯首,带着库奇退了下去。
体型庞大的鲸鲨也摇摇尾巴,跟着丽丽离开。
大殿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华美的器具,以及裴斯和大公爵两个人。
“你是来听我的解释的,还是来讨要说法的。”裴斯懒洋洋地坐在王座上,眼角上挑咄咄逼人,眼眸却又透亮。
她只是坐在那里便自有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察觉到裴斯改变的大公爵答非所问:“陛下,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说过的,我要亚特兰蒂斯变得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她坐的位置很高,像她本人一样高不可攀。
只是亚特兰蒂斯吗?
大公爵望着裴斯。
裴斯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不过确实不只。我想要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亚特兰蒂斯只是冰山一角。
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和她有所涉及她都忍不住去控制设计。恐怖的控制欲并没有控制她,是她自己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之后,之前的愿景都显得那么渺小,就连亚特兰蒂斯似乎都索然无味。
只是心脏在猛烈地砰砰跳动。
一个念头无数次强烈的呼唤着,加给她强烈的危机感。
杀了它。
杀了另一个她。
怎么能允许另一个自己存在呢?
同样的起源、同样的个体、同样的不可控。既然她已经是她了,她不可能容忍两个自己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交纵相错。
知道了裴斯无边无际野心的大公爵这一刻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似乎他们的坚持在这个孩子面前只是一个轻而易举就可以打破的笑话。
双方的视角不通透,实在是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在狂妄自大亦或是做小伏低。
大公爵的目光聚集在裴斯的王冠之上。
中央的那一块宝石熠熠生辉,是美丽的灰蓝色。
大公爵终于开口了:“陛下,大祭司的事我已悉知。”
他已经不会再把大祭司之于人鱼的意义强调给裴斯了,他深知这已经对她没有用处了。裴斯思考的方法、看到的世界都和他们截然不同。两个世界的人是无法交流沟通的。
他现在力所能及的只有打探出大祭司的踪影。
裴斯:“你想找他?”
“我也想,可是我找不到他。”
不然她现在就会击杀他。
裴斯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仿佛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嘴里的大祭司,他和深海女巫私奔了。”
说到这里,她眸光一转:“你们如此遵从大祭司,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并不觉得大祭司能带给人鱼们什么。这些日子没有大祭司人鱼们依旧过得很好。这个职位的存在不过是可有可无。”
这样无视信仰的说词要是在昨天说出大公爵一定会勃然大怒。
但现在的大公爵却没有生气的念头。
裴斯的存在本身就是荒谬的,对于她的语言,认真的放在心上才是可笑。
大公爵听着大逆不道的话继续从裴斯的口中冒出。
“阿加德没有为亚特兰蒂斯做出什么贡献。他能看到未来,可他还是没有丝毫用处,甚至还要当我的绊脚石。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把
大祭司视作神灵一般供奉?”
她的神态让大公爵觉得她是真的迷惑。
裴斯的眸子里还冒出少有的符合她年纪的天真。
她还说,你们。
她把自己当做什么?
大公爵觉得裴斯很陌生,他的面色严肃,就像对待异族的王臣:“大祭司是人鱼一族得到海神宠爱的痕迹,是我们能靠近无上神灵的唯一途径。”
“你说的‘我们’是指‘你们’还是‘我和你们’?算了,你们总是舍近求远的。”
裴斯神色倦怠:“我就是神,可你们却转而供奉起其他人。”
……
一辆马车在圣西翰最繁华的街道驶过,停在一家皇室的草药店边。
巴里先下了马车,随后把羸弱的阿里抱了下来。
阿里的病情在不断恶化,直到前几天,他的腿上已经布满了鳞片,耳朵也发生了异变。这些改变升高他的体温,让这瘦弱的孩子不断被高热折磨。好在克里斯托弗研制的药粉能够减少他的痛楚。
他的精神在不断好转。
甚至说得上是神采奕奕。
在这几天里,他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巴里不断告诉他,有太多的事是他可以做的。阿里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远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他很满足。他觉得自己能做更多。
阿里拒绝了巴里的搀扶:“巴里叔叔,我想要自己走。”
巴里点头,为阿里整了整斗篷。
皇室的草药店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一位老者从里面走出来,恭迎着巴里的到来。
巴里带着阿里走进去,看见店里的装扮一新,完全是按照他的要求来的。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里现在是陛下的,”巴里对着阿里道,“但交易永远不是最重要的。阿里,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阿里坐在一边:“我知道,巴里叔叔。”
过了片刻,一大群的仆人搬来许多箱子,从中小心地掏出各类药品,把这空荡荡的店面全部填满。
在店铺最中央的柜子上,仅仅只摆放了一瓶有些透明的黑色药水。
巴里和阿里到了最里面的休息室。
“和贵族交好,能让你立足。让平民渴望,会让你走的更远。”巴里谆谆教诲,“但是你的明白这里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不可以轻易拨弄。就像是这一瓶熠,它是被稀释过的,所以可以摆在这里。更浓的,更好,只能出现在王宫或者陛下的另一个产业。”
阿里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建筑:“是……您昨天让您的朋友买下的剧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