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一见不对,也开始指挥手下开炮。
无人问津的萨皮尔从船边爬起来,虽然不甘心军官完全无视了他,就在那里很自然的发号施令,甚至没有询问他的意见,但一艘船可就在他的眼前炸毁。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了死亡。求生的本能让他只想要躲藏。
他这时候才察觉战争根本不是他眼中的那样轻易和威风。战争会死人的,而且可能死的会是他。
萨皮尔不承认自己怕了,他跑进船舱中躲起来,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论火炮的威力,卡凯奇斯国和黄金伽德曼作为临海国,水平是相近的。
虽然卡凯奇斯国的船队一开始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对方却只有三艘船。在很快地调整之下,卡凯奇斯国恢复了正常水准。
双方势均力敌。
萨皮尔的心慢慢稳了下来。他透过缝隙,如鹰的双眼死死盯着黄金伽德曼的船只。
不需要靠近,只需要这样远远一眼。
那是他被魔鬼侵吞了神志、邪恶无比的弟弟特里萨!
特里萨是那样的威风,头戴金冠,披着猩红的披风,气定神闲地指挥着下手对着卡凯奇斯的船队攻击。
而自己却只能衣冠不整地躲在船的角落。
萨皮尔的眼中泛出血丝。
他恨极了自己的弟弟。
这种从过往延续到现在、越来越浓郁的恨意居然在他的胸腔之中爆发了不可思议的勇气。
他站了起来,挺直腰背,推开门,站在甲板上恶狠狠地直视特里萨的船只。
特里萨也注意到了他。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搜寻自己哥哥的踪影。
“你这个和人鱼为伍的不耻者、令人唾弃的夺位者、窃取我命运的邪恶小偷!!!”萨皮尔不顾军官的阻拦,冲到船边朝着特里萨大喊,“我今天就要拿会那些本来属于我的东西!”
“我要你葬身鱼腹!!!”
萨皮尔在狂笑。
因为真的如他所言,因为数量上的劣势,特里萨的优势正在渐渐消失。
特里萨看着疯子一般的萨皮尔,都不屑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转头问副手:“剩下的船队什么时候到?”
副手:“快了,他们应该已经接受到了信息,全速赶来。”
“很好。要留萨皮尔一口气,我要在马琳达面前砍下他的头。”特里萨回头,看见身后的人,露出微笑道,“你也应该出手了吧,我相信你也和没兴趣拖延时间。让战争早点结束也是减少对你领土的叨扰。”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裴斯懒洋
洋地嗮着太阳。
“可以。”
她一挥手,海面开始颤抖。
阴云在她的上方聚积,并且越来越大,风云卷动之下,天色都变得昏暗起来。
双方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卡凯奇斯的军官瞳孔紧缩,嘴里喃喃道:“陛下的担忧是对的,他们竟然真的能联合人鱼一族……”
无论是什么立场,都被裴斯随手震动海面的能力震惊了。
这就是人鱼的力量吗?
太可怕了。
裴斯:“借你的战争训练一下我的子民,请不要介意。他们还没有什么经验。”
说完,天地之间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那声音凭空炸响在他们之间,海面骤起波澜!
军官面目狰狞:“魔法师提高船只的防御级别!”
“远攻魔法师!不论如何!杀死,不,只要能阻挠那只人鱼就好!”
不管人类怎么想,收到信号在海底下潜藏的王民们像计划中的一样,训练有素地开始了行动。
卡凯奇斯的船只忽然开始剧烈摇晃。
是人鱼!
每一艘船的周围出现了数量可怕的人鱼!
他们天衣无缝地配合,动用自己的能力在袭击船只!
“长官,这些人鱼知道哪里是船的击溃点!”颤抖的士兵看着右边一艘船的沦陷绝望道,“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怎么能打得过人鱼……”
军官拔出手枪,直接给士兵送去了一发子弹:“卡凯奇斯永不言败!卡凯奇斯也不需要懦夫!”
周围的士兵沉默了。
军官大吼:“手枪队!拿着你们的手枪,杀死人鱼!后备役,派发所有的子弹!”
手枪队本来是为了在陆地上在所准备的,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吃着黄油小饼干的裴斯有些不满意,转头对特里萨道:“手枪?你可没说过他们有这种东西。”
特里萨:“手枪是好玩意,数量稀少,我没想到卡凯奇斯的那个老头肯给萨皮尔。但你放心,总数肯定不多,每艘船上最多只有五支。”
他想了想:“你担心你的子民?”
裴斯笑:“不,就算手枪是未知,一样伤害不到他们。”她专门训练过他们如何进行群体防御,每一只小队都有自己的防御方式。就算手枪会带来损伤,基数也会极其微小。
人鱼不可能一个都不死。
当然,裴斯完全可以不让人鱼们经历这场战争。在梅告知了身世之后,她仿佛打开了记忆对她的禁锢。她对能力的掌控愈发精进,并且萌发出新的能力。她在接受封礼之后就锁有预感自己将被赋予更多的能力,直到梅得到来。
她越来越靠近神灵。
她也和神灵的分歧越来越大。
她变得更不像它了。
裴斯肆意鲜活、会哭会笑、有喜好有厌恶。她变成了人性和神格的结合体。
她拥有人的情感,却带着神的能力。
这一场战争靠她一人足矣。
可她明白这是不行的,人鱼的未来拥有太多的未知。她毫不忌讳,她就是人鱼一族的皮格马利翁,她不能允许自己的掌中爱物有破碎的风险。很明显,她是一个偏心的半神。
而能否活着归来连她也不知道。
护着人鱼一族慢慢前进已经成了奢望。她只能靠着粗暴的手段尽快把他们打磨,最少,给他们能够处理事务的经验。
该教的必须全部给他们灌进去。
裴斯的眼眸变得很深很深,似乎谁也不能窥探其中的想法。
……
王民们做得很好。
他们在现实和心理两个层面都予以了卡凯奇斯一方沉重的打击。
萨皮尔又躲了起来。
他的脑袋里全是人鱼狰狞的面目和可怕的利齿。他捂着手上流血的小腿,那正是人鱼给他留下的痛苦印记。
要不是他拉过旁边的士兵来抵挡,他已经命丧在人鱼的口中了。
萨皮尔浑身僵硬地由护士上药,目光却紧紧盯着半掩的窗口。
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死?
他不想死啊!
逃……
萨皮尔现在才不管什么尊严,他只想活着。可是又能逃去哪里呢?这里是宽广的大海,是人鱼的地盘,下海就是一个死字。在船上也只能祈祷他们能够战胜人鱼。
一个个黑点倒映在萨皮尔的眼中。
那些黑点越来越大。
最后变成了清晰的船只模样。
那成群的船只犹如催命的利剑,把萨皮尔本来就脆弱的心脏切割成一块又一块。
船只上飘扬的黄金旗帜啊……
萨皮尔的嘴巴动了动,眼角滑落出一颗泪珠。
两颗、三颗、最后连成一条。萨皮尔先是忍着,可泪水依旧如决堤一半冲了出来。
萨皮尔嚎啕大哭,就像一个心碎无助的孩子。
黄金旗啊,你曾是我最热爱的一切,是我的所有期望,是我从小就许下的熊志。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我最恐惧的模样?
为什么,我又会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护士看傻了。
她叫着:“萨皮尔阁下、萨皮尔阁下!”
萨皮尔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醒不过来。
他又疯又殿,居然双手捂着从怀里拿出来的一片布块,唱着歌。
护士越看越觉得诡异,她的背后发毛,这让她忍不住跑了出去。
房间里就只剩了萨皮尔一个人,他似哭似笑地轻轻摸着掌中的布块,嘴里唱着黄金伽德曼的国歌。
那金黄的布块,曾是飘扬在皇宫上空万人瞻仰的旗帜的一角。
就算他在逃往,还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带走了它的一角。带着它,似乎他就还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王储。
但现在全没了。
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国家背叛了他,他的梦想背叛了他。
那么多人鱼,只要出去就可被杀死吧。萨皮尔这样想,拖着步子向外走去。
……
黄金伽德曼有了大批船只的加入,裴斯就令王民退下,贵族们训练换了附庸和平民上场。
附庸们一开始是不服气地,但是在看到王民的战国之后不得不服。
所以终于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抓紧机会,学着王民们的方法开始了实践。
效果很喜人。
人鱼和黄金伽德曼主力共同伏击,卡凯奇斯国的船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这场战争很快就消弭在胜利者的欢声笑语之中。
萨皮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特里萨的下仆从船舱里毫无尊严地拖出来的。
他还是舍不得死,哪怕有一丝机会他都想活。
就算要受屈辱。
特里萨轻蔑的笑着,看着前不久还在耀武扬威的哥哥。
“萨皮尔,好久不见,看来卡凯奇斯国对你不错。”他似乎在感谢卡凯奇斯国的国王。
萨皮尔的脸上都是泪痕和鼻涕,难看极了。他沉默着不说话,低着头。
特里萨从来不管男人就应该绅士的那一套理论,他开始尽情地羞辱自己的哥哥:“你不该回来的,我的哥哥。你看看,你的胆子多小啊,不过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就把你吓成这样。啧啧,哭了很久吧?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欺凌弱小的,这与绅士道义有违。”
萨皮尔还是不说话。
他动了动手掌,抬头看了特里萨一眼。手指一动,把黄金的小布块塞进了嘴里,硬是吞了下去。
“你吃了什么?毒药吗?哈哈,没想到连你也会犯下自杀的恶行。那你就只能在地狱里继续剩下的日子了。天父和地母都不会宽恕你的灵魂。”特里萨一点也不心急。他了解萨皮尔,他怕死,不会轻生的。
果然,萨皮尔终于说话了:“不是毒药,我也不会死。”
特里萨的脸上浮出恶毒的微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是的,你今天不会死。所以你可以欢呼片刻。我还是具有君王的仁慈,不会如此残忍地判处死在海上。”
萨皮尔盯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君无戏言。”特里萨居高临下道,心情好到飞起。
萨皮尔正庆幸逃过一劫,特里萨又开口了。
“但你三天后就会死。”
“死在圣光广场上,由我来当这个大义灭亲的刽子手。谁让哥哥犯下了叛国罪呢?”
萨皮尔突然站了起来:“我没有!”
就连大力的侍从都没办法把他压下去。
特里萨:“打碎他的膝盖。”
砰砰两下之后,萨皮尔面无血色的跪下了。
萨皮尔:“我没有。”
特里萨笑:“我说你有你就有。”
萨皮尔:“我就应该在你还小的时候杀了你。”
特里萨:“败者之言,我不和你计较。你知道你会怎么死吗?”
“我会叫来众人围观,拿着象征莱斯特家族的红龙之剑,刺入你的脚尖,红龙之火将一点一点把你吞噬。”
“不!”萨皮尔的表情惊恐起来。
特里萨还在继续说:“我会留出一个尊贵的位置。你知道这一次谁同我一起来了吗?是我们的小妹妹,马琳达。你最爱她了,不是吗?”
“不!闭嘴!!”萨皮尔像是预感到特里萨要说什么,疯狂挣扎起来,可他已经失去了自己小腿,于是栽到了地上。
“我会在马琳达面前杀了你。”特里萨笑着。
“为什么要把马琳达扯进来!!!”萨皮尔撕心裂肺,“她会疯掉的!我们的事为什么要把她扯进来!她是无辜的!她也是你的妹妹!”
特里萨的表情突然崩坏,大声道:“是啊,她是我的妹妹!你以为我对她的宠爱比你少吗?可是她依旧要想着你!就算我对她再好,她也不肯站在我的立场上说你一句坏话!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我只好在她面前杀了你!这样她才会彻底不愿意想起你,我们之间也就不会再有争吵!我还是她的好哥哥,她还是我最宠爱的妹妹!只有我一个哥哥的妹妹!”
萨皮尔:“不!你妄想!你这样做只会把她逼死!你不能这样做!”
特里萨:“我能!”
萨皮尔:“我求你,特里萨,别这样对马琳达,她只是个小女孩!”
“她是一国的公主,她有责任。她不能同情一个背叛了国王的蛆虫。”
萨皮尔哈哈大笑,最后竟听出哭腔:“都是套话,特里萨,你从小就这么装。到底是你那可耻的掌控欲重要,还是马琳达重要?马琳达可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啊!”
特里萨:“你懂什么,你从来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来人,”他突然倦怠了,“把这个叛国者拖下去看管好。”
萨皮尔被人揪着头发抬起头,他死死盯着特里萨。
“你才不懂。”
说完他举起手,把藏在袖子里防身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
经历了一场成功的战斗,大家在回味之于还有些疲惫。裴斯见状赞扬了他们两句便放他们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