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凫:“……”
舒凫:“好了,这头白虎也顺便送我吧,我不嫌多。”
……
一刻钟后。
“仔细一想,我方才的行径,很像是一位掳掠少女的强盗。”
将钟小姐的灵兽劫掠一空之后,舒凫怀揣着(装了一个动物园的)卷轴,头顶白猫,步履轻捷地登上巨树。
“其实,事实的确如此。”
谢芳年直白地肯定道,“不过,你做得很好。”
“谢谢,你也不赖。”
舒凫将他垂到自己眼前的爪子拨开,心中有些意动,又开始重复老生常谈,“谢长老,你真的不考虑跳槽吗?凌霄城能给你的,九华宗未必不能。先生虽然狗一些,但他是个好人,不会排挤你的。”
只要你不拆CP。
谢芳年沉默一瞬,似有几分迟疑,但还是幽幽回答道:“很遗憾,此事只怕有些困难。”
“我曾说过,‘凌山海对我有恩’——这句话,其实不太准确。确切来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与此同时,他也将我的性命拿捏在掌心,随时都可收回。”
“小友,凌宗主之所以‘信任’我,是因为他知道,我还有未竟之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这里。这一点,除了他与我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不过,现在倒是有了。”
“……”
舒凫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一半是因为谢芳年突如其来的坦白,另一半是因为,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了高居云端的树顶。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精致小巧的树屋,门口设有禁制,其中鸦雀无声,像是一颗静待他人采撷的果实。
而谢芳年那一缕若有似无的顾影自怜,也在目睹这座树屋的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不值一提的琐碎怨言。
“这气息,是……”
……
与此同时,从另一方向赶来的宋雅言和“风雪雁”,也姗姗来迟地抵达树底,与披头散发、面目全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钟小姐撞了个正着。
钟盈翠认得江雪声这身装束,当即惊恐地尖叫道:“雅言哥,你怎么与她在一起?!你可知道,她夫君对我……对我……”
“盈翠,你这是怎么了?”
宋雅言一见未婚妻成了个猪头,自然大感心疼,忙不迭地搂着她安抚道,“你别着急,慢慢说,我一定为你做主。舒夫人的夫君,对你做了些什么?”
“我……”
钟盈翠话到嘴边又顿住,此时有外人在场,她总不能直说“我虐待动物,被路过的动保人士打了”。
于是她话头一转,用衣袖捂着肿成桃子的眼睛,抽抽搭搭地痛哭起来:
“舒大强他……他见色起意,想要非礼我!我宁死不从,他就勃然大怒,把我毒打成这副模样。雅言哥,你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什么?!”
宋雅言大惊失色,义愤填膺,“那舒大强一表人才,想不到徒有其表,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好色之徒!!”
江雪声:“……噗。”
“舒夫人,你笑什么?”
宋雅言诧异道,“听我一言,这舒大强绝非良配,你还是趁早与他……”
“不,没什么。”
江雪声摇了摇头,极力遏制喉间漏出的笑声,“这样的污蔑,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实在是太新奇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孤鸿影
天下哪有更胜于他的美色
“咔哒”一声, 屋门开了。
按理来说,凤仪门设置在树屋周围的禁制应当十分坚固,但在拆锁专家谢芳年面前,任何法术都像报纸叠的一般, 根本不堪一击。
“你好?哈啰?打扰了。”
舒凫在门板上小心地敲了两敲, 这才迈步入内, 站在门口处警觉地环顾四周。
很显然, 这间树屋中设有阵法, 内部空间比外表宽敞得多, 与凤仪门大殿一样雕梁画栋, 金玉满堂, 散发着沁人清香的梧桐木铺满四壁, 俨然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
不过,在舒凫眼中,这更像是一个镶金嵌玉的精致鸟笼。
她一眼便看见, 在鸟笼中央,静静倒卧着一只白花花、毛绒绒, 脑袋埋在翅膀底下,足有两个人那么大的……
——肥啾。
舒凫:“啊?”
不是, 等一等。
无论怎么看, 这都是只肥啾啊?
饱满圆润的体态, 细密、柔软、蓬松的银白色羽毛,折扇一样收拢的尾巴, 腹部绒毛中若隐若现的嫩黄色脚爪。
没错, 这就是肥啾。
如假包换的巨大肥啾。
或者说, 也可以称呼它的三次元学名,世界上最甜美可爱的鸟类之一——“银喉长尾山雀”。
舒凫:“?????”
这秘境怎么回事?
先是芝麻汤团熊猫, 再是糯米团小海豹,现在又来了个圆滚滚的肥啾?
难道是居心险恶,要用“可爱”打败参赛者吗???
“这只肥——肥鸟,就是秘境中最强大的灵兽?”
舒凫转向谢芳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不是普通的肥鸟。”
相较于舒凫,谢芳年吐字间同样有所动摇,但姿态依然镇定,“此鸟名为‘灌灌’,与毕方一样,原本是当年凤族之属,深受凤族信赖和喜爱。”
舒凫:“啊???”
你骗人!我不信!
这明明就是肥啾!
谢芳年自言自语道:“可是,灌灌当年也……照理说,他们应该已经灭绝了。”
舒凫:“灭绝?”
谢芳年没理会她,径直挪动小短腿上前,抬起一只猫爪搭在肥啾腹部。
“不错,果然是灌灌。雄性,金丹后期,大约三百来岁年纪,身上有蛊毒的痕迹。”
不一会儿,他便不愠不火地得出了结论,“也不知他经历了何种奇遇,竟然沦落到野鸡窝里,还被野鸡当作卖弄的彩头。昔日神鸟座下,如此丢人,也算罕见。”
“这……要不,您还是先给他解毒吧?”
舒凫对小动物总是无限宽容,即使这“小动物”身材壮实,远看像个小山包,“有什么疑问,待他苏醒,一问便知。”
“也是。”
谢芳年点头赞同,一甩尾巴在门口设了个新的禁制,同时微微用力,猫爪陷入肥啾软绵绵的绒毛里,扬声喝道:
“痴儿,还不醒来!”
“?!!”
猝不及防间,一道强悍灵力入体,肥啾从头到尾好像过电似的一颤,满身绒毛都炸了开来,整只鸟看上去放大一倍:
“谁?谁在叫我??”
“哼。”
谢芳年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扭头向舒凫说了声“闭眼”,而后倏地化作人形,一键穿戴整齐,又一扬手召唤出轮椅撂在身后,恰好接住了他向后坐倒的身体。
他用指尖敲了敲轮椅扶手,冷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谢芳年坐在这架轮椅上,便如同高居宝座,自有一段睥睨众生的威严。他分明容色苍白,体态纤弱,比众人都矮上一截,却让人无端生出被他俯视的错觉。
“我……你……”
肥啾还带着点大梦初醒的茫然,呆头呆脑地抖了抖羽毛,瞪大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你是谁啊?宋家的人吗?”
谢芳年目光骤冷:“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下一次,我不想再听见这种侮辱。”
“肥——灌灌,你为何会在这里?”
舒凫见肥啾仍是一脸呆滞,好像不大聪明的亚子,便开口解释道,“这里是凤仪门秋猎大会的会场,你是场中最强的灵兽,本该被少门主收服,只是我们先到一步。”
她试着提示肥啾:“被关入秘境之前,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比如说,蛊毒……”
“宋家……凤仪门……少门主……对了!我想起来了!”
肥啾猛然回过神来,扑棱棱翻身而起,焦急地原地蹦了两蹦:
“不行,不行!我不能在这里耽搁。我要离开,得赶紧去找公主才行!公主还在等我!”
谢芳年眉峰一动:“公主?哪个公主?”
“还能是哪个公主?”
肥啾急得跳脚,扑簌簌抖落一地羽毛,“就是凤族最小的公主,风瑾瑜啊!”
“什么?!!”
舒凫和谢芳年异口同声地提高嗓音。
谢芳年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迅速调整表情,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清了清嗓子,放缓语气道:
“怎么回事?如今无人打扰,你且从头说起,不得有丝毫遗漏。”
“嗯,嗯。”
肥啾莫名感觉到一股压力,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开口.交代道:“我名叫谢安之,是一只灌灌……”
舒凫:“谢?”
谢芳年:“安静。”
姓谢的肥啾继续道:“我们灌灌一族,本是凤族近侍,千年来一直追随凤族左右。但是,我们也因此遭到魔修针对,屡次遇袭,族群日渐衰微……”
舒凫回想起江雪声的叙述,心头不由重重一沉。
——封印完成以后,失去了龙君、凤君和各族族长,留在世上的龙族和凤族,面对魔修无所不至的报复与反扑,究竟遭遇了什么呢?
师春雨痛下决心,毅然带领青鸾一族归隐深山,自闭一隅,与世隔绝,又设下重重护山大阵自保,这才换得千载太平。
但其他族群——必须主持大局的龙,心高气傲的鹓鶵,刚直不阿的鸑鷟与凤,为了迎接龙凤回归而殚精竭虑的鸿鹄……
他们又会怎样呢?
不必细想下去,也能猜到结果。
果然,肥啾谢安之接着道:
“凤族本就子嗣艰难,但凤君固执己见,为了维持血脉纯粹,一直拒绝与异族通婚。久而久之,凤族一日比一日稀少,越来越难抵挡魔修的袭击。凤君素有傲骨,坚决不肯隐遁避世,更是雪上加霜。”
“我娘亲谢方华,本是灌灌一族的首领,苦劝凤君不动,只好另作打算。娘亲说,她想要召唤凤族先祖的魂魄,只有这样,才能扭转现任凤君的想法,为凤族保住一条生路。”
舒凫:“谢方华?”
谢芳年:“我叫你安静。”
他翻转手掌,掌心袅袅升起一段轻烟,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幅女子面容的轮廓。
谢芳年缓缓道:“你说的娘亲,就是这个女人?”
谢安之眼中一亮:“对,这就是我娘亲!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谢芳年漠不关心地摇头道,“接着说。谢方华召唤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
谢安之说到这里,眼中亮起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整只鸟蜷缩成圆滚滚的一团,“召唤失败了,凤族先祖没有现世。”
“就在娘亲召唤那天,魔修……据说,是魔君赵九歌率众包围栖梧山,将凤族斩尽杀绝。”
“族中尚有一战之力的长辈,无一归降,不是战死,便是自尽,娘亲也力竭牺牲。只剩下年幼的雏鸟,悉数被魔修掳走,带回魔域作为‘商品’和‘材料’。”
“……”
舒凫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雪声苏醒以后,得知凤族绝迹,第一个赶去的就是栖梧山,却只看见一座空荡荡的荒山,片瓦不存。
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终究还是去晚了一步。
随后,江雪声又赶往鸿鹄一族。
与凤族一样,鸿鹄嫡脉被魔修斩草除根,只剩下孤零零一颗鸟蛋,侥幸躲过了魔修的搜捕。
江雪声将鸿鹄蛋带回玄玉宫,在无数神仙姐姐的环绕之下,孵出了柳如漪这个人间祸水。
然而,已经发生的悲剧,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挽回了。
“后来呢?”
舒凫努力让语气保持平静,追问道,“魔修围城,你们是如何脱身的?”
“后来,我和公主一同流落魔域,被丢入黑市等待发落。其他同伴逐一被卖、被杀,轮到我们之前,同伴帮助我们逃了出来……”
谢安之说到这里,小眼睛忽闪忽闪,其中似有愤怒的火焰跳动:
“我们一路东躲西藏,花了好多年时间,终于逃离魔域。本以为绝处逢生,却偏偏遇见了宋雅言!”
……
与此同时,宋雅言和钟盈翠,正在与“贤妻良母”江雪声纠缠不清。
“唉,有什么好争的?你说我夫君非礼,这自然是污蔑。”
面对钟盈翠的指控,江雪声戏瘾大发,眉梢眼底都是对“舒大强”的一片深情。
“我夫君对我一心一意,我们两情相悦,举案齐眉,他怎会对其他女人‘见色起意’?更何况,要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