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她不熟悉，但是见过，丈夫在外赌钱，输了就喝酒，回到家除了拿钱就是打她，也有人劝过，可是没用，她自己也不争气，挨打的事喊救命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渐渐别人都不管了。有一回她丈夫把她拉到门口打，村里一个年轻小伙看不下去拦了一下，她丈夫摔到门槛上了，她倒好，拉着人家让赔钱，说打伤了她男人。
那件事情闹得挺大，村长族长都劝，她就是不依不饶，小伙赔了几百文。下次挨打的时候，村里再也没人理她，任她被打的嚎叫，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徐芷瞥了眼她，身上已经穿得发黑的夹袄，裤子也不知道在哪蹭的黑乎乎灰，嘴角还肿着，说一句话疼得咧嘴还是唾沫飞溅停不下来。
看了看天色，这个时间又快有人从镇上回村了，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人去帮她拦那个喝醉酒的丈夫。一群可恨又可悲的人。
……
徐芷无奈，世道如此，难道女子的地位就一直这样吗？哪怕做不到现代那样公平，如果有机会能恢复到先.祖在位时的程度也是好的。
想到同样和离的义母，徐芷忍不住想如果女性地位再高一些，义母能不能过的好一点，不知道这么多年那个曾经把她当女儿疼爱她的女子有没有再嫁。
思路一发散就收不回来了，又想起了那场大火，和大火之前的一些片段。
“老爷，要不就别坚持了，废就废吧，先.祖留下这么多东西，毁的也不止一件，您的身体要紧。”打扮精致，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女子急迫的走到男子面前，扶住男子一边帮忙顺气一边说。
“不行呐，咳咳……这条律令废了，不知道多少女子又……咳……又要像前朝那样了，等幺儿长大了怎么办？咳咳……为了幺儿咳咳咳……”男子吞吞吐吐地说着，嗓子好像特别难受，最后一句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女子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掉着泪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老爷为了幺儿，为了我，老爷别说了，身子骨要紧。”
……
后来的事情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些片段，但是徐芷直觉两人口中的幺儿是自己，男子说的律令应该是和自己有关，但是什么律令和自己有关呢？
“小七，小七？”于氏看见徐芷在发呆，唤了几声。
“啊？怎么了娘？”徐芷回过神问。
“没事，你发什么呆，别摔着。”于氏交代。
“哦，我刚刚在想事情，孩子们呢？”
“想什么都要好好走路，几个人出去玩了，整天不着家。”于氏不放心地说了一句，提起几个孩子又笑骂道。
“出去玩就出去玩吧，娘，今年的衣服是不是该做了？”刚刚看到沈六郎身上穿的衣服有点毛边了。
“是该做了，趁还不冷，手不冻的慌，我去年的衣服还都好好的，今年就只做你俩和几个孩子的吧。你手里没钱了吧？我那有，你跟我去拿。”听徐芷提起来，于氏也觉得该准备了，不过自己的衣服还都崭新，用不到做新的。
“不用了娘，我还有钱，等会我让六郎去镇上的时候把布买回来。”徐芷知道，婆婆说的有钱是自己给她留的那一部分，不是家中留出来公用的。公用的钱早就没了，徐芷每次花钱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分家的时候好算账。
“小七，明松明柏快回来了吧？”于氏问，提起做衣服她就想起来两个大孙子，不知道瘦了没。
“再过个把月就差不多了，腊月出头就得回来了。”徐芷猜测，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比镇上早。
“哎，一晃一年又过去了。”于氏叹了口气，孩子都长大了，一个个不在身边就是担心，怕他们像他们爹娘一样，哪天就不回来了。
“去年这个时候你还起早贪黑去镇上摆摊呢。”于氏又感叹了句。
“娘，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好吗，等明年这时候我差不多就不用干活了。”徐芷笑道。
“现在也不忙，也没见你闲下来。”于氏觉得徐芷什么时候都不会闲着，总是找到新的事情做。
确实有新事要做，不放心沈六郎采买布料，徐芷亲自跟着去了一趟布庄。家里的孩子孝期已经过了，可以穿点颜色新鲜点的。
掌柜还是去年的掌柜，徐芷给家里的女孩选了一些粉嫩的颜色，男孩就没这么多讲究了，想选也没法选，颜色就那几种，徐芷捡了几种颜色不太深的各要了半匹。
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买的东西当然不少，再加上棉花和其他的，大半辆车都被装满了，装好以后找不到沈六郎了。
“我来了。”徐芷找了一圈没见到，正当她打算先回店里等等再来的时候，沈六郎从旁边店里出来了。
“那走吧？”看沈六郎过来了，徐芷问道，没问他去干什么了，也许是被店里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嗯，先去买糖吧？”沈六郎问过了，闺女儿子不知道想吃啥，倒是侄子叫着要吃芝麻糖，这点小要求，当小叔肯定要满足。
“别买太多，吃多了不好。”知道明杉的要求，徐芷怕沈六郎一口气买多了，“对了，你还有钱吗？”应该有点吧，毕竟前几天自己刚给过几两。
“没，没了。”囊中羞涩，沈六郎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了？不是刚给了吗，你吃钱吗？”徐芷确实没想到，几两银子没几天就花光了，怎么可能花的这么快。
“买了点东西。”沈六郎说了句，看徐芷不像生气的样子才放心。
“算了，给你，你去买吧，我在门口等你。”到了杂货铺门口，徐芷掏出一串铜钱递给沈六郎，买东西不怕，她怕的是去赌去嫖。
沈六郎接过钱，低笑了一声进去了，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真好，他不仅没有任何不适，还乐在其中。
等沈六郎出来，两人一起回去，路上遇见一队士兵，领头的见到沈六郎刚想出声，刚巧徐芷撩开车帘给沈六郎递水袋，那人看见徐芷伸手，知道车里有人，把要说的话憋回去了。
沈六郎就当没看见他们，徐芷还好奇地看了两眼，真心怀疑盛朝负责招兵的官员是不是个颜控，不然这支队伍的颜值也太高了。
这一队二十人左右，领头的容貌最好，风流倜傥，如果在现代，脱下这身官服就可以直接被星探捡走了。
不过作为一个官兵，这一队肯定是合格的，目不斜视，一行人骑马走过去竟然没有多大动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看他们做什么？比我好看？”见徐芷盯着那群人不回头，沈六郎醋道。
“嗯，比你好看。”徐芷肯定的说，这话是假的，过去那些人相貌确实都不错，比起沈六郎就差点。沈六郎是全家长得最好的，看明松几个就知道，沈家基因不错，沈六郎又是其中姣姣。剑眉星眸，再加上可能是当兵年数多的原因，整个人散发着一丝厉色，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
第49章 坦白
“那也只能看我。”沈六郎赌气。
好吧, 说话的时候就有点虎了。
“赶车吧，还喝水吗？”徐芷问。
“不喝了，你坐稳了吗？”沈六郎就放心的问了句，得到回复以后才开始走。
……
到家以后徐芷把布匹棉花都交给于氏。
“不是说了我不要。”于氏念叨, 最上面那半匹布明显是给自己买的。
“没买多少, 娘你看着做, 不想穿就收起来。”徐芷说，一家人都有, 当然落下婆婆，婆婆要不要是她的事, 买不买自己做主。
“就你折腾。”于氏笑着说了句, 心里越发高兴。
“我哪里折腾了？”徐芷装傻，“对了，娘, 明松他们的要不等他们回来再做？”
“我想的也是这个, 半大孩子正是长个的时候, 两三个月就蹿一大截, 做不好还得改。”于氏道。
“嗯，娘你看着做，都不急着穿, 千万别累着。”怕于氏和去年一样赶着做，徐芷不放心地又提了一句。
衣服徐芷当然不会做，她顶多会缝, 裁剪什么的都是于氏带着莲花来，静婶也会，许多不常见的绣法静婶都知道，更别说缝衣服了。
接下来这些都不关徐芷的事, 她忙着去西院看孵的鸡蛋，为了和镇上店里要的鸡连接起来，徐芷算了半月的账，卖出去的数量总算稳定下来了，一天五到十只不等。又考虑到徐耀宗可能还会订购，徐芷就让沈向东隔十一天放一批种鸡蛋进去。
鸡舍那边沈六郎盯着，徐芷一时竟然没事干。直到这天沈六郎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买了一筐橘子回来了。
河东府地处盛国靠北，并不盛产橘子，在南方长得好好地橘子树，就算是盛果期，一移栽到北方就会不结果，结也是结出很小的果子，味道还不好。
先.祖在位时也曾发展过农业，只是都或多或少遇上些麻烦，不过作用还是有的。比如这柑橘，本来产量很少，仅供京城达人食用，自从先.祖提出来新方法以后，产量提升了十倍不止，柑橘才进入平常人家里。只是因为柑橘口味好，名声大，一直供不应求，价格也就高居不下。
徐芷见到沈六郎买了橘子回来还惊讶不已：“还能买到柑橘？”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吃到了。
“嗯，在路上恰好遇见了，觉得你可能喜欢吃，就都买下来了。”沈六郎绷着脸，尽量让自己不露出破绽。
“路上遇见的？这么巧，这边可不常见。”徐芷惊叹道。
“听说是南方的亲戚带过来的，这东西在咱这边贵，在那边却不值钱。”沈六郎含糊道。
这个徐芷知道，运输不便确实是一大难题，别的不说，自家和徐耀宗生意来往中，路上碰坏的坛子也能装够几辆车了。橘子这种东西，在现代价格不算贵，在古代，路上的运输和装卸车的钱就能使价格翻上好几倍。
就算运到地方，散开就会发现，其中八层都有碰痕，只能折价快点卖出去，剩下的那部分好的，价格就要在往上翻一番了。
“品相这么好的柑橘，价格不便宜吧？”自从上次沈六郎偷偷给自己买了个簪子以后，知道他不是乱花钱，徐芷也就不管他手里多少钱了，房钱的地方直接告诉沈六郎了。只是这一筐橘子的花费的钱，可能是店里半个月的收益。
“没有。”沈六郎连忙否认，“就花了几百文，老伯说家里孩子多，想买两只鸡尝尝，我用三只鸡换的，他要给家里孙子吃。”沈六郎解释。
“那老伯还挺疼孙子，品相这么好的橘子拿来换三只鸡。”徐芷似笑非笑地说。
“额，可能吧。”看着媳妇犀利的目光，沈六郎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对徐芷，他比对着皇上都紧张。
看他吱吱唔唔要说不说的，徐芷也很无奈，到底什么事情需要瞒这么久，一家人，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了。
看媳妇进去了还不忘提着那筐橘子，沈六郎又放心了，不是他不愿意说，是那些事情离现在的生活很远，他不想让那些事情来打扰清净。
“明杉，叫弟弟妹妹来吃橘子。”进了屋，徐芷喊孩子，她又不傻，才不会跟橘子过不去呢。
“小婶，什么是橘子？”听见有吃的，明杉很兴奋，只是没听说过，开口问徐芷。
“橘子就是......就是一种好吃的！”徐芷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在明杉听见好吃的就不管了，兴冲冲地去喊弟弟妹妹，沈家的规矩是有什么好吃的孩子都齐了再分，所以快点去喊人就对了。
这边徐芷带着孩子娘几个开始分橘子，心里感谢一下那个所谓地老伯，没有他自己还真吃不到这东西。
另一边。
“啊喷。”镇上一个貌不起眼驿站，某个正在吃东西的侍卫首领突然打了个喷嚏。
“头儿，生病了？”一个属下乐呵呵的问，拿手去抢首领手里的鸡腿，“生病了就吃点清淡的，这油腻腻的，属下替你解决。”
侍卫首领把手一扬，躲开手下的偷袭，嘴上笑骂：“滚犊子，老子凭本事换的三只鸡，你们几个孙子给老子抢去两个半，就剩这么点了，你要不要脸？”
被他骂的下属一点都不生气，嬉皮笑脸道：“头儿这话就不对了，那筐橘子可是兄弟们使了手段留下来的，要是没有橘子，你想换也换不到，是吧？所以”嘴里说着，手里不停，和兄弟一起上去抢，“这鸡腿还有我一口。”
侍卫首领一时不察，竟让两个下属抢去一半，再不敢走神，将剩下的鸡腿两口三口吃光，拿骨头敲了敲下属的额头：“就知道吃，将军可跟我说了，那天他让你随便抓只鸽子把三十六替下来，你又把它送回去了。导致三十六差点被炖汤！”
那下属自己理亏，被上司敲了也没敢反抗，等侍卫统领走了以后才小声嘀咕：“我也不知道呀，是将军没说清楚。”
“你再狡辩？”听见动静的侍卫统领转身扬起手，恨不得把手里的鸡骨头扔在他头上。
“我错了，头儿，我错了。”见好就收，看首领生气了，青年赶紧求饶，清秀的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容，因为年龄小，完全看不出来猥琐，反倒是让人想去逗逗他。
首领看了也是忍俊不禁，轻咳一声道：“快去收拾，晚上跟我巡视。”一边将手里的鸡骨头扔进泔水桶里。
“领命。”一听到正事，青年立马恢复正行。
......
夜里歇着的时候，沈六郎敲了敲徐芷的门：“小七，出来下。”
“怎么了？”徐芷明知故问，左右不过是橘子的事。
“出来，有事。”沈六郎压着声音，怕隔壁于氏听见，也怕吵醒孩子，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徐芷又过了会，看孩子睡熟了没有醒来的痕迹，用被子在两人身边围了一圈，才披上衣服穿上鞋出去。
“大半夜的，怎么了？”徐芷打开门问。
“有事说。”沈六郎回道。
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沈六郎开始说他这几年的遭遇。
十四岁参军，受伤、失忆、卧底、监军、侍卫，徐芷想到想不到的，沈六郎都经历过。他的本意是回来以后归隐，但是朝廷局势不容乐观，而这个地方也不安全了，有人已经打听到他现在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