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温柔,所处的怀抱又很熟悉。她轻闭着双眼,呼吸也慢慢变得绵长。
即便是睡过去了,眉头也仍旧轻拧。
温禁的手掌动了动,看着靠在他怀里的人,他的目光低垂,犹豫了片刻后,终于是没忍住——
伸手捏了捏宁枝的脸。
大概是她太累了,此刻她靠在自己怀中,仿佛软若无骨……可随意让人欺负。
和平时那副冷静又克制的模样相比,现在的她,就……
不会推开他。
想到这里,温禁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久久地看着宁枝的睡颜,目光里慢慢染上一层星光。
等等。
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升起,他的事先突然转向宁枝的手腕处。
温禁轻握着宁枝的手腕,拇指在她的掌心里勾画圈点,细细描摹着她手心的纹路。
原来,她还没有把金鳞送给那位白月光大师兄。
那……我的胜算也不至于那么低。
想到这里,前几日积郁在他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温禁勾了勾唇角,心情大好。
***
宁枝昏昏沉沉睡了许久,等她再醒来时,外面的天色依旧是黑的。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随后便意识到她现在的睡姿有点不对劲。
她依旧是靠在温禁的怀里,可是她正一手扯着他的衣襟,一手抱着他的腰。
他的衣襟被扯得皱皱巴巴,头发散乱,这一切都暗示着她昨晚做了怎样的粗暴行径。
借着月光细看,她甚至能看到温禁的胸膛处,有几道细细的抓痕……
如此亲昵的姿势让她瞬间僵住。
……连呼吸都收住了。
她心慌意乱地看了看自己指甲,而后她的记忆终于是慢慢清晰。
灵修那晚的事宜,瞬间清清楚楚地被她回忆起来。
有关那晚的每分每秒都争先恐后地涌上她的脑海,半点细节都不落。
宁枝慌忙打坐,赶紧从温禁的怀中脱身。
月色正好,夜晚正静,她却迟迟不睁开眼去看身边的人。
宁枝没有注意到温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温禁眼中的……沉沉笑意。
打坐了一晚上,她看似冷静端庄,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早就乱作一团。
数不清的疑问在她的脑中打转。
明日早上该如何面对温禁?
我该怎么向他解释?
我这算不算是冒犯了他的清白?
他要是问我……问我是什么感受,那我该怎么回答?
越来越多的问题困扰着她,宁枝的心绪还是头一次这么乱。
乱得毫无章法,乱得不受控制。
最关键的是,她忽然想到一个要紧的问题——
若是以后温禁的记忆恢复了,他要是记起来他们之间还有过这回事,那………
那该如何收场……啊。
越想越麻烦,越想越复杂。宁枝缩影懊恼地皱着眉头,不再去想这些烦恼。
***
清晨如约而至。
宁枝的眉心跳了又跳,却迟迟没有勇气睁开眼。
她现在的心境仿佛一条渣鱼,睡了人家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人家,甚至还想着要不要拿一箱子珍珠送给温禁当……费用?
“咳咳。”
耳边传来他的轻咳声,宁枝下意识睁眼看向他,而后她就看到了温禁胸膛上那些红得刺眼的抓痕。
白日里的阳光耀眼,能将这些痕迹照得……照得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
宁枝浑身都不自在,她只能动作僵硬将温禁的领口粗略整理一番,又随手将他的头发捋一捋,一句后结结巴巴拼凑半天,出口仍旧是与不成句,“我,我……”
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她说不出口。
这听着也太渣了。
她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既然发生了,那就要想办法解决。正当宁枝打算和温禁好好谈论一番时,只听得他道——
“宁宁只是因为本性使然罢了。人鱼会有这样的特殊时期,你不必为此担忧。”
他整了整领口,将头发往后一收,手臂抬起时,他手腕处的红痕被有意无意地露出来。
那牙印似的痕迹给了宁枝心中最后一击。
手腕处的牙印和他胸膛上的抓痕相互辉映,这些痕迹都像是在控诉着她的任性和强取豪夺。
宁枝心中愧疚顿生。
“……疼不疼。”她莫名其妙地开口。
说完就顿时后悔。
[我不是故意的。]
[疼不疼。]
[没有下次了。]
[抱歉,你让我冷静一下。]
这些种种被收录在《渣鱼的修养手册》上的话,瞬间都出现在宁枝的脑海里。
“没事。”温禁非常迅速地原谅了她,他微微垂眸,然后放下袖子,将自己的手腕遮住。
可以说是相当识大体了。
宁枝:“……”
可他越是这样,宁枝心中越是不安。
她默默地挪过去,挪到温禁身侧。随后皱着眉,带着几分愧疚将他的手心捏着,道,“我……来给你涂药吧。”
咬得这么深,想必他很疼。连血丝都出来了。
我当时是糊涂了吗,怎么逮着他就咬。
这…这……
哎。
宁枝默默地将药膏抹在他的伤口处,动作极轻,温禁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她捏着自己的手心,目光很有深意。
而后,他的手被宁枝揉揉捏捏很久。
两人都没再说话。
等到药膏全部涂好以后,温禁侧靠在车壁上,适时露出一副稍显疲惫的神情,与宁枝道,“宁宁可以帮我涂一下其他地方的伤痕吗。”
宁枝立刻看向温禁的衣襟,下意识刚想推拒,可她的目光一碰上他困顿的神色,那便什么话都吞回去了。
“……好。”她又靠近一点,侧坐在温禁身侧,慢慢将他的衣服又解开。
她实在是避不开温禁的胸膛了,只能低头忙碌,被迫欣赏美色。
而宁枝正忙着,自然看不到此时温禁的神色。
他的眸光低垂,长睫掩住了眼底的笑意。而后又慢慢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手腕上,眸光动了动。
咬自己真是很难把握分寸。
早知道可以让宁枝帮他涂药,他就不止咬手腕这一个地方了。
多浪费机会啊。
第25章
马车的速度从二里地/每半个时辰提升到二百里地/每半个时辰后, 宁枝他们只用了半天便行至到永安镇的入口。
紧接着,二人的前方迎面而来一道刺眼白光——
宁枝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她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 温禁的手掌已经覆上了她的眼睛。
“闭眼。”他轻声道,“我们正在突破永安镇的门禁。”
在仙界每一个修士都会为自己的住所设置一道门禁,修士的修为越高,门禁御敌的能力就越强。
而现在看来,永安镇整个小镇, 都被一道极其厉害的门禁所保护。
在他们穿过白光的同时, 宁枝手中的邀请函也与它交相呼应地闪烁着微光。
她手上的邀请函便是打开这道门禁的钥匙, 如果没有邀请函而擅闯其中, 便会被这道白光所吞噬。
“永安镇是何人所创?居然能有这么厉害的门禁保护?”宁枝疑惑道。
“据说是由一位仙界的前辈所创。”温禁答到。还未再多说什么,他们眼前的景色已然变换。
那顶速度时而蜗牛时而瞬移的马车也不见踪影了。
宁枝站定身子,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是一个正下着小雨的、雾气蒙蒙的水乡小镇。
一条带着翠意的河流缓缓从小镇中心流淌而过,两边白墙黛瓦的房子沿河而建,错落有致。
时值夜晚, 河上游船已经开始晃晃悠悠地飘荡。游船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喧闹的划拳饮酒的声音, 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从河的这岸飘到了对岸。
宁枝抬眼望去, 只见每户人家都亮起了门前的暖黄色小灯笼。
初春的夜色里,光是看着这些暖意融融的灯笼,就仿佛连掌心都热乎了一些。
“我们去找一处客栈住下。”
“好。”温禁撑着伞, 将伞偏向宁枝的方向,二人一同在雨中行走。
因为永安镇不允许使用仙术,所以大多数时候,这里的住民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们二人也入乡随俗, 几乎是用脚步丈量了这座小镇的东西方向,却也没有发现一处能住宿的店家。
天色越来越晚,雨也越下越大。温禁的肩头都被雨水淋湿,宁枝看到以后,她下意识往温禁身边凑了一点,可是雨水似乎还是能飘到他的肩膀上,于是她又靠过去了一点。
路上行人还算多,宁枝便上问了一个小姑娘路。
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活波可爱。她提着一个菜篮子,里面全是胡萝卜。
“漂亮姐姐。”小姑娘眨眨眼,“客栈的话,一直往西边走就行了哦。”
“多谢。”宁枝答到。
小姑娘又看了看他们二人,她微红的眼睛悄悄打量了一番温禁,然后皱着秀眉在宁枝耳边道,“漂亮姐姐,你身边的那个冷冰冰的人是你师尊吗?
他怎么面无表情呀,这么冷冰冰的。这样下去,不惹女孩子喜欢呀,以后要是谁被迫嫁给他,那得多委屈。”
听到兔子精的大声密谋的温禁:……
‘被迫嫁给他以后超级委屈’的宁枝:……
***
终于,两人经过一番周折后,在天色完全黑下之前找到了一家店家。
只是今日天气不好,来住宿的人也多。掌柜的正在柜台上不停地打算盘,是个年纪轻轻的男人,模样看着憨憨的,他正忙忙碌碌地给前来投宿的人安排客房。
宁枝坐在一旁等了许久,伙计给他们的茶上了一壶又一壶。
终于——
“两位客官好运气!我这里刚好还剩下两间房!”掌柜的喜气洋洋地道,“二位客官要是再来晚一步呀,我……”
温禁的眼神落在了掌柜的的脸上。
掌柜莫名感觉背后一冷,他顿时汗毛倒竖。
而后赶紧胡乱地翻找了一下账本,又很是专注地比对半天,最后才恍然大悟般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哎呀呀,我记错了,有个客官提前定下了一间房。你瞧瞧我这记性!
这样一来,小店只剩下一间小房间了。实在是对不住了,二位不嫌弃的话,要不就暂时将就一下?就……挤一挤?”
温禁收回眼神,神色淡淡地喝了口茶。
宁枝已经是有些疲惫了,她今日走了那么多远路,现在也无暇顾及其他。于是她点了点头,对着伙计道,“带路吧。”
宁枝在前,温禁在后。
掌柜的笑着送着二位客官上楼,只是他看向温禁时,却免不了直打哆嗦。
可能是作为妖兽的直觉,他见到温禁便莫名心慌。
温禁走过来了,温禁停下了,温禁的脚步停在了掌柜的身边!
掌柜的顿时吓得呆住了。
直觉告诉他,这人是个很厉害的修士。他…他…他哆嗦着自己的爪子,很没骨气地用着颤抖地声音说,“永安镇禁制打架斗殴。
不准用仙术,不准动手。大家要和平共处汪呜呜呜。客官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可是我没有吃过人没有偷过鸡没有和良家妇女不清不楚,我真的是一只好妖怪。客官你不能……”
“呀!”
他还要说什么,只感觉手上突然一重。
一个重重的小盒子被放置在了他的手心上,随后温禁便离开了他身侧。
掌柜的犹犹豫豫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整盒的上品灵石!
流光溢彩,成色极佳!
此刻,汪掌柜的大脑飞速运转。
仅仅只需要一颗上品灵石就可以将他的店买下,而这位客官出手阔绰,简直是财神爷驾到!
汪掌柜是个好人。
他拿起盒子里的灵石,放在尖尖的犬牙上咬了一下,然后美滋滋地把店里的小伙计叫过来。
“记住了,待会儿把那两位客官安排在角落里的那个房间。”
“啊……可是掌柜的,那房间年久失修,夜里漏雨白天漏风床还那么小。最近还听人说那房间里面闹鬼,这不好吧。”小伙计良心不安。
汪掌柜抱着小木盒,摸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灵石,擦了擦自己的口水,“你呀,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
***
宁枝疲惫地躺到床上去,她的鼻息动了动,嗅到了一丝潮湿沉闷的气息。不过片刻后,这气息突然消散无踪。
宁枝只当是这房里的异味,便没放在心上。
温禁则是静静地打量了一下这间房。
外面下大雨,房内下小雨。角落处的门板还漏风,时值春夜,微微寒冷的晚风裹着丝丝小雨,正不停地往房门里灌。
……很好。
他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外套搭在床头的小椅子上。
熟悉的气息靠近,宁枝下意识地往床里头移动一阵。只是这床比渝山的床小太多,她只稍微往里面挪动了些许,结果就脑袋磕到墙了。
“嘶…”宁枝闭着眼揉揉脑袋,依旧皱着眉。
她困极了。
可是偏偏就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