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停吧。”
陈芸叹气,扭头看三个孩子都在等着,便让他们先吃。
“我去给你找裤子。”
这几天总是往外跑,郑卫华军服裤子一天就脏的不行,天气不好衣服洗了不会干,这会竟然连一条可以穿的都找不到。
陈芸看了半天,拿了条去年买的棉裤出来。
这裤子买了之后郑卫华没穿几次,嫌弃累赘。
“只有这个了。”她把衣服丢给进来的人:“不穿就没了。”
郑卫华拿着厚厚的棉裤,犹豫片刻后换上。
棉裤是用灰布做的,裤腿很粗,裆部也很大。
郑卫华穿上之后腿瞬间短了十几公分,光看下半身是又土又村。
陈芸见到止不住发笑,他自己也不习惯,低头看了看,索性把上身军装也脱了。
“脱了不冷吗?”
“不冷。”郑卫华过来伸出手,陈芸摸了一下。
他手是热的,看上去并没有生冻疮,但手心又不少细小的伤口。
陈芸碰了碰他手上的伤,摸了两下没说话。
郑卫华一把将她握住:“吃年夜饭去吧。”
“好啊。”
孩子们等得有点不耐烦,但都没有先动筷子。
“饿了吧?都说让你们先吃了。”陈芸被郑卫华扶着走到餐桌旁,从锅里捞出煮了好一会的牛肉:“这肉都老了。”
肉煮了不少,陈芸平均分好,又把剩下的烫到锅里。
锅里的水煮的有点少了,陈芸起身想再加一点,被郑卫华拦住。
“我来。”
火锅这东西吃起来简单,也不需要厨艺,只要放进去熟了就能吃。
郑卫华第一次接管了掌勺的工作,负责把食材放进去,再把烫熟的捞出来,忙的自己都没时间吃饭。
“你歇一会吧。”陈芸拉拉他的衣服:“自己都没吃两口。”
“没事。”郑卫华又捞了块豆腐给她,又给自己夹了两片白菜,一口包下去,问陈芸:“还要吃什么?”
陈芸摸着肚子摇摇头:“我吃饱了。”
她准备的菜很多,到现在还剩了一大半。
郑卫华又问了铁柱他们,见都吃不下了,便一个人搞定了剩下的部分。
陈芸拎着壶往锅里加了点水,把煮好的肉圆子放到他碗里:“吃慢点,别烫了嘴。”
“烫不到。”郑卫华仰头对她小,眼睛里有光,夹了块肉喂到陈芸嘴边,等她吃下才说:“这么做挺好的,以后过年都这样吧。”
“你又吃不到。”
郑卫华手上动作停了下,然后咬了半口肉圆子,吃完对陈芸说:“那你以后多准备点,我留着肚子回来吃。”
“好啊。”
因为下雪停电,吃完年夜饭一家人洗洗就睡了。
临睡前,陈芸拿了三个红包,偷偷放到他们枕头底下,再轻手轻脚地离开。
铁柱听她转身,偷偷睁开眼,摸了摸枕头下面的东西,嘴角翘起,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第二天天才亮,家属院就响起放鞭炮的声音。
陈芸被吵醒,侧着身拉高被子,用棉被挡住露在外面的耳朵。
声音隔绝不住,陈芸有些烦躁地睁开眼。
“还早,继续睡吧。”郑卫华捂住她外面的耳朵,轻声道。
陈芸嗯了一声,在枕头上蹭了蹭,继续睡去。
她也没睡多久,就被走廊上乱糟糟的声音吵醒了,拉着被子坐在床上。
“不睡了?”
陈芸摇摇头,精神萎靡:“睡不着。”
“那就起来吧。”郑卫华先下床穿好衣服,把她的衣服抱过来,塞进被子里面。
“再躺一会,等衣服热了。”
“哦。”陈芸打了个哈切,身体渐渐往下滑,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我再躺半小时。”
半小时一到,陈芸准时起床,她艰难掀开被子,哆哆嗦嗦穿好衣服。
厨房里,铁柱正在做早饭,一旁的铁蛋围在他边上说什么,气鼓鼓的样子。
听到陈芸的脚步声,两个孩子都看过来,铁蛋瞬间变了脸色,特别委屈的模样。
“怎么了?”
铁蛋撅着嘴:“妈妈偏心!”
“哦?”陈芸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我怎么偏心了?”
“你给哥哥钱多!”
铁蛋特别生气,别以为他没上学就好糊弄,他和哥哥红包里的钱根本不一样!
“唉?我没给啊。”
陈芸做茫然状:“什么钱?”
铁蛋盯着她的脸看,半天也没看出来她到底在不在撒谎。
陈芸还问:“你和哥哥都有钱,那我怎么没有啊?”
“我、我不知道。”铁蛋被糊弄住了,拿出红包说:“妈妈就是这个。”
“我没有唉。”
“我有。”铁蛋举起红包说:“哥哥有,姐姐也有。”
“啊,这样啊?那我为什么没有呢?”
铁蛋抓了抓头:“我也不知道。”
陈芸瘪瘪嘴:“那怎么办呢?你们都有,就我没有红包。”
“我、我……”铁蛋急的抓耳挠腮,突然灵光一现,指着铁柱说:“哥哥给你!”
铁柱下了一把面,闻言瞪着铁蛋。
陈芸憋着笑:“为什么不是你给我呢?”
“因为哥哥钱多。”铁蛋双手拿着自己的红包:“我只有小钱,哥哥有大钱!”
“可是我只想要小钱,不想要大钱。”
铁蛋懵了。
陈芸又问:“你愿意把红包给我吗?”
实话说,铁蛋不太愿意,这钱能买好多糖了!
但是妈妈也想要……
铁蛋犹豫半响,在糖和妈妈中还是选择了后者,苦着一张脸走过来,把红包递到陈芸手上:“妈妈,给你。”
“真给我了?”
“给你!”铁蛋昂着头说,眼睛盯着红包不放,万分不舍。
陈芸看够了他的小表情,才把红包还给他:“好了,妈妈跟你说着玩的,这个钱你自己收着吧,想买什么都行。”
铁蛋眼睛一亮,瞬间抽走红包,笑出两排牙齿,讨好道:“妈妈最好了!”
完全忘了哥哥比自己红包多这回事。
早上吃面,再加上陈芸昨天晚上煮的茶叶蛋。
大年初一要拜年,陈芸他们饭还没有吃完,拜年的人就过来了。
最早来的就是李从英的孩子,他比铁蛋小半岁,拎着一包桃酥过来拜年,那桃酥还被他咬了一口。
陈芸把被咬过的桃酥还给小孩。
小孩欢欢喜喜地接过,像模像样地说着吉祥话,又拿到一毛钱红包。
陈芸留小孩吃东西,小孩说还要去别人家百年。
陈芸就问铁柱他们:“你们要不要去?”
“去!”小孩跟他妈一样对铁柱有种迷之好感,一有机会就往铁柱身边凑:“郑启年哥哥,我们去拜年,我把钱都给你。”
铁柱不大愿意搭理他:“不要。”
小孩努力了一会,见没有成效,便退而求其次找了铁蛋:“铁蛋哥哥,我们去拜年啊。”
铁蛋问:“你把钱给我?”
小孩嘻嘻笑着摇头。
铁蛋瞪眼:“不许叫我铁蛋!”
“没有叫铁蛋。”小孩茫然,又拉了拉铁蛋的袖子:“铁蛋哥哥我们走吧。”
最后铁蛋还是跟他走了,铁柱和二妞留在家里没出门。
陈芸也在家里,一上午时间接待了十几拨上门拜年的孩子。
对于这些孩子,陈芸一视同仁每个给一分钱。
孩子们来了又走,陈芸一上午喝了不少水,抽空去上了个厕所。
等她出来,家里又来了人。
“校长新年好!”
“你也好。”陈芸笑着说。
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陈芸也不是各个都认识,这回来的小孩她就有点面生。
不过既然来拜年的,肯定是家属院的孩子,陈芸便抓了瓜子让他吃,又准备拿钱出来。
她手还在口袋里,铁柱就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图,原本心情不错,却在看到肖平的瞬间冷了脸:“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肖平最初其实没打算来的,毕竟之前才被砸过。
但是邻居家里的小孩在陈芸这都拿到了红包,他妈听说了,就非逼着他过来。
陈芸原本要拿钱的,见到铁柱的态度手就停下来了。
看这个样子,这孩子和铁柱似乎有些不对头?
“我来给校长拜年。”
“不需要。”铁柱挡在他面前:“我家不欢迎你。”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肖平看看铁柱,又瞄了瞄陈芸,希望她能表态。
他等了好一会,都没等来陈芸说话,反而铁柱越来越咄咄逼人。
肖平最后只能丢脸的离开,走的时候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铁柱冷着脸关上门,转过身时面色依然有些不好。
“你和他不对付?”陈芸饶有兴致地问。
铁柱嗯了一声。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铁柱笼统说道。
陈芸又问为什么。
铁柱不愿意说,她却一再追问。
最后铁柱只能模糊着说:“他讲你坏话。”
“什么话?”
陈芸好奇,铁柱这次却把嘴闭得特别紧。
陈芸见实在问不出来,便猜测:“他是你们班同学?”
“嗯。”
铁柱的同学,说自己坏话……
陈芸有了猜测:“是不喜欢我讲课吗?”
“不是。”铁柱一口否认,闷声道:“你别猜了,是他有问题。”
“好吧。”
陈芸耸肩,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不说就算了。”
她招招手,让铁柱把手里的纸拿过来:“你画了什么?”
“房子。”
铁柱也不想再说之前的话题,把东西拿给陈芸看,纸上是一栋房子的结构图。
“你自己画的?”
铁柱摇头:“我看着别人画的。”
“哦。”陈芸对这方面是个完全的门外汉,教不了铁柱什么,也看不出他图上有没有问题。
“你以后想读建筑系吗?”
铁柱也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时间还很充足。”陈芸把东西还给他,起来伸了个懒腰:“好累啊,中午吃什么?”
“我来做。”
“那好啊。”陈芸揉了揉腰:“谢谢哥哥啦,哥哥真能干。”
肖平憋着气,一路冲到家。
家里,他妈妈刚送走一群小孩,见到肖平回家,关上门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肖平嘴巴鼓着,鼻翼扇动。
孙来娣猜测:“谁给你气受了?”
“你说是谁?”
“是不是那个陈芸?”孙来娣猜测,见儿子没反驳,恼火道:“她有毛病吗?大过年的给人不痛快?!”
肖平听着妈妈骂陈芸,好一会又说:“还有郑启年!”
之后孙来娣便连着铁柱一起骂。
她骂,肖平听着,心里的气消了一点。
孙来娣一直骂到中午吃饭,等到丈夫回来了才停下。
“怎么了这是?”肖国安问。
孙来娣在丈夫面前收敛了不少,把昨晚的剩菜热了端上来,说:“没什么,就是肖平去给人拜年,受了点气。”
“谁啊?”
肖平是肖国安的独子,他自然是关心的。
孙来娣面上有些为难:“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人家太忙了。”
肖国安看了看儿子,没说什么:“院子里住的都是战友,没事的话就让让吧。”
“都听你的。”孙来娣给丈夫夹了一筷子菜:“你看我什么时候跟人红过脸吗?”
“幸苦你了。”
过了三十,雪就停了。
久违的阳光露了个头,却像是摆设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化雪比下雪时要冷得多,雪融化成水,空气里满是水气,被风一吹,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因为雪下的太厚,化雪的时候也有内涝风险。
部队里的人被抽调去帮忙,一走又是好多天不见人影。
肖国安最近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似乎是被人针对了。
这种针对有些隐晦,没有危害到他的生命安全以及前途的地步,只是他一连几天都被调至最忙、最累的岗位。
一周下来,肖国安差点没趴下。
如果救灾的时候那种针对还比较隐晦的话,那救灾结束回到部队,这种针对就变得明显起来。
就连身边的人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得罪哪位领导了?”
肖国安也茫然,他这个人脾气算是不错,做事很圆滑,在部队这么多年和上级的关系处的都不错,似乎没得罪过人。
战友见他想不起来,边说:“要不你去打听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