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莎……阿瑞莎……
她恍惚的睁开眼睛, 眼前却是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一切恍如隔世，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那人有一双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逢人未语先笑，总是带着最温柔的目光。
她张了张嘴，艰难而生涩的唤出他的名字：“费格里奥。”
笑意温和的费格里奥一愣, 随后再次弯眼笑道：“被我发现在这里偷懒不开心了？怎么还哭鼻子？”
“我以为你……”阿瑞莎艰难的没说出后半句，她垂下眼沉默不语。
费格里奥随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在她的身侧坐下。他侧目打量着同样在看自己的小姑娘，再次笑道：“在学校又被欺负了？”
阿瑞莎不语，她脑中混沌，但是依稀想起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他伸出手轻轻揉乱她的碎发：“他们欺负你你不还手，还不知道去叫老师么？”
“他们总是去跟老师打我的小报告，我不要和他们一样。”阿瑞莎垂着头闷闷的说道。她在学校成绩很好，但因为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而被当做异类。
“阿瑞莎。”费格里奥的声音依旧温柔：“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她如同每个渴望礼物却羞怯的孩子一般抬起头，目光亮亮的望向他。
费格里奥拉过她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在她的手心。她诧异的看去，只见掌心是一个如泪水一般晶莹剔透的吊坠，搭配在银色简洁却精致的链子上。
“生日礼物。”费格里奥笑道：“它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在里面留下了魔法元素，只要你呼喊我就可以听到，并且如果你遇到危险，只要你对它说出愿望它就会为你实现。”
“真的？”阿瑞莎惊讶的看着掌心的吊坠，对于这样奇妙的魔法充满了好奇。
“你要随时将它带在身上，但是你要记得不可以轻易使用，更不能让其他人发下它的存在……知道吗？”费格里奥又复笑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阿瑞莎？”
阿瑞莎忙点了点头。
“差点忘记了……”费格里奥笑弯眼角：“这个礼物你喜欢吗，阿瑞莎？”
“喜欢！”阿瑞莎将吊坠攥紧捧在胸前，望向面前的人：“你送的，我都喜欢。”
“喜欢就好，还有……”费格里奥笑着站起身，他想了想随后笑道：“算了，下次再说。再见，我的小阿瑞莎。”
“等一下！费格里奥！”阿瑞莎见他要走慌忙的站起身，想拉住他的衣袖，可他却越走越远她什么也拉不住。
直到有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额头，声音似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还在烧？”那人略微沉吟后似发现了什么，正疑惑间，见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幽幽转醒。
那人蹲在她的面前，手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似在试探温度，阿瑞莎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她一惊，下意识的向后躲去避开了他的手。
“卡西尼奥大人！”
卡西尼奥收回手却依旧蹲在她面前，他挑眉打量着她，沉吟道：“我没对你做什么，你哭什么？”
阿瑞莎顺着他的话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脸颊已被泪水浸湿，就连衣袖和手中抱着的那本书也被沾上了一抹泪痕的水渍。
她惊恐的顾不上眼前的人，忙用衣袖将那手札上的眼泪擦掉。
他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她手中的那本手札上：“这么不想让我教你魔法，还躲起来偷偷看我的书？”
阿瑞莎这才尴尬的想起自己身在何地，而手中的这本手札也正是卡西尼奥所写。
她避开他的目光，窘迫道：“我才没有……”
“好，没有。”他也不和她争辩，只是在沉默间打量着窘迫不安的她，再次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不要再来图书馆，却还是要来？”
“你又不在……”
“我不在怎么了？”
“你不在，我自己又不能……”卡西尼奥戏谑的目光让阿瑞莎尴尬的及时收住了话。
难道要她说，知道他不在学院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来图书馆？
“卡西尼奥大人，我认真的想了想。”阿瑞莎勉强收回羞怯的神态，正色道：“如果那个预言并非你和我的本意，那我们就可以让它不必发生的。”
阿瑞莎话刚说罢，那蹲在她身前的人忽然倾身靠近，他的鼻尖就停在离她鼻尖半指的位置，在油灯的昏黄中她退一分他便近一分，直到她的后脑再次抵在身后的书架上退无可退。
“小姑娘，有没有人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阿瑞莎忙侧身滚到一旁，这才慌慌张张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却毫不避讳的在她原来的位置坐下，随手拿过她手中的手札。
“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来问问我。”
阿瑞莎狐疑的看着他，一旁的油灯在他的脸上打下昏黄的光影。他随手翻开手札，竟当真是一副要好好教她的模样。
见她不语，他侧过头再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阿瑞莎神色局促的别开头，他的视线下移缓缓落在她因动作而从领口滑出一角的吊坠上。
他收回目光，淡淡说道：“说说费格里奥？”
阿瑞莎身体一僵，她屏息将目光落在卡西尼奥身上，不知他为何会问起费格里奥，可她想起希恩再三的提醒，还是神色紧绷的道：
“费格里奥，他是我最崇拜的魔法师。”
卡西尼奥的面上辨不出神色，挑眉道：“不是我？”
阿瑞莎才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别过头也不答话。
“费格里奥。”卡西尼奥沉吟后说道：“他或许是出色的预言师，可吐过他学习的是咒术而不是那些没用的占卜，或许他就不会死得那样……”
阿瑞莎攥紧拳头，她低着头在他意味不明的尾音中红了眼眶，可她咬紧牙关不敢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卡西尼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面前压抑痛苦和愤怒的小姑娘，似毫无知觉一般的再次循循善诱道：“小姑娘，要不要跟我学咒术？”
“不！”阿瑞莎咬牙坚持道。
卡西尼奥不禁叹惋：“预言师最大的悲剧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那你为什么不专心做一个咒术师，为什么还要干预预言？”
他眯起眼睛：“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预言我的未来，如果并非我意，就连我自己也不行。”
他的视线带着不同往日平缓的灼灼，令阿瑞莎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他说的……就是那个为她做的与他有关的预言吧，可他明明在她也不希望预言成真时又说是她怀疑自己的占卜能力。
“卡西尼奥大人，恕我直言，我可没见过像您这样自相矛盾的人。”
“小姑娘，我也没见过像你这样固执的人。”
阿瑞莎垂下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本手札上，手札并未完全合上，在微弱的灯光下依稀可见那尾页的那一行文字——
“人类永远无法拒绝神明的馈赠……一如死神敞开大门时。”
她的指尖抚在书页上，轻声问道：“大人不是说谁也无法决定你的未来，这可不像是大人您说的话。”
“不像？”卡西尼奥冷笑道：“小姑娘，不得不说我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阿瑞莎一愣，随即反应道：“您是说您的那位朋友？”
身旁的男人良久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不知定在何处神色空茫。就在阿瑞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他极轻的声音：
“对。”卡西尼奥说：“我曾做出过再生魔药。”
阿瑞莎是曾经听他提起过这件事的，当时他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此刻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后来呢？”
“如你所见，毫无用处。”
“不可能！”阿瑞莎失控的说道，因情绪激动，她不住的咳嗽起来。
“我们对命运的反抗仅仅限于神明懒于管辖的范围，一旦涉及生死，无论是谁也无法拒绝神明的馈赠。”
“不会的。”阿瑞莎依旧不肯相信。
卡西尼奥的目光带着悲悯，他将书卷合上，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那双依旧带着希望的小姑娘：
“既然你不相信，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第50章 哄睡
“什么赌？”
阿瑞莎戒备的看着面前的人。
“如果你的再生魔药成功, 我可以为你做一件我力所能及的任何事。”卡西尼奥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平静的继续说道：“反之，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我可不能为您做什么。”阿瑞莎瞥开视线没去看他。
“不敢赌？”
“才不是！”阿瑞莎没好气的说道：“如果您出手干预，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出那个东西, 而且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赌注，我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的人根本不能为您做什么。”
“我怎么会干预呢？”卡西尼奥挑眉，轻松道：“你只不过是在走我从前走过的路, 碰过壁才会知道自己曾经有多愚蠢。正相反, 说不定我还会帮你，不过有些事还是要你自己去撞破了头，才能知道疼。”
他说着伸出手，随意的在她的额头上一敲。
阿瑞莎吃痛的捧住头, 没好气的看向他：“原来大人您也会说笑。”
“不止。”他轻轻挑眉。
他冷峻而不苟言笑的面容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温柔，深邃的目光似一颗石子丢入平静的湖面, 激起一圈圈奇异的波纹。她下意识的别开视线，将他手中的手札拿回, 捧着手札假做认真的看起来。
“不是不想要我教, 还看我的手札干什么？”
“谁看你的……”阿瑞莎将头埋在手札下, 小声嘟囔着：“我只是刚好看到这一本了……”
“哦？”他的语气似是信了她的说辞，随口问道：“上本看的是哪一本？”
“……”
“小姑娘，时间不早了，你生病了需要早点休息。”
“已经宵禁了。”阿瑞莎低头看书，说得理所当然：“明早再回去……”
“森林之主消失了。”
阿瑞莎终于自手札中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那次丛林之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他们离开时森林之主还在沉睡，怎么后续就会传来它消失的消息？是有人趁机将它杀害，还是有心人将它带走……
她停顿了半晌，最后问出的话却是：“为什么告诉我？”
他的眼底带着一丝极为浅薄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不是想知道？”
“是因为那天……”
“恩。”关于这件事，他并未想隐瞒。
“它是已经……”
“应该没有。”
“那为什么……”阿瑞莎转过身，正色的看向坐在身侧的人：“是有人需要它，还是……还是它其实，作为魔兽也可以被驯化？”
卡西尼奥一顿，似并未想到她会想到这一层面，他淡然道：“恩。”
阿瑞莎想起那时它与卡西尼奥争斗时的百兽召唤……忽觉一阵不寒而栗。那样恐怖的威力，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那将是怎样可怕的灾难。
“知道是谁了么？”
“暂时还不知道，也不知道它是否被带进了学院。”卡西尼奥沉声道：“所以小姑娘，现在很危险，你该回宿舍了。”
阿瑞莎抱紧手札，随口道：“您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卡西尼奥目光一顿，垂眸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邀请我过夜？”
“……”阿瑞莎后知后觉的愣住，随即惊恐的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阿瑞莎再次摇了摇头，真诚道：“卡西尼奥大人，期末测试被提前了，您能不能就当没看到我……”
“可我看到了。”
“……”阿瑞莎倔强的再次抱紧手札，依旧不想前功尽弃这么早就离开：“您就通融一下……”
她有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此刻又偏偏红红的带着一丝晶莹与怯怯，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卡西尼奥的目光下移落在被她紧紧抱在怀中的手札上，再次将视线转向那双带着祈求的眼睛。他的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小姑娘。
他略一沉吟，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阿瑞莎疑惑的看着身侧的人，不知他有什么秘密要告诉自己……难道是关于再生魔药？她微微一怔后小心翼翼的侧过头将耳朵凑了过去。
他的唇角近在耳畔，气息轻轻拂过时带着些许痒意，她下意识想躲开……就听到他在耳畔的低语……
这是……沉睡魔咒？！
阿瑞莎不可置信的看向身侧的人，在侵蚀的困意间她紧紧抓住他前襟的衣料，恼道：“你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