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尔闻言忙收回目光，见办公室里根本没有阿瑞莎的影子，这才尴尬的笑道：“没有了，蕾妮教授你先忙！我先走了！”
蕾妮看着那孩子的身影跑远，皱眉收回目光走向办公室内的男人：“卡西尼奥大人，试卷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卡西尼奥随意的将手中那份被展开的答卷放回桌上，而蕾妮的目光也顺而落在字迹上，她目光温和道：“这次的期末测试恐怕占卜系的所有孩子们要全军覆没了，这……该怎么判大人有什么想法吗？”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蕾妮得了这话像是松了口气，她立刻笑道：“既然这样，占卜学院将按照原有答案维持试卷评判。”
“恩。”
蕾妮见卡西尼奥随意的应了声，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倒是堂而皇之的在她的位置坐下。
“……卡西尼奥大人。”蕾妮的目光定在他身上，虽然并未言明，但目光之意却很明显。
卡西尼奥落座后便随手翻阅着试卷，听她出声才抬起头，似不解她的目光只是将视线落在她简单处理伤口的手臂说：“你既然受了伤就早点回去休息。”
蕾妮面色一僵，不知怎么竟在他的话里听出了送客的意味，可这好像是她的办公室？
“……卡西尼奥大人，我想……”
卡西尼奥再次抬起头，平静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吧。”
“……”
蕾妮深呼吸，保持基本的礼仪行礼后便蹬着高跟鞋快步推门离去。
那一阵高跟鞋的踢踏声渐渐远去，阿瑞莎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了。她抱膝坐在黑暗的柜子里，懊恼的计算着是继续躲着等他离开还是直接出去比较好。
好在卡西尼奥的耐心不多，在她还在纠结到底该出还是该留时，他就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将柜子的门拉开。
“如今胆子倒是不小，敢跑到教授的办公室来修改答案？”他依旧坐在椅子上，此刻靠着不高不低的位置却已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想你应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阿瑞莎攥紧了双手，撇开目光不敢看他。
“我也不想的，这并不是我的本意。”阿瑞莎的声音带着几分局促：“或许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拿到了一个写着冰雹的纸条……”
“可惜遗憾的是，这件事的确与你有关。”
阿瑞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该好好想想，是现在告诉我，还是等着被人揭发公之于众。”
“我什么都没做，是真的。”阿瑞莎的目光带着闪躲与惊慌，她的恐惧与压抑无一不在证明她此刻并没有说谎：“我只是看到纸条，以为……那时候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将它写在了答卷上。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只是在心里祈祷着，今天一定要是冰雹，我只是不想离开学院。”
卡西尼奥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见有豆大的泪水从眼前这个蜷缩在柜子里的女孩眼里滑落。
他叹息着，开口的声音竟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你打算一直在那里跟我说吗？”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说着向她伸出手：“只是有些事情你应该懂得，愿望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阿瑞莎却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卡西尼奥皱起眉，竟第一次觉得有些挫败的头疼。
见她不为所动，他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出柜子：“但也不是不能没有愿望，至少……你可以向我许愿。”
阿瑞莎一愣，她却依旧没有抬起头，只是低喃道：“向你许什么愿啊。”
“随你心意。”卡西尼奥沉吟道：“听说小姑娘的心愿都很奇怪，所以就算你说让我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阿瑞莎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我说要星星你就会摘下来？”
“不会，但至少你可以解决倾诉的欲望。”
“……”
大可不必了。
阿瑞莎看着眼前的人，竟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温柔的意味。她的目光一怔，忽然想起那个时而检讨自己的问题。
她瞥向桌上的答卷，看到自己的那份被展开的答卷上果然已经被修改为了“晴天”。
他大可以置自己于不顾的，可他这样的人，偏偏再三救自己，甚至临行前的那个“好天气”和此刻的答卷……像这样的事情，她是如何也无法想象会发生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的，想到这，她的心底像被什么悄然填满。
“卡西尼奥大人。”阿瑞莎正色道：“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我。”
她的心跳急促，像是期待着他的答案却又害怕听到一般。他的视线却定在她的身上良久，久到她以为不会听到他的答案时，却听到他说——
“阿瑞莎，如果那是你的愿望，我可以将天上的星星摘下给你——”
他顿了顿：“但我不会爱你。”
第57章 失控
“阿瑞莎, 如果那是你的愿望，我可以将天上的星星摘下给你——但我不会爱你。”
卡西尼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目光中的怔忪下意识的又说道：“我不会屈从于既定的命运，就算这一切来源于我本身。”
他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解释，更懊恼的是面前的人在闻言后竟半分反应也没有。
于是面前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阿瑞莎回过神来，她忽然觉得如果说自己刚刚因为卡西尼奥的举动而稍有了那么一点点心态上的不正……此刻也被他的话击碎。
她深呼吸，扯了扯嘴角笑笑：“放心吧大人, 您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可卡西尼奥的面色却沉得更深, 好在他一向是自律而严谨的人，他站起身将这个令他不快的话题揭过：“言归正传，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阿瑞莎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这才接道：“什么事？”
“我说的愿望不要乱许, 不是在说笑。”
阿瑞莎虽然心情很糟，听到这话却笑了：“卡西尼奥大人, 您难道专权到学员有什么想法都要干涉？”
“不，是你。”他的目光落在她后退的脚步, 不悦的在她的退避中继续向前, 直到她的鞋跟触及身后敞开的柜口, 无处可逃。
他的面色稍霁，语气却极为凝重：“你也一定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可或许是你被保护得太好，又或许是连你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到如今你还依旧将信念寄托在费格里奥身上吗……小言灵。”
“不，我不是。”阿瑞莎的瞳孔骤然一紧，她下意识惊慌的推开他向门外跑去, 而他竟就这样任她推开冲到门口。
她的手一把拧开门锁——
“从来没有什么向吊坠许愿，是费格里奥骗了你。”
阿瑞莎的动作一僵，可就是在这片刻间的迟疑，一只苍白而冰凉的手已然覆上了她的手背。他就着她的手将门关好，顺势将她困在手臂与门板之间。
她的背脊抵在身后的门板上，他的气息与迫人的威压令她的心跳仿佛每一下都快要震裂咽喉，她低着头别开他的目光：“费格里奥不会骗我……”可她的话却让他眼底的凌厉更深，他的目光冰冷却挑起了一丝笑意：“就凭他？许愿吊坠？如果他能有这样的魔法当初又怎么会死？”
他的话几乎在一瞬间点燃了她心底紧绷着最后的那根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便已经抬起头用尽全力的挥向他的脸颊！
可惜她的手没能挥向他的脸，就已经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的指尖施力很重，将她的手臂按向身后的门板，目光沉了下来：“因为他想打我？”
阿瑞莎一僵，她也没想到自己竟应激做出了这样的事，可她的目光也随即镇定了下来，再次问道：“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费格里奥？”
他的目光却依旧森寒，嗤笑道：“那样愚蠢的人，怎么配做我的朋……”
“啪——”
这样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卡西尼奥的话，也竟让他晃神，就连被这一巴掌扇得微侧而定脸颊也顿在原处似未缓过神来。
阿瑞莎率先回过神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忙用发麻的手去拧身后的门锁。可门锁还没拧开，她仅余自由的这只手也被按在了脸侧固定在身后的门板上。
“很好。”
阿瑞莎自然听得出这句很好并不是什么赞许，她甚至在卡西尼奥一贯冷然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暴虐。
“果然学占卜的人都一样顽固得令人讨厌，就算是言灵也是一样。”
他将目光下移，在他的注视下那枚吊坠滑出领口，“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阿瑞莎面色苍白的看着项链掉在地上，抬起头愤怒的看向他的眼睛。
这样近的距离，他垂眸凝视着目光慌乱的她，在她的眼底映出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那明明怕得要死却依旧强撑着的样子让他眼底一黯。
“如果我是言灵，那我一定会诅咒你早日被揭穿真面目、被架上断头台、永世孤……”
阿瑞莎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男人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看着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在前一刻还希望好好跟她谈谈，这一刻却希望她赶快闭嘴。
他甚至觉得这个女孩让他多年来维持的面具崩裂，气恼到忘记了魔法，只想用蛮力狠狠咬碎。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话，并不是用魔法，而是用他的双唇甚至牙齿。
他将她的话化作呜咽碾碎在唇齿之中，而暴虐的心境却在唇畔的柔软与腥甜中似渐被安抚。
可他却依旧流连，对这不可思议的亲密如饮甘泉。
失控。
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这样一个陌生的词汇，也终于放开了不断挣扎的她。
阿瑞莎慌乱的捡起地上的吊坠，拉开门冲出了办公室。
学院内被架起了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冰雹隔空敲打在高空中的保护罩上再不能落进学院半分。
未受伤的学员被组织起来清理地上残留的冰块，阿瑞莎低着头将半张脸埋进拉高的衣领中向宿舍快步走去。
“阿瑞莎！”等在占卜宿舍门口的米格尔与希恩见她终于回来忙站起身，米格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的面前：“你刚刚去哪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没事了。”阿瑞莎低着头闷声应道。
“那就好。”米格尔心底的石头可算落下，他拍着阿瑞莎的肩膀：“没事就好，我和希恩都快担心死了！还好你……”
米格尔的话却忽然一顿，他的目光落在阿瑞莎发红的眼眶急道：“你怎么了？”
在一旁的希恩也一愣，忙走到两人身边。
米格尔不问还好，这一问阿瑞莎竟也不知是怎么了，憋了一路的眼泪就这样忽然决堤了。
米格尔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和阿瑞莎认识这么久，看到她哭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他慌乱的看着眼前的人磕磕绊绊的说：“你、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阿瑞莎却站在原地抹着眼泪，可眼底的泪水却像是决堤了一般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知道是因为手腕的疼还是因为她终于在他的口中听到他笃定自己是言灵的话，是他否定自己的朋友并非费格里奥还是因为那个夹杂着愤怒算不上吻的……
“你、你别哭了啊，要不你骂我、打我也行……”米格尔不知所措的劝道，他想了想干脆张开手臂大义凛然道：“我来给你一个拥抱吧！！”
可他还没来得及将她抱进怀里，就见阿瑞莎竟被身侧的人将头按在肩膀上……
希恩什么也没说，甚至他的动作带着生疏和僵直。米格尔一怔，他随即来到两人身边拍着两人的肩膀将他们一同抱住：“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希恩蹙眉，不无嫌弃的将他不断拍在肩上的手打掉。
米格尔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嬉皮笑脸的继续说着逗阿瑞莎开心的话。
立在树下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站在那里静静的看了多久。良久，他才转过身消失在了稀疏的枯木林影之间。
他推开熟悉的门走进房间，房间内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大人，是您回来了？不是说要几天才会回来？”
“恩。”卡西尼奥将自己嵌入柔软的沙发中，情绪不高的应了声。
是要几天，可他还没离开太远就发现了突变的天气所以折返回来，可如今回来了，他的心情却反倒是像窗外的天气一般了。
“大人，您收藏的那个雕塑和陛下送的花瓶怎么都不见了？”
卡西尼奥神色一顿，随即按住紧锁的眉心：“被……学院的猫不小心打碎了。”
“可那是陛下送的！”
卡迪尔没有等到卡西尼奥的回答，他似乎察觉到了这位大人的心情不佳，他自厨房内走出打量着沙发中的人：“昨晚阿瑞莎小姐来找过您，她似乎是想将衣服还给您，可是我又做不了主，就让她等你回来再把衣服送来。”
“恩。”卡西尼奥抬眼瞥过身侧笑得温和的人，再次轻轻应了声。
卡迪尔却明显感觉到围绕在他周身的冷气似渐渐回升了不少，这才笑吟吟的再次问道：“大人是因为她回的？”
卡西尼奥的目光淡淡的瞥过他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卡迪尔哂笑后正打算回到厨房却听到身后的人忽然问道：“你会屈从于既定的命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