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比起来,她的手温热柔软。
两手相贴。
他明显顿了一下。
这么一顿,司月已经开始给他治伤。
这点伤对司月而言不算什么,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慢慢愈合。治疗过程中,她还分出神认真交待元隐:“外面有阳光,你最近别出去了,也不要跟别人打架。”
元隐一声冷哼。一副我会怕他们吗的嚣张傲慢样。
司月:“好吧,我知道受点伤要不了你的命。但……但疼啊。”
说到疼,她手上动作就放轻了些。像是生怕把他弄疼。
还抬头问他:“感觉怎么样?”
元隐不知想到什么,恢复面无表情,冷淡与她对视。
司月疑惑地歪了歪头,没得到答案,就把头又低下去了。
随着她低头,元隐垂下眸,视线扫过她细白的手。接着,是她系在手腕上的白色手环。
她又在骗他。
又对他用同样的招数。
早该杀了她。
而司月在想,她该如何阻止他再添新伤,不断给她增加工作量?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没人说话。山洞陷入寂静。
直到治疗将近尾声,司月才迟疑着出声。她提出一个建议:“要么你和我一起走吧。”
她可以监督他。
“啊,不行。”刚说完她自己先否决了:“你不能晒太阳。”
话说完,伤恰好也治完。
司月放开他的手,没有完成一项任务后的喜悦,而是微微苦恼。她不放心元隐一个人在这里,也不能不回去。
元隐隔三差五受伤,让她忘了元隐才是那个人人闻之变色的魔头。她真情实感为他担忧,又一次忧心忡忡叮嘱:“千万不要出去和人打架。”
叹气:“你这伤,什么时候能痊愈啊。”
她还想着另一件事,他彻底痊愈,她的异能就会升级。
元隐不回话。
治疗过程中,他一半时间在看她手腕。
手能动了,他就捏着她的手腕抬起来。她不明所以,配合地抬高手臂。
他食指一勾,轻而易举取掉她手腕上的通讯环。
然后放开她手腕,把玩着通讯环。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在注意她的表情。
司月眨巴眨巴眼睛,脸上不见慌乱。从卫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通讯环,给他:“这个给你。”
元隐没接,“这是什么?”
“通讯环。”司月说:“你可以用通讯环联系我。”
元隐:“哦。”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的通讯环上,随意摁了下。
通讯环冒出一个女声:“小可和科科都生病了,司月,你快回来吧。”
还有:“霁月醒了,但也不太好。司月,你回来他看看吧。”
最后是司月的回复:“好,我今天回去。”
元隐目光在司月的回复上停留几秒,眯了眯眼,幽幽问:“你为了他们走?”
“是啊。”司月平静点头,解释:“他们生病了,我回去给他们治疗。”
“生病。”元隐冷哼。
为了他的血,她筹谋不是一天两天。怎么甘心为一件小事计划中断?
他眼里又带上嘲意:“他们比我重要?”
司月没懂他的言下之意。
她愣了下,用奇怪的眼神瞅他。
前世他们认识一年多,他才开始每天逼问她他与霁月谁更重要,得到N次不满意的答案后,转而问他与她的队友谁更重要,当然按照剧情需要,她肯定要说队友重要。以至于到最后,他红着眼睛与被驯养的变异兽比较……
但那都是他们认识很久后的事情了,今世他们相识还不到两个星期。怎么就开始问这种问题?
……
司月没立刻回答,元隐觉得他得到答案了。
他冷淡地扯扯嘴角。
既然她的同伴对她而言如此重要,
他就把他们一起杀掉。
他大发慈悲将通讯环扔回给她。
她下意识接住。
同时,挡在洞口的火焰熄灭,山洞重新陷入黑暗当中。
黑暗中,元隐轻描淡写道:“你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迟迟没听见脚步声。山洞里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他手里被塞进一个东西。
“好的,我走了。”司月把通讯环塞进他手里,“通讯环给你,有事联系。记住不要打架不要到处乱走,你的伤还没痊愈。”
她一口气讲了一长串,第N次叮嘱完,还要向他确定:“记住了吗你?”
“……”
晃晃他手臂:“嗯?”
大有他不答应她不走的架势。
“……”
“回答。”
为了计划,
大魔头隐忍着:“……哦。”
第5章
反复叮嘱完,司月将最后几瓶营养液留给元隐,背着包离开山洞。
她没回头,也没发现身后有人在跟。打着手电筒,径直往山洞外走。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山洞外日光强烈,晒的人睁不开眼。空气闷闷的,燥热。
司月背着硕大的双肩包站在山洞口,关掉手电筒,收起手电筒。望着眼前看不到边际的黄沙,没立即动。
过去的一千年里,幽明星没有一丝阳光,是个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所以整个星球找不到一片绿意,只有黄沙,荒山,枯树。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座建筑物,也没有具体通往哪个方向的路。
司月其实是个路痴。
前世来幽明星,她最长停留的地方只有山洞。眼下被放在这样的场景中,根本不知道哪一边是通向营地的路。
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前世自己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原地定了一阵。
她晒得头昏。犹豫着拿出通讯环,打给队里唯一一个没伤没病的红缨,打算要个定位。
一遍,两遍。没人接。
现在队里只有红缨一个人没伤没病,她要照顾三个队友,又要防备会不会从哪里冒出变异兽,还要做上级布置下的另一个任务。大约正在忙吧。
司月没继续再打了,关闭通讯环,等待红缨回信。
干巴巴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
她不想这样等了,心想也许误打误撞就找到路了呢。左右望望,随意选个方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背着包走出去。帆布鞋踩在松软的黄沙上,在黄沙上留下一串脚印。
完全不知道领路人已经迷路的元隐隐匿气息,顶着太阳光跟上去。
……
天黑了。
元隐跟在司月身后,冷眼看着她兜了一个圈子,两个圈子,三个圈子……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对自己的隐匿能力很有信心,确信她不是因为发现他而故意走错误的路。
但她的确在同个路口绕了不止一次。
第四次经过同一棵树,元隐耐心消耗殆尽。
经过白天太阳光的照射,他身上在恢复的伤势迅速恶化,脸色煞白,眼尾泛红,看起来惨得不行。天黑后,他整个人被清冷月光笼罩,恶化的伤势才得以慢慢慢慢自愈。
这么折腾,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太阳光对他而言就如同普通人困在火炉里,每时每刻承受灼痛。
他却像无知无觉,满眼盯着司月。烦到懒得伪装,毫不顾忌跟在她身后十米外,好几次想干脆放把火把她烧了。
司月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并且因为她找不到路,跟踪她的人暴躁到想烧她。她压根没回过头,一直在认真辨认方向。
迷路,急是没有用的。
她一脸淡定。淡定地开手电筒,淡定地寻找方向,淡定地在枯树枝干上多划一道标记,然后淡定地在月色下再再再次路过带有标记的树。
最后放弃寻路,挨着带标记的树,放下包,从包里翻出帐篷。在月色下不紧不慢地搭。
搭好,到了她睡觉时间。她关掉手电筒,很心大地钻进帐篷里面睡觉。
进去前还打了一个哈欠。
幽明星的夜晚风大,风一阵一阵地吹。
元隐站在风中,望着不大的帐篷,眉眼冷淡,不能理解她的用意。
他思索,她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急着治疗队友也是演出来的吗。
人类果然狡诈。
但不知为何,元隐没有因此心情变差。
……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只变异鸟。变异鸟拍打着翅膀向帐篷飞去。
变异鸟对人类而言是非常麻烦的东西,它生命力强,又灵活,难被击中。以人肉为食,而且只啄活人的肉。
是种很残忍的生物。
元隐眼皮不抬,看着变异鸟距离帐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帐篷里的人没反应。
变异鸟长长的尖嘴啄到帐篷。
帐篷里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安安静静。
元隐忽然想起,司月似乎到某个特定时间,一定一定要睡。
现在正是她会睡着的时间。
不对。
这样狡诈的人,不会败给区区的一只鸟。
与此同时,帐篷已经被变异鸟啄出个洞。
眼看着它要钻进去。
元隐眉心微拧,不悦。区区一只变异鸟,也敢觊觎他的猎物。
于是在变异鸟将要钻进帐篷的前一秒,一簇火焰凭空燃起,眨眼间将它烧成飞灰。
风吹过来,裹挟着灰尘飘散。
元隐一动不动站在风中。烧掉鸟,他心里更加不悦。控制着一块石头向帐篷砸去。
想吵醒她。
石头飞到半空,帐篷响起细微的窸窣声。
他的猎物醒了。
不大的石头无声无息被粉碎在半空。
元隐隐匿气息,看着他的猎物困困地从帐篷里钻出来,动作慢吞吞的。耷拉着睫毛,抬起手环讲话,睡眼朦胧,声音黏腻腻的。
“刚才好像听见什么声音。”她出来后左右看看,什么也没发现,得出结论:“嗯……可能是做梦吧。”
司月揉揉眼睛,说正事:“我今天不能回了。”
“——现在在哪?嗯……”
司月抬头看看天空,又扭头看看四周,最后打量了一番身旁的树。
掉过头认真回答:“在一颗树下。”
又瞥了眼,补充:“一棵有点矮的树下。”
“……嗯,还有点歪。”
“是啊,我迷路啦。”
元隐:“?”
元隐看着她说完话,看着她摁掉通讯环,看着她迷迷糊糊毫无防备重新钻进帐篷。
目光落在那棵,有点矮的树上。
想起她大大咧咧那句:我迷路啦。
开始怀疑,他十分钟前对她下的判断。
-
司月一.夜没睡。
昨晚她已经睡了,是她睡前布置下的防御装置叫醒她,她才发现帐篷外有东西。
通过帐篷的破洞大小,她推测出外面的东西是鸟。
虽然只是鸟,也非常麻烦。有的鸟智商很高。
她竭力保持冷静,拿出枪准备开。
声音忽然消失。
接下来就安静了,鸟好像凭空消失。
她不确定,藏起枪,假装打电话出去观察。
也没找到。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她破天荒地一夜没睡,防备着消失的鸟随时出现。
好在一.夜平静。
天慢慢慢慢地亮起来,太阳隐约露面时,司月手腕上通讯环震了震。
红缨回信了,给她发来一个定位。
司月收到回信,松口气。尽管困得不行也没留下补眠,出帐篷迅速收拾东西。
整理完毕,把定位录入通讯环,按照通讯环的线路提示,顶着太阳出发。
见司月走远,元隐从树上一跃而下。
黑夜没让他恢复多少,天一亮他的伤势又在恶化。但他浑不在意,擦掉嘴角殷红的血。
目光没从司月背影上移开过。
看着她在前面乖乖巧巧按照通讯环的指令左拐右拐,多走半步立刻缩回脚。他又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
怎么会有人找不到回自己地盘的路?
他隐匿气息,费解地跟上去。
-
中午,幽明星变得很热很热。
司月抵达营地。微微喘着气,仰头看眼前两个大大的帐篷。
这是她与几个队友来到幽明星后一起搭起来的。她与红缨住左边,霁月与小可科科住右边。
司月背着包走向左边帐篷。
走了许久的路,背了许久的包,她累得不行,慢吞吞到帐篷前,正要推门。
哗啦一下,右边帐篷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红缨。
红缨攥着门把手,见到她,呆愣一瞬,松开门把手,三步并作两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红缨神色难掩激动。
随即发现司月一脸困倦,明显没休息好,连忙让开:“快进来。”
红缨一只手握着司月的手不放,说着话,顺势把她拉进右边帐篷。
一进门,药味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腐烂味道扑鼻袭来。
司月早就习惯这种味道,神色如常。任红缨拉着走到里面。
帐篷里有三张床。
三张床从左到右依次排列,每一张上面都躺着人。最左边与中间的人闭着眼,右边的人似乎被吵醒,睁开眼看了看,愣住。
“司月!?”科科扶着墙壁坐起来,猛咳,一脸红色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