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默半晌,然后叶弦歌听见陛下身后传来应诺声,接着就是许多脚步离开此处的声音。
叶弦歌不由地有些懵逼。
这是干啥,什么话不能直接说,非要把人遣离了?
正想着,就听得上面的陛下对着她道:“你……”对方刚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半刻后方续道,“你说几句话。”
叶弦歌:哈?
就这?
她还以为对方特意把旁人都遣散是有什么听不得的事要说,结果就是叫她开口说话?
叶弦歌压了压心中的心思,接着开口,照着原主的说话语气。
“陛下要听妾说什么?”声音带了些柔婉,少了点她本身的干净爽利之感。
但声线和她本身还是有七分相似的。
原以为对方只是要听她说话,谁知她这话说完后,上方的人又静默了一晌,再开口时便带了些说不出的郁燥。
“不是听你这样说话。”傅玉宸说着,隐在宽袖中的指尖一紧一松。
他思忖半刻,接着道:“朕说一句话,你照着念。”
“妾遵旨。”
叶弦歌内心:有点事逼。
傅玉宸看着眼前的人,缓声道:“你说这句,‘别动,等我读完这个条’。”
他说这话时十分认真,不带一点玩笑之意,但叶弦歌听到后,整个人一下子震惊了。
她没听错吧,刚才对方说了什么?!
读……读条?
这不是她打游戏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吗!
作为一个技能几乎都要读条的职业,她无论是打架还是奶人,每天都要把这句话说上无数遍。
但那只是在游戏里啊!
要是现在她还在玩游戏,也就不会这么震惊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世界,听到当今天子说出这句话。
于是一时间竟忘了开口。
而见她迟迟不照着念,反而似乎有些出神时,傅玉宸的心中又染上了点焦急。
“你跟着念。”他再次开口。
叶弦歌这才回过神来。
不管怎么样,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先照着念再说。
于是她应了一声,便开口道:“别动,等我读完这个条!”
原本她是想以原主说话的语气把这话念出来的,结果因为平常打游戏说的实在太多了,这话都快成了她的口头禅了,于是当说出来的瞬间,她就下意识地用了自己平常说话的方式。
说完后才暗道不好。
心中只想着对方不要听出不对才好。
而当说完这句后,她看见对方的步子往后退了一点,接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视线中的长靴消失不见。
站在她上方的人离开了。
并未留下任何话,也没说让她起身。
叶弦歌心中无数个问号冒出来。
什么东西??
她这啥都没搞明白,对方让她说了句话后就走了?
好歹再说两句,让她知道对方怎么会说她那句口头禅吧。
又或者叫她起来也行啊,这样直接走了,她这无旨又不能起身,那要跪到什么时候去!
我觉得这人有点问题!
叶弦歌趁着对方转身离开的功夫,赶紧抬了眼往对方背影看去。
玄色的衣袍愈发衬得对方身材伟岸修长,而常年身居高位让他身上带着旁人没有的上位者的威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叶弦歌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脚下的步子似乎有些不稳,走得十分急切。
而眼看着对方走到先前退到后方的金吾卫同高怀身边,她还以为一行人会直接离开,未料到陛下在经过高怀身旁时顿住脚步,接着似乎对高怀说了句什么话,在高怀躬身应了后,方再次举步离去。
叶弦歌看着对方的背影,并不是很好奇对方说了什么,因为她一心只想着这些人赶紧走,她才好起身回自己小帐中休息。
在这跪了半晌,腿都开始麻了。
可天不遂人愿,她这正想着高怀他们赶紧跟了陛下离开,就看见高怀在躬身将陛下恭送走后,转身往她这里走来。
跟着高怀一起的,还有两个金吾卫。
叶弦歌:?
刚才这皇帝到底说了什么?
别是叫高怀带了金吾卫来治她的吧。
可她啥也没干啊!
就连话都只说了这么两句!
心中正想着,高怀同那两个金吾卫已经到了她跟前。
叶弦歌这边跪着不乐意,但又不好站起来,再加上不知道对方来是何意,一时间脑子有点懵逼,便没来得及开口。
而那高怀带了金吾卫到了她跟前后,见她尚跪着,脑中想到方才陛下说的话,忙微微躬身冲着对方道:“唷,叶娘子快些起来吧,这地上碎石多,仔细把腿跪坏了!”
一旁的两个金吾卫听了后,便打算上前去将她扶起,却被高怀拦住。
“没你们的事,叶娘子也是你们轻易碰得的?”
那两个金吾卫听后才恍然,接着忙退到高怀身后。
叶弦歌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眼前的高怀,缓缓眨了眨双眼,似乎有些不解。
而高怀见她还是没站起来,心中焦急,怕自己到时被陛下迁怒,因而又忙着开口。
“叶娘子快听臣的,先起来吧,这可是陛下走前吩咐的!”
哦!
叶弦歌这下才明白。
原来刚才陛下离开前是说了这个,难怪这高怀一直叫她起来。
思及此,叶弦歌也不扭捏,说了句“多谢”后,便双手撑在地上,缓缓站起来。
许是因为跪的时间长了些,她刚站起来时,双腿有些发软,身子更是不稳,差点摔了下去。
好在她自己咬牙挺住了。
而一旁的高怀见她站稳,心中方松了口气。
不是他心肠硬不愿扶对方一把,实在是陛下走前下了令,不叫他同金吾卫碰叶娘子一点,故而他也只能看着对方自己站稳身子。
见对方站好后,他方带了几分恭敬道:“叶娘子快些回自己小帐中洗漱休息一会子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个金吾卫。
“你们且送叶娘子回去,莫要耽误了。”
那两个金吾卫拱手应了。
叶弦歌见状便道:“多谢大人关心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都是在围场里,做什么多此一举还要别人送她?
高怀听了她的话后便笑道:“这是陛下方才下的旨,叫叶娘子快些回去休息呢,还嘱咐了叫人送您回去,娘子还是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好意了。”
叶弦歌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听高怀说的,便又觉得疑惑了。
从陛下方才的举动来说,似乎是不想同她说话了,怎的这会子又是叫她回去休息,又是叫人送她的?
精分吗?
“既如此,那便谢陛下恩典了。”话说到这一步,叶弦歌也不好推辞,只得应了下来。
正要转身离去时,便又听得身后高怀开口。
“叶娘子回去休息用了午膳后切勿午睡了。”
叶弦歌顿住脚步,转回身子来看着对方。
“大人,这又是为何?”
高怀微微躬身。
“适才陛下离去前交代了,午膳过后摆驾叶娘子小帐,还请娘子预备着迎驾才是。”
叶弦歌:……
这皇帝真的是个精分吧!
.
最后叶弦歌还是由着那两个金吾卫送她回去了。
到了自己的小帐后,原本被她留下的落冬一直在小帐外等着,面上带着担忧,当见她终于回来后,忙着迎了上来,正要说话,又瞧见她身后跟着的两个金吾卫,不由地一怔。
“娘子,这……?”
叶弦歌顿住脚步,转身道:“多谢两位大人相送,眼下我已到了,两位请回吧。”
那两个金吾卫也不多言,拱手说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待那两人走了后,叶弦歌方回过身来往帐内走去,落冬见了也忙跟了进来。
叶弦歌出去这么半日,又同季淑容比试费了些精力,且方才跪了许久,眼下身上便也觉着酸疼得紧。
因而一进了帐内,便往那直足榻上走去。
因着没外人在,她便也不客气,往上一坐,接着便轻轻侧躺下来。
“出去这些时候,实在乏了。”她看着落冬道,“你叫人打了水,直接端了来,我就在这里洗漱了,没什么精力再去隔壁了。”
原本用膳同洗漱都是在另外分开的小帐中,只是眼下叶弦歌往直足榻上一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再叫她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要不是刚才策马比试,之后又在草地上跪了那些时候,她现在只怕连脸都不想洗。
落冬听了她这话,忙福身应了退了出去。
不多时便手中端着盥盆,盆边搭着两条素色帕子。
走近直足榻后,落冬伸手将对方扶起。
伺候了她洗漱后,才将用过的水同帕子都端了出去,接着方走回来。
心知自家娘子出去这么久定然身上难受,落冬便上前来,在直足榻旁蹲下,接着替对方轻轻捶起腿来。
叶弦歌原本在对方出去的这一小段时候都快要睡着了的,整个人靠在榻上,结果落冬这么一动手,倒让她一下惊醒过来。
她手撑在直足榻上,接着坐起身子。
“娘子,怎么了?”落冬见状,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叶弦歌:我说不习惯你这样你信吗?
实在也是,叶弦歌来了这个世界后,先前因原主双膝有伤,因此便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后来来围场,及至到了这里,她也基本不午睡,都是晚上到了时候才休息。
所以似这般她在榻上睡着,落冬蹲在一旁替她捶腿的事还真没碰见过。
脑中原主的记忆里倒是有这样的,但叶弦歌却并不习惯。
她休息,别人给她捶腿,那不是还累了别人吗?
这让她心里十分不好意思。
只是这话又不好说,毕竟莫说原主了,便是一些家中富足的小门户也会有丫头这样伺候着,更别说眼下她这个身份还是天子宫嫔了。
尤其是原主司空见惯的事,她要是突然提出叫落冬改了,以后别这样做,岂不平白惹人怀疑?
于是她调整了下坐姿,接着开口。
“无事,不过突然记起件事罢了。”
落冬听后便也忘了捶腿,忙看向她,问是什么事。
“先前见娘子回来时面上带着倦色,奴婢便也不便开口问,眼下眼见着娘子面色稍好了些,奴婢才敢多嘴的。”她说着看向叶弦歌,“娘子先前同季淑容的比试如何了,怎的后来还有两位金吾卫大人送您回来?”
叶弦歌听得她这么问,便将先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下。
落冬听后有些愕然。
“娘子你赢过了季淑容,且后来还出手救了差点被发狂的马儿摔落在地的她?”落冬觉着有些惊奇,“那,那照娘子您说的,陛下不知何时便在比试的终点处站着了,岂不是说陛下都瞧见了?”
叶弦歌原本没想到这一层,被落冬这么一说,才恍然悟了过来。
“还真是……”
那不就是说,自己怎么从马上跃下,伸手环住季淑容的腰,接着又跳上马,还有用技能把那发狂的马儿定住,这些都被陛下看去了?
嘶。
希望他不要多想,不然太尴尬了。
而比起叶弦歌,落冬关心的内容却不一样。
“娘子,您方才说,适才您在围场那儿跪了许久?”
啊?
叶弦歌被问得一懵,接着道:“不过是那时陛下未曾叫我起身罢了,眼下已经无大碍了。”
落冬却一听就急了。
“这如何使得?娘子您的腿上才刚好不久,眼下都还不知道内里是不是好全了,在那杂草丛生,碎石嶙峋的地面上跪了这半日,若是又复发了可怎么好!”
看着落冬急切担心的模样,叶弦歌才忽然记起来,自己之前双膝还受过伤这事。
顿时有点后悔把长跪一事告诉她了。
“嗐。”她叹了声,接着道,“无碍的,我的伤早已好全了,不过跪一会子,能有什么问题?况我不是自己走回来的么,你瞧着难道觉着我双膝不好了?快别担心了,没什么大碍的。”
叶弦歌宽慰这落冬,就怕对方因为她的腿伤又要说上一堆了。
见落冬面容上的愁绪还是没散去,她才连忙转了话头。
“陛下先前走时说了,午膳后会摆驾来我这小帐,眼下只怕没多少时间了,你现在去尚食局那边的帐幕瞧瞧,有什么膳食端了来,我也好用了,不然过会子陛下来了,我便没时间用膳了。”
落冬听后果真将她腿伤的事抛诸脑后,忙着起身要往外走去,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便又折了回来。
叶弦歌见状便道:“怎么,可是忘了什么不曾?”
落冬摇摇头,接着开口道:“娘子,陛下既过会子便来,您何不等陛下来了再用膳?”
叶弦歌:?
什么迷惑行为?
“陛下自是在他的帐幕中用了午膳方过来,可我还未用膳,若是等他来了,那我又没时间用了,岂不耽误了?”
“话虽如此。”见她不愿意,落冬劝道,“只是便是陛下已经用过午膳了,这个时候来娘子您这边,您总归是要备了膳候着的,没个陛下还未到,您先用膳的道理。”
怎么没有?
叶弦歌十分想吐槽。
这皇帝先吃饱了来的,来了之后肯定不会继续吃了,可她还没吃午饭啊,凭啥她要不吃东西,把午膳都准备好,然后眼巴巴干坐着等对方来。
就是对方真的来了,难道她就能吃东西吗?
还不是一堆午膳干放着,只要陛下不动筷,她就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