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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归很快就将佩蝶带到了空桑派的界碑前。
他不知道掌门对于此事会有何反应,掌门和佩蝶姑娘早就认识,也许掌门会出来和她道个别也不一定。
因此,将佩蝶放下以后,宁归便道:“佩蝶姑娘在此稍待片刻,我先回去禀报一下师尊,可好?”
佩蝶盯着他没说话,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宁归奇怪看她一眼:“佩蝶姑娘?”
想到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也不一定,佩蝶只好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柔声道:“那便劳烦宁归师兄了。”
宁归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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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后,佩蝶的神情才冷了下来。
她也隐约能感觉得出来,掌门申谷应该也是靠不住的。
在空桑派真正能做主的人很明显是令仪仙君。
想到方才所见的那位清冷强大的白衣仙君,她心头就有几分火热。
如果能做他的徒弟,她就会如梦中一样受人艳羡,哪怕不修炼,维持容颜的药也自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甚至还能当上尊贵无比的帝后。
只是想到方才令仪仙君的不近人情,她又有几分恼怒,也能理解梦中的自己为何会联合天帝除掉他了。
这个令仪仙君的性情真的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今日一见,她就发现果然和传闻里的一样,令仪仙君对他的小徒弟非常宠爱。
程然不喜欢她,他就可以直接将她赶走,完全不管她是不是被冤枉的。
明摆着有程然活着的话,他就绝不可能对她另眼相待。
佩蝶眸光沉了沉,看来只能将灵珠的秘密先告诉令仪仙君了。
就算这一次没有程然恋慕他而被厌弃的事情,只要令仪仙君知道这个秘密,也一定会带程然回天族的。
到时候哪怕令仪仙君有心护她,天帝也绝不会放过程然的,她必死无疑。
只是……她已经被赶了出来,要怎么才能见到令仪仙君呢?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本以为会是掌门申谷,神情就已先带了几分委屈,但等转过身的时候,神情却化作愕然了,随即便惊喜地叫道:“令仪仙君?”
邬令仪站在不远处,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神情淡漠,眸光清冷,淡声道:“你之前想说什么?”
佩蝶愣了下,随即就意识到令仪仙君对于灵珠的事情并不是表面那么毫不在意,只是当时还有其他人在,他不好问清楚而已。
这不就来找她了吗?
佩蝶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睫微垂,道:“仙君,你下凡来的目的便是为了灵珠吧?”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佩蝶只感觉令仪仙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愈发冷漠,甚至有了几分威压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想到这种事本就是机密,仙君对她戒备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便强忍着恐惧,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他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到仿佛她说的事情压根不值一提。
佩蝶原本有些想退缩的心情就又坚定下来,等她说完以后,令仪仙君就一定会如妖帝一般对她的预知能力刮目相看的,说不定还会感激她的。
邬令仪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定了一定心神,才又接着道:“仙君,我知道灵珠在哪里。”
邬令仪看着她目光似乎微微有些奇异的变化,声音微低,仿佛蕴含着悄无声息的危险:“你知道?”
佩蝶却没有察觉,只是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仙君的小徒弟便是灵珠所化,仙君若不信尽可……”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拍中了肩膀,这一掌看起来仿佛很轻盈,她却感觉骨头似乎都要碎了,强大的仙力也一起随着手掌袭向她,她被打飞了出去,撞在了不远处的树上才又重重落下来。
她顿时便痛得连知觉都快了,脸色一片惨败,五脏六腑都似乎被那股如尖刀般的仙力给搅碎了,一阵气血翻涌,她哇的一声便吐出了一大口血。
当她微微转过头,眼底就看见了那一袭雪白的衣角,仿佛还散发着清冷的仙气。
她顿时身体一僵,一股令人胆寒的凉意遍布四肢百骸。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意。
这哪儿是什么正道仙人,简直比阴晴不定的妖帝还要可怕得多。
她开始后悔了。
她身体颤抖着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张好看至极却毫无表情的脸,她颤声道:“仙、仙君饶命……”
话犹未完,她的喉咙就发不出声音了,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令仪仙君所施展的搜魂阵法之下,眼神也逐渐呆滞起来。
待阵法撤去以后,佩蝶已经连动都动不了了,只听见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原来如此……”
佩蝶只觉头疼欲裂,在听见这句话以后,她就紧接着就意识到他方才做了什么,他查看了她的识海,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他也知道在未来他会被她害死了?
她的身体不由颤抖得更厉害,脸色更白,半点儿血色也没了。
她真的后悔了,她不该来空桑派的,如果她安安分分地等着剧情发展,而不是妄图提前剧情好早点儿过上梦中的生活,就不会招惹上这个比妖帝还可怕的仙人。
这个令仪仙君和她梦里面的根本不一样,他连半点儿慈悲之心都没有。
他是真的会杀了她的!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不同,就算她在梦中遇见的是一百年后的他,但一百年后的他都还是符合她印象里那些慈悲正义的仙人形象的。
没道理一百年前的他会如此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
她不明白哪儿出了错,却很肯定梦里的他和眼前的仙人几乎判若两人。
但她此时后悔也已经没用了,令仪仙君显然没打算留活口,她都不敢抬头看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在她眼里,那张脸比什么都要可怕。
如果她不来空桑派,说不定等程然死了以后,她真的能过上梦里那样美好的生活。
可是,现在什么都毁了,她还不如不要做这个梦。
求生的欲望让她努力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她受了重伤,连站都站不起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不用他再次动手,她也感觉得到自己是活不了了。
令仪仙君那一掌打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留活口吧?
但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不是女主吗,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
一定……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吧?
佩蝶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想逃的念头,她艰难地往前爬了几步,气息却逐渐衰弱下去,没多久便倒地不动了。
邬令仪站在那儿,看着她的眼神毫无怜悯,没有任何情绪,就连她死了也没有动一下眉毛。
在她气绝的时候,她的腰间掉落了一面小铜镜,与此同时,她的魂魄也从身体里飘逸而出。
片刻后,鬼差便过来将她的魂魄给带走了,见到令仪仙君时连大气都不敢喘,见仙君没出手阻拦,便迅速带着佩蝶的魂魄离开了。
以佩蝶生前的罪行,去了冥界是再无投胎的可能性了,因此那些鬼差对于佩蝶的魂魄毫不客气,已经是一副凡间对待死囚犯的态度了。
邬令仪没有理会那些鬼差,目光却落在了灰扑扑的一枚铜镜上,它看起来毫不起眼,没有丝毫危险的样子。
邬令仪盯着它看了一片,却忽然朝铜镜打出了一掌。
一道以仙力所化的长剑便刺向铜镜,片刻后,铜镜便寸寸破碎,随着剑气一起化为了虚无,而在铜镜破开的时候,便有一股浓烈的妖气也从铜镜内散发而出。
一道妖魂也随之飘出来,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邬令仪一剑击中灰飞烟灭了。
随后,邬令仪归剑入鞘,转身离开,白衣无尘,清冷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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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白边山的妖宫里,妖帝猛地吐了一口血,而他面前本也有一面铜镜,此时却也已经四分五裂。
在一旁侍立的琴瑟惊了下,上前扶住他,着急道:“帝君,您没事吧?”
她心里此时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了。
妖帝对于佩蝶也并不是全然信任的,在她离开妖宫前,便用了妖族秘法,在佩蝶的镜子里注入了强大的妖力和妖帝的一分魂魄,那枚铜镜便成了妖帝的眼睛,随时可以知道佩蝶在空桑派的情况。
因此,他们才透过铜镜看见了佩蝶如何身死的那一幕。
没想到,令仪仙君养的那个多次坏她好事的小丫头竟然就是灵珠?
她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帝君身上,竟然反倒忽略了他的徒弟。
但又有谁能想得到呢?
邬令仪竟然没有将灵珠藏着掖着,反而让她化身成人光明正大地待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天族的太子也想不到他要找的灵珠就是自己师妹吧?
邬令仪的这份心机可真是藏得太深了。
琴瑟想着,脸色有些难看。
妖帝的脸色比她更难看,一边气运丹田修复内伤,一边语气阴沉道:“速去通知少主,让他回来!”
琴瑟眸光微动,显然想到了程然对少主似乎很是信任,心下一动,便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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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然被师尊带进了房间里以后,他便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她等一会儿。
但她没想到师尊的这一会儿竟然是将近半个时辰,她等得无聊,看桌上几样精美的糕点,便吃了一些,还在书架上找了些书来看。
等她不知不觉将一桌点心都给吃完了的时候,便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她看了一眼桌上一堆空荡荡的盘子,忙站了起来挡住了,扬起笑脸,道:“师尊,你回来了?”
邬令仪“嗯”了一声,在椅子里坐下,然后就一眼就看见了空荡荡的盘子。
程然尴尬:“……”
她也知道这些是师尊最喜欢的糕点了,味道也是真的美味,不然她也不会不知不觉就吃光了。
想着,她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正想问师尊做什么去了,却忽然闻到了些什么,下意识就问道:“怎么有些血腥味?”
话音落下,程然就觉得师尊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没等她看清楚那眼神所代表的含义,便听见他一脸笃定地道:“你闻错了。”
程然:“……”
在恢复了灵珠之身以后,她的五感都敏锐了许多倍,她闻到的血腥味虽然很淡,但也不至于会错。
不过师尊这么说显然是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了,她诧异地看了师尊一眼,便按捺住了心里的疑惑。
师尊是没有受伤的,那他就是伤了别人?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佩蝶,师尊他该不会去找她了?
就在她猜测的时候便听见师尊道:“今晚子时来秘境一趟。”
程然愣了下,问:“修炼吗?”
邬令仪看着她,没说话,像是默认。
程然便点了点头,道:“师尊,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先下去了?”
邬令仪却看了她一眼,道:“等等。”
程然就等着,便看见师尊长袖一拂,桌上又多了五盘糕点,还都是不同口味的,看起来很是香甜可口。
程然:“……???”
邬令仪道:“都端走吧。”
“……谢谢师尊。”程然将这些叠起来以后,就端着香喷喷的糕点恍恍惚惚出去了。
她知道师尊和她分享美食是关心徒弟的一种方式,但他有多护食她也知道。
现在他居然舍得一下子就送她五盘啊?
莫名有些慌。
师尊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92章
天帝的寝宫前, 两位清眉秀目的仙侍正侯在门口,以便随时听候天帝的传唤。
此时,夜已经深了, 仙宫也一片安静, 他们不敢闲聊,站着站着便已有了三分睡意。
忽然, 他们听见了外头有些响动, 睡意惊飞,抬起头看清了朝这边走过来的人是谁时,就立刻打起了精神来,脸上已先带了些谄媚的笑意。
“二殿下, 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他们的声音很轻。
寝殿前的青树亮着莹润柔和的光芒,映照出青年挺拔如松的身姿,他的容色冷峻, 轮廓分明,薄唇轻抿,透出一种犹如宝剑出鞘般锋锐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
就算这位殿下是凡间女子所生的私生子, 仙侍明面上也不敢轻视这位刚回来不久的殿下, 天帝将他接回来以后似乎还挺看重他的, 将许多事都交给他去办了。
至于太子殿下却被反倒自请去了大荒镇压作乱的妖魔, 像是压根儿不怕二殿下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陆惊鸿走到门口,顿住脚步, 便听见仙侍压低声音道:“二殿下不如明日一早来见陛下?”
说着, 仙侍还似乎暗示天帝不便见他似的使了使眼色。
陆惊鸿神情不变,仿佛一根木头,平静道:“我有要紧的事要见陛下, 劳烦仙侍通报一声。”
仙侍的笑容就僵住了,片刻后也只好应了一声“是”,心里却有些怪二殿下不通人情,让他们下人难做,现在天帝刚召寝新飞升的仙子,他这会儿去打扰算怎么回事?
说起来还是他们太子殿下有涵养,最能体贴下属,让人说不出半点不好。
凡人生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自然,仙侍就是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两个仙侍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矮些的便只好轻轻敲了门,将二殿下求见陛下的话说了一遍,心里却很忐忑,生怕陛下会迁怒他们。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天帝竟没有发火,还允了要见二殿下。
这下两位仙侍在惊异的同时对陆惊鸿的态度也更恭敬了。
过了片刻,寝殿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位明艳动人身姿丰盈的大美人从里头走出来,她肩头披着单薄的红色轻纱,轻柔若丝,红如焰火,身上还散发着撩人的香气,轻易就能撩拨得让人心乱。
两位仙侍都不敢多看,忙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