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共为友——木沐梓
时间:2020-09-08 09:07:08

  “摄魂针?”
  “我见人拿这个养过小鬼。”安知灵看了眼对方的神色,“再多我也不清楚了。”
  谢敛道:“你之前说魂魄丢失是一件危及性命的事情?”
  安知灵道:“所以要取孩子的,他们年纪尚小,只要每回只取毫厘虽于身体有伤但好好将养不会有损。但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短时间维持,所以夜阎王才会不断在城中诱拐孩子。他前后已找了七个,可见受的不是轻伤。若当真与你们九宗弟子有关,你或许可以留意一下玄宗。”
  “筛出来的三十四个名单中没有玄宗弟子。”
  “所以你们那什么长老说得不错,若真是山上的人,确实我的嫌疑最大。”安知灵苦笑着扔了手上的笔,这条线索到此又断了。
  谢敛不由皱眉:“你不是邪气入体,何时伤了魂魄?”
  安知灵一噎,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谢敛盯着她似乎并不准备轻易放过刚才的话题。
  “真的,我没有骗你。”她苦笑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以后,声音似乎更明显了一些,万物沉寂的夜里,那是隐隐的:“笛声。”
  “从哪儿来的?”谢敛将信将疑。
  “西边。”安知灵听了一会儿,“西北边。”
  那儿不是乐正的方向,西北边是玄宗的青崖间。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听不见。”
  安知灵一愣,谢敛若是没有听见,那就说明这不是这世间的声音了。
  谢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你今晚第一次听见?”
  安知灵略一犹豫,还是如实道:“我听见过许多次。我第一次见到季涉就是因为半夜听见了笛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哨笛,我一直以为那笛声是他吹出来的。”
  但季涉现在正被禁足在凤鸾涧。
  “你是在哪儿遇见的他?”
  “青崖间的飞瀑旁。”
  谢敛锁着眉头:“这件事情你与青越宗主说过吗?”
  “没有,”安知灵见他这副神情,直觉这当中有些少有人知的事情,不禁迟疑道,“我应该告诉他吗?”
  谢敛摇摇头,过了许久才道:“在山上,季涉有些特殊……”说到这里他不由顿了一顿,通常这后面该有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尽量简单且客观的将这个故事陈述了一下。
  “青越宗主年少时天资过人,很得他师父昭流宗主喜爱。他当时是门中年纪最小的师弟,时浵长老、我师父三清道人这些师兄师姐自然也对他十分纵容。后来他心悦门中一位师妹,可惜那位师妹无意于他,这件事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不久那位师妹重病,传说大小洞天之中有一块洗尘石,那石头有祛病涤邪的作用,能叫枯木逢春重病痊愈。青越宗主不顾众人反对孤身一人进了秘境,再出来时果然将那块石头带了出来。没人知道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出来时浑身是伤,全身经脉逆行,邪气缠身已是有了入魔之兆。
  “昭流宗主想了许多法子净化他体内的邪气,可惜难以彻底治愈。不但如此,他带回来的那块洗尘石,在秘境中已久早已沾染了魔气,交给那位师妹之后不但没有使她的病情痊愈,反而加快了她的衰竭,不久就病逝了。
  “此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将师妹的死因归咎在自己身上,跟着彻底了无生意,独自一人进了大小洞天等死。等三日之后,师父他们进入秘境找到他时,他身上的魔气已经消失,那块洗尘石却不见了。青越宗主回来以后性格消沉了许多,万事难以上心,这件事情可以说是门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禁忌。”
  安知灵想起青越曾在飞瀑旁告诉过自己曾有人也中过邪气,那日白鹿岩殿中三山长老也曾说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青越熟悉这伤,顿时醍醐灌顶,只是没想到中过这伤的就是青越自己,她陡然间想到什么,脱口道:“青越喜欢的那位姑娘是季涉的什么人?”
  谢敛低着头一字一顿道:“是季涉的姐姐。”
  屋里有一会儿功夫没有人说话,过了片刻窗边黑衣暗纹的男子才伸手又合上窗,淡淡道:“所以青越宗主在,他不会有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
  谢敛看她一眼,自言自语道:“你确实该去见见季涉。”
  夜里起了风,吹动树枝轻声作响。
  凤鸾涧这几日加强了夜里的巡逻,两个人影从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翻过篱墙,绕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后。领头的一人轻轻挑开了窗栓,向身后的人招招手,后面的小心顺着开了道缝的窗户,蹑手蹑脚地爬进了窗户。
  第一个进屋的人刚一落地,屋里就闪过一道寒光,她大惊之下还未来得及反应,好在身后的人这时也跳进了屋子,伸手将她拉开一步。那寒光打在了窗边的花瓶上,在这深夜里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是我,是我!”
  显然他们在开窗时就早已经惊醒了屋主人,第一个进屋的黑影在黑暗中努力压低着声音轻声喊道。
  季涉手上的动作一顿,擦亮了手边的蜡烛,眼前站着的果然是张熟面孔。
  “你——”他一句抱怨没说完,目光望见她身后站着的谢敛,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怪她能三更半夜避开凤鸾涧巡查的守卫,偷偷摸到他房里来。季涉一时间看着她的目光都不免有些复杂:“你们半夜来我这里干什么?”
  “有些话我得当面问你。”安知灵抚了抚惊魂未定的心口,进了他的屋子倒是丝毫没有感觉什么不自在,自顾地就在桌子旁坐下。
  谢敛回身关上了窗,确认应当没有惊动其他人,也跟着坐到了桌边。
  季涉定了定神:“你想问什么?”
  “王构是你杀的吗?”安知灵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
  季涉闻言脸色立马有些难看:“你就是来问我这个?我说不是……”
  “不是就行了。”安知灵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既然不是,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抓紧时间坐下来合计一下接着要怎么办吧。”
  季涉面色古怪:“你相信不是我杀的?”
  安知灵心平气和地反问道:“我说山下拐孩子的夜阎王不是我,你信吗?”
  季涉微微犹豫了一刻:“那谁知道。”
  安知灵被他给气笑了:“行,脑子挺清楚,还知道一码归一码。”她转头去看谢敛,“现在信了吗?我要跟他一伙,他转头第一个就能把我给卖了。”
  谢敛不理会她,只是望着季涉:“今日已是第三天,若再不能证明你的清白,你会被赶下山。”
  提到这个,季涉冷笑一声,不屑道:“那又如何?”
  “我虽不清楚当年的事情,但你既然愿意在山上留到现在,想必是答应过你姐姐什么。”
  他话音刚落,季涉的神色立刻阴沉下来,谢敛不为所动:“现在能坐下来谈了吗?”
  季涉一言不发,安知灵看着他的脸色感觉他随时都要掀桌子赶人,但过了一会儿,他最终绷紧了面皮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你们要问什么?”
  安知灵有些钦佩地看着桌旁若无其事的黑衣男子,他却一抬眼仿佛催促了一声。
  “咳,”安知灵清了清喉咙,“你先将那日钟楼的情景说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大改了,所以拖到了现在才发,给大家道个歉。
 
 
第49章 西北有高楼十八
  那日钟楼的事情,真要说起来其实十分简单。
  “那天正轮到我敲钟,我一早便起来去了钟楼。去时值班的弟子还未起来,我从他那儿拿了钥匙,进去时里头并没有别人。等我撞完钟下来,忽然便感觉后颈一痛,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有人闯进来将我擒住,身边还多了一具尸体。”
  说到这段经历,季涉依然十分愤愤不平,但所能提供的线索却很少。安知灵问:“我给你的乾坤匣里,为什么少了一根化水针?”
  “丢了。”季涉没好气道,“爱信不信。”
  “什么时候丢的?”
  “不知道。”
  安知灵几乎给气笑了:“你这样究竟是怎么在机枢混下来的?”机枢手艺讲究精巧,如此丢三落四确实不合机枢的规矩。
  季涉辩白道:“你说那匣子里有毒针让我小心,我就在修的时候将那装了毒针的盒子取出来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动过它,如何知道是怎么丢的?”
  安知灵追问:“这么说你最后一次放进去时,里头的针还没有少?”
  季涉点点头,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安知灵低头不知想着什么,一旁的谢敛倒了杯水,除了刚开始就再没说过别的什么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安知灵才又重新抬头,似乎是理了理思绪:“现在最快能证明你清白的有两条路。第一,找到你丢了的那根化水针,即可证明王构的死与化水针无关;第二,证明王构不是那天早上死的。”
  季涉狐疑道:“怎么证明?”
  安知灵转头去问身旁的人:“卫嘉玉那里有没有查出什么?”
  这话显然不是问的季涉。谢敛端着茶水缓缓道:“这山上最后一次见到王构的是他同屋的弟子名叫田鹏。据他所说,他最后一次见到王构是在事发前一天的晚上。那几日春试,王构都在山下寻欢作乐,一连几天不曾回到山上住处,那晚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扬言第二天要去机枢找季涉麻烦。第二天早上,他起来之后,发现王构已经不在屋里,接着就是他的尸体被人发现躺在钟楼。”
  安知灵玩味道:“前一天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第二天还能起个一大早出去,同屋都没有发现,我看这同屋的嫌疑不比季涉大吗?”
  谢敛道:“晚上钟楼落锁后他如何将一具尸体避人耳目地从剑宗搬到机枢去?”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安知灵又问:“若当真是季涉杀了王构,为什么锁门的弟子没看见王构进入钟楼?”
  谢敛:“他将钥匙交给季涉之后又睡下了,这中间是否还有人进入钟楼他也不得而知。”
  安知灵:“既然如此,岂非那天去了凤鸾涧的人人都有可能?”
  谢敛淡淡道:“季涉嫌疑最大。”
  季涉神色好似生着闷气,安知灵好笑道:“照你这么说如今岂不是证据确凿,卫嘉玉为什么还迟迟没有动静?”
  对面的人不说话,转过头来看着桌旁的少年:“你说你从钟楼下来后颈一痛有人袭击了你?”
  “恩。”
  “但他们替你检查过,你后颈并没有瘀伤。”
  “不是那种袭击。”季涉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了脖子,皱眉道,“有点像被针扎了一下。”
  一旁两人闻言脸色一变,不等他反应过来,谢敛已经一手压上了他的肩膀,安知灵伸手解了他的发巾,季涉张皇道:“你们干什么?”
  “别动!”
  少年见两人神情严肃,竟一时也不敢挣扎,任由二人在灯下将他后颈的皮肤来来回回看了个仔细。
  “没有……”过来半晌安知灵终于退开了些,疑惑道,“怎么会没有哪?”
  “没有什么?”
  “你确定感觉到被针扎了一下?”
  她这样问,季涉又似乎有些迟疑起来。谢敛按着他后颈忽然问:“你耳后一直有颗痣?”
  季涉一愣:“什么?”
  安知灵闻言也凑了过去,发现他右耳左三寸有一颗不起眼的小黑痣,但与寻常的黑痣又好似有些不同。她盯着那黑痣仔细看了一会儿,左右在这屋子里看了一眼似乎在找什么趁手的东西:“你这儿有针吗?”
  这时忽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谢敛微微抬手示意两人安静,眉头微微一皱:“有人来了。”
  柜子里狭窄闷热伸手不见五指。安知灵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伸手摸着柜门想要推开一点缝隙。
  手刚摸上去,就叫身旁的人捉了回来,牢牢握在手里。
  黑暗里其实看不见面前的人是个什么神色,但不知怎么的,她像是能想见他微微不赞同皱着眉的样子。
  “我……”她张开嘴,想要小声地分辨一句,谁知刚出口一个字,对方另一只手就上来捂住了她的嘴。这下可好,被他制在柜壁上更透不过来气了。
  安知灵伸手去捉他捂着自己嘴的左手,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只得哀怨地看着他,但黑暗中想必他也是看不见的。
  外头传来开门声,随即是季涉不大耐烦地声音:“你来干什么?”
  两人屏息听着,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方才似乎听见你这有什么动静。”这声音倒是耳熟,便是安知灵也听出来了来的正是尹赐。
  季涉在外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起来喝水摔了个杯子。”
  尹赐披了件袍子,他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角落里一个摔碎了的杯子。他抬头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见对方不自然地撇开了目光:“三更半夜你还睡不睡觉了?”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尹赐和缓了神色,“那碎片明早再收拾吧。”
  “知道了。”季涉不大客气地关上了房门。外头走廊上的身影在门外停了一会儿,很快就折了回去。
  “走了。”安知灵躲在柜子里,终于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远了,忍不住动了动被捂住的嘴。这柜子里闷热又不透气,这会儿功夫已叫她出了一身薄汗,吐出的气息灼热,打在对方的手心里,似乎叫他烫了一下,立即飞快地收回了手,但另一只手还紧抓着她像是忘了松开。
  “谢敛?”安知灵迟疑地叫了他一声,柜中空气稀薄,可别是热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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