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宫日常——八月薇妮
时间:2020-09-11 08:17:50

  “你不知道?”
  小叶看着他:“那天干爹说不要我了,我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心里难过的很,不知不觉就走到那里了。”
  许谨深深呼吸:“庆王又怎么在那?”
  小叶的眼前随之出现那天的场景,她喃喃道:“我在门洞里避雨……庆王、庆王忽然就去了,我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去。”
  许谨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并没说谎,他稍微的心安了些。
  谁知就在此刻,小叶说道:“干爹,我……我跟景阳宫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许谨的身子猛地一震,他瞪着小叶,片刻才道:“你、说什么?”
  小叶道:“景阳宫里没了的林妃、她的侄女儿叫林犀儿,”不知不觉中,心跳都加快了,“干爹,我跟这个林犀儿,是什么关系?”
  这会儿正是日影偏斜的时候,斜阳的光照进了崇敬轩内,一抹微红的夕阳落在许谨的半边脸上,这让他的脸色看来阴晴难定。
  小叶一眼不眨地看着许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眼中已然有泪光闪现。
  心里最深处,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小叶现在询问许谨,只不过心怀侥幸,想借许谨的口来否认这个答案罢了。
  临阵脱逃也好,无法面对也好,她宁愿那是自己的错觉,她宁愿只是叶青蝉。
  许谨屏住呼吸,终于:“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叶道:“干爹怎么不回答我?”
  许谨竟无法自控,他上前一步,握住小叶的肩头,低低的吼道:“我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叶眨了眨眼,泪珠就不由自主地滚了出来,但她仍是固执的:“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许谨倒吸一口冷气。
  小叶出现在丰艳宫外本就有些古怪,而当时许谨正跟裕妃在里头谈及她的身世。
  可是许谨觉着这不可能,在小叶站的那个位置,除非是顺风耳千里眼,否则是绝对听不见他们两人说话的。
  那为什么时机这么巧,她就偏偏提起了。
  他的心有点儿往下沉:“你都知道了什么?”
  小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问干爹的。”
  许谨向来的冷静睿智,这会儿脑中却一团乱了,他猜不透小叶是怎么知晓端倪的,如果在这之前她这么问,他还可以认为是庆王认出了她、告诉了她。
  但之前在钟鼓司的时候她明明还没有异常。
  那症结好像只能是出在丰艳宫。
  可到底是什么法子她才会知道他跟裕妃的谈话的?
  就在许谨的头开始疼的时候,他听见“伽伽”两声响。
  转头,却见是那只红嘴蓝鹊,停在崇敬轩外的那棵银杏树上。
  红嘴蓝鹊盯着小叶,厉声叫道:“你不要再逼他了,他为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小叶一怔。
  红嘴蓝鹊又道:“你要真的想知道过去的事,那就跟我来吧,我告诉你!”
  阿南的盯梢从护送小叶回珍禽园结束,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宫,把所见所知都告诉庆王。
  听阿南说完竟过,良久,庆王都没有再开口。
  寂静中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原来是夜雨突然而至。
  夜风中多了潮湿的气息,阿南忙去关窗户,转身的时候才发现,阿黄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正趴在门口处,两只乌黑的眼睛润润的,耳朵耷拉,脑门微皱。
  明明是一条狗,阿南却觉着它的脸上好像写满了忧愁……也许是自己心情作祟吧。
  次日早上雨仍不停,只是昨夜的大雨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祥公公因为知道今儿小叶会来,早早地就起来收拾,他昨儿听了消息后,把拜亲礼给干儿子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晓风偷看过,满脸的不满跟嫉妒,回头抱着小黑怨念:“可恨的很,原本公公最疼我的,现在居然给个小太监夺了我的宠爱,嘤嘤嘤我好惨!”说到最后就把脸贴在小黑肚子上假哭,并顺便享受那软软的小肚皮。
  小黑知道她只是嘴上嘀咕实则没什么坏心眼,便趁机伸出粉红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果然成功地把晓风逗笑。
  谁知,这日等了半天,雨连绵了半天,小叶仍是没有来。
  下午时候,连庆王也失去了向来极佳的耐心,他确信小叶不会来了。
  他心中的失望,比祥公公更甚。
  只是无人知晓。
  他罕见的不想管那些公务琐碎,只是转头看着阴雨连绵的窗外出神。
  直到腿边上有什么蹭动,庆王转头,却看见是阿黄站在跟前,它仰着头看着庆王,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庆王跟它对视了片刻,忽然发现他嘴里好像衔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片小小的树叶儿。
  庆王微震,把那片叶子接了过来:“你难道……”
  不,这一定是他多心了。
  是巧合。
  阿黄见他没有反应,转身跑了出去,只听屋檐下晓风叫道:“阿黄,都是泥水,你在那里转什么?还不回来!这么脏不许你进书房!”
  吵嚷了几声,就听见吧嗒吧嗒的微响。
  庆王垂眸,见阿黄去而复返地又在跟前,果然通身湿淋淋的,阿黄仍是仰头看着他,见他无动于衷,便抬了抬下颌,鼻尖在他的袍子上蹭了蹭,然后一张嘴。
  有一样东西从他的嘴里掉在地上。
  庆王看的很清楚,那竟然……是一只蝉蜕。
  好像怕庆王看不明白,阿黄抬起前爪,把蝉蜕往庆王跟前推了推,喉咙里呜呜有声,仿佛在告诉他什么。
  庆王自然听不懂阿黄的话,但桌上的叶子,地上的蝉蜕,这会儿连三岁小孩儿也该明白了这是不是巧合。
  庆王看了半晌,蓦地笑了。
  正小吉安进来驱赶阿黄,却听庆王淡淡道:“准备车驾,进宫。”
 
 
第83章 
  天色已黄昏,连绵了一天的雨让整个皇宫都显得格外寂寥。
  珍禽园里也没了往日的热闹,不知是因为雨,还是什么别的。
  眼见喂食的时间到了,鹿苑的两名侍从开始投放饲料,那些鹿儿们早也知道是饭点儿了,但它们知道草料是充足的,所以并不着急,只是缓步走来靠近,时而轻轻地用鼻子嗅着,好像在判断今天的料草新不新鲜。
  因为下雨,投食并不是往日一般在院区里,而是在内圈舍统一发放。
  两个太监一边放饲料,看着那些鹿们一嘴一嘴的吃,便说道:“自打换了那个皇商孙家,咱们的料果然也大有改观了,以前我偷偷瞧过,还有烂了的呢,怪不得这些鹿不肯吃。”
  另一个说道:“知道又有什么用?要不是小叶掌案把先前管事儿的人撸了,这会子咱们也只能干看着,实在忒黑心不像话了。”
  “说来也是小叶掌案能耐,这珍禽园从没有现在这般热闹,连我都开了眼界了!”
  说到这个话题,两个人都兴奋起来,放完了草料,两人就近往栏杆上一靠,笑道:“以前只有咱们跟院子里的这些飞禽走兽们大眼瞪小眼的,要想见个生面孔,还得大老远跑到外头去,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这几天时不时地就有人来,真真热闹,昨儿那么多宫女姐姐……啧啧,我听说守山小熊那边最热闹,把看熊的老李跟小成子嘚瑟的……什么时候咱们这里也跟他们那儿一样挤满了人就好了,咱们这些梅花鹿难道不比那几只熊好看?”
  “哈哈,你可别一山望着一山高,说来咱们的鹿当然比熊好看,只是不会像那些熊精一样站起来讨喜。”
  正说着,忽然觉着腰后有些痒痒的,回头看时,原来是一只鹿过来,正悄悄地用头撞他的胳膊,这撞却没有用十足力气,只是轻轻地蹭着,两三分力道。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虽然不会站起来,但可以用头撞啊。”
  一时大笑。
  这笑声里透着高兴,却真是前些年里绝迹了的。
  只是笑了会儿,一人道:“说起来今儿却没见着小叶掌案,平日但凡在园子里总会过来转几次的。”
  “兴许是因为这雨一直都没停?”
  “哪里话,越是下雨不停的时候他越是转的勤快,生怕漏东漏西的哪里出错……今儿、怕是有事吧?就算不来也好,这些日子事儿太多,他也该歇一歇了。”
  不多时,这两个看院太监离开了,那些鹿吃着草料,自顾自地说道:“你们听听他们说的,小叶子今日怎么没来?”
  旁边的抬头看看天色:“我听说,小叶子跟她干爹闹了别扭。”
  “什么别扭?”另一只草都不吃了,呆呆地抬头。
  “不知道。”说话的那鹿又低下头:“我只是偶尔听一只过路麻雀说的,那麻雀看来很惊慌,像是有什么大事。”
  “可惜一直下雨,不然倒是可以跟那只黑花兔打听打听消息,那家伙整天神出鬼没,是个消息灵通的。”
  鹿苑旁边不远处就是兔苑,几只兔子趴在圈舍里懒懒的看雨,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窝着身子趴着,楞眼一看像是地上长出了几朵毛团子,可却并不见那只黑花兔子。
  白兔道:“这雨下个不停,毛儿都有些潮气了。”
  灰兔道:“别急,下完这场雨天就开始冷了。”
  黑兔咀嚼着草料:“你们谁看见黑花儿了?”
  白兔跟灰兔转头,白兔道:“应该又是偷偷跑出去了吧……我想不通,这里的草又不是不好吃,整天往外头跑什么,上次还差点遇到金点点,它哪里够金点点一口吃的,这下雨天阴沉沉的,它东窜西窜的,别不小心钻到那帮猞猁的圈舍里才好。”
  与此同时,在兔苑之外,新猞猁山处却是一片峥嵘。
  这里的饲护太监在放了食物之后,因看雨下个不停,便把各处栏杆、锁钥检查了一遍,就回去吃饭了。
  猞猁教主坐在新的王座之上,那是一块凸起的大岩石,以前金点点也曾在上头爬过,仿佛平添几分霸道之气,如今给猞猁教主鸠占鹊巢,正好施展它的宏图大志。
  这会儿王座下头除了两只猞猁外,忽然多了几只身形细长的黄皮子。原来这几只黄鼠狼之前因为聆听过猞猁教主的演讲,极为倾倒,只是不敢贸然现身,经过连日的试探,猞猁教主也终于清楚了它的来意。
  本来猞猁教主属于猫科,黄鼠狼到底占一个鼠字,两方像是隐形的天敌,只不过猞猁教主向来独孤求败,虽然有满腹才华,却只有两个小弟,这让它颇感孤独,当初试图发展西宫三霸又惨遭拒绝,更添几分不平。
  如今突然跑出三只黄皮子,虽然身份不算高贵,但既然知道欣赏自己,那就是有眼光了,所以猞猁教主也就本着天下大同的胸怀,将这三只小黄鼠狼收为教众。
  于是新猞猁山这里就时不时出现一种奇异的场景,两只猞猁在左,三只黄鼠狼在右,猞猁教主高高在上,夸夸其谈,虽然奇特,倒也颇为震撼。
  新猞猁山的饲护太监无意中就曾目睹过这一幕,他不晓得这是什么情况,可见三猫跟三鼠融洽相处,仿佛天下大同,大同里透着古怪。
  而黄皮子又向来有能得道的传闻,这猞猁教主更是通身诡异气息,他自觉一介凡人,还是不要贸然掺和这些大仙们的聚会,只能尽量视而不见,习惯就好。
  几家欢乐几家愁。
  新猞猁山的栏杆外,那只黑花兔子一窜一窜,往前而去,它跳到一块干净的草地上,抖了抖满身水珠,也把无意中落在身上的猞猁教主的那些玄妙之论尽数抖落,然后它嗤之以鼻的丢下一句:“雕虫小技。”
  虽然隔得远,那猞猁教主仍是竖起耳朵,两撮黑毛像是天线般,它瞪着眼睛环顾周围:“怎么好像听见有不和谐的声音。”
  黑花兔的鼻子动了动,随风嗅了嗅,乌黑的眼珠闪了会儿,便又往前跳了过去。
  几个起落,兔子来到了犀园外的一处亭子旁边,它奋力地一窜一跳,竟从台阶上爬到了亭子里。
  而在亭子之中,栏杆旁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人,正是小叶。
  黑花兔的鼻翼动了动,又一窜,竟跳到小叶的脚边上,却并不理她,只又蹲坐起来,好像想爬上去。
  小叶行靠着柱子,愣愣地望着外头风吹雨打中的院落,不远处虎山在望,风雨中的景色显得有些迷蒙,小叶就这么呆呆地看了很久,直到觉着脚下有什么在动,低头看时,是那只兔子扒着她的袍子。
  小叶跟兔子对视了眼,终于俯身,将它捞起来放在旁边。
  这兔子一路窜行,身上几乎都湿了,小叶沾了满手的水,随意在袍子上擦了擦,问:“你怎么下雨天出来了?”
  黑花如愿以偿爬上来:“你不也是一样?”
  小叶瞥它一眼,不再言语。
  黑花问道:“那只红嘴蓝鹊跟你说什么了?”
  小叶有点意外:“你……”
  黑花说道:“我都看见了,只是那个家伙非常警觉,不然我早听见了。”
  小叶心情极为沉闷,本来没有跟它说笑的心思,闻言道:“你小心些,它虽然未必能威胁到你,可是它认得好些厉害的鸟,像是游隼之类。”
  黑花说道:“我难道不知道?但我跟它们有过协议,它们不敢伤我。”
  小叶倒是好奇了:“为什么?”
  黑花理所当然道:“我是这园子里的,它们伤我,你难道会善罢甘休?”
  小叶叹道:“原来你是扯虎皮拉大旗啊。”
  “虽然如此,但很管用,”黑花哼唧了声,又道:“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知道过去的事情了。”
  小叶猛然一颤:“你说什么?”
  黑花说道:“我来这里时间不长,本来不知道的,可是我东听听西听听,到底也听了个大概。”
  小叶咽了口唾沫,这会儿却是如鲠在喉:“哦,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是傻子。”
  黑花的耳朵摇了摇:“你不是傻子,你是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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