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定方位,唢呐送魂归,摇铃引死尸,桃木剑斩邪祟。”
……
候车室就更静了,那些乘客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停了一会儿竟然有人过来找王建军买符咒了。
王建军十分惊喜,正好他出来带的有,总共五张,一下子全卖光了。
下了汽车,又坐了十二站的公交却还没有到青云观。
因为青云观是在半山腰上,下了公交,要走上四里路还要再登个大半个小时的山,才能到青云观。
小团子很有掌门范儿,一路上一直自己拉着小行李箱走在最前面。
但她到底也只是一个三岁半的小孩儿,精神不足,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想让人抱,但碍于自己现在是掌门人了,不能让人抱了,就只好自己蹲下来歇歇。
扎着两只小啾啾的小团子一蹲下来就更像一个嫩乎乎的汤圆团子了,好像能撞进人的心里,然后化成奶香味的甜。
李文心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团子努力绷住自己高兴的表情:“我没有让你抱,是你要抱我的!”
李文心笑了,附和着:“是的,是我自己想抱着妙……掌门。”
团子点点头,宽容大度的说:“那就给你抱抱吧。”然后伸出小短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把小奶瓶拿出来吸上。
她走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要喝点奶。
唐金瓜拎着她的粉红色小行李箱默默的跟在李文心身后,偷偷的去看小团子。
王建军则一直拿着在候车室卖符咒赚来的五十块钱不住嘴的盘算怎么合理利用。
“掌门睡着了……”
唐金瓜忽然小声说道。
趴在李文心肩头的团子奶嘴还含在嘴里,眼睛却都已经闭上了,有细微的呼噜声,像只小奶猫。
李文心早就知道了,软软的团子一身奶香味,她是醒是睡,十分好感知。
王建军听见却是一瞪眼:“什么掌门!金瓜你怎么也跟着瞎叫了!”
唐金瓜一缩,低头不说话了。
李文心轻声道:“或许她真的像郑丰说的那样,是天才,来咱们青云观当掌门是大材小用呢,在候车室的时候,她不是说的都对吗,还为咱们带来了收益。”
王建军叹了口气:“即使是天才,三岁半的天才能干什么?再说了,她打小就长在出云观,那些东西的作用,就是再笨也该知道了。我是真发愁,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这又多了一张嘴,先不说上幼儿园了,她的奶粉钱我要怎么挣啊!”
李文心沉默了下道:“师兄别着急,放学了我再去找点活儿干,妙妙还小,吃不了多少的。”
唐金瓜也接道:“我,我也去,我力气大,我会,会刷盘子,洗碗。”
王建军瞪了他们一眼:“我送你们是去上学的,不是打工的!再说了,就你们这年纪,能挣几个钱!都给我老老实实上课去!”
他训了他们一顿,拐进了山脚下的一家小卖部,再出来手里就多了一大袋的奶粉了。
李文心和唐金瓜互相看一眼,都笑了。
天已经黑了,三人一娃在路灯下的影子拉的老长。
第2章
“妙妙,妙妙,该起床了!”
云妙睁开眼睛,见一个好看的大哥哥正看着她。
她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点,这才想起来她到青云观当掌门了,这个好看的大哥哥是她三个弟子中的一个,李文心。
昨天李文心跟她说过他们的名字的,她都记得。
那这里就是青云观了!
云妙四处看看,她睡在一张大床上,周围的家具摆设都非常的简单并且陈旧,出云观和它相比简直就像是天宫。
“妙妙起来吧,要去吃早饭了。”李文心看着小团子柔声提醒。
昨天逞强的小团子被累惨了,回到观里怎么叫都叫不醒,晚饭都没有吃,他都担心饿坏了她的小肚子,所以今天早饭比平时要早一个小时。
“不要叫我妙妙,要叫我掌门!”三岁半的团子非常不满李文心的称呼,一边强调着自己的身份,一边翻身想爬起来,却忽然僵住了。
李文心奇怪:“掌门怎么了?”
“我,我……”小团子支支吾吾的,晃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然后看到了旁边桌子上的一杯水,她又坐回去了,伸着短短的小胳膊和小身体把桌子上的那杯水抱过来:“我,我渴了,先喝口水再起床。”
那个水杯有些大,她却是一只手拿的,晃晃悠悠还没碰到嘴边就洒了一床。
她瞪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惊讶道:“哎呀,水洒到床上啦!”
李文心没有说话,就在云妙以为瞒过去的时候,他开口了。
“掌门你是不是……”那个尿字都还没说完,小团子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我才没有尿床!没有尿床!掌门是不会尿床的!是水,水洒到被子上了!”
李文心忍笑:“好好好,是水洒到床上了。”
小团子爬下床“吭哧吭哧”的拉床单和被子:“我把它们抱出去晒晒,晒晒就干了。”
道观的床有些高,她下来的时候脚都挨不到地,还是踢腾了几下才下来,现在去拉床单和被子,拉了半天也没拉动。
李文心过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掌门做呢?让弟子来吧。”
他把床单被子都抱出去晒了,又换上了新的床单和被子,但是对着炸了毛和湿了小灯笼短裤的小团子却有些束手无策了。
想了想,他蹲下来问她:“掌门的小裤子湿了,需要洗个澡,换一件干净舒服的衣服,但是我是男孩子,不能给掌门换,所以咱们需要下山请女信士帮忙,可是,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我能抱着掌门吗?”
虽然团子昨天才过来,只过了短短的一下午,但也能知道她的小性格了,说话最好是要讲明理由,最重要的是要强调她的掌门身份,这样团子才不会冲你大大的“哼”一声,然后气呼呼的自己走了。
果然,刚起床一身凌乱的团子欣然应允了。
青云观后院种了两块地,产些土豆花生和玉米,前院则是一小片菜园,里面种的是番茄,青菜、豆角和南瓜。
结出来的番茄、豆角和南瓜不多了,只有青菜还郁郁青青的,王建军正在给它们浇水。
李文心抱着软乎乎的团子跟他打了声招呼下山去了。
山下镇子里的陈大红为人十分热情好客,是青云观唯一的香客,见李文心怀里抱着的小团子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听了他的请求二话没说就带着团子进屋洗澡换衣服了。
李文心在院子里等,停了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一个干干净净却穿着极具乡土气息的大花衣服,大花裤子,大花鞋子,扎着两根朝天椒一样的辫子的团子。
再加上刚洗完澡,团子两腮红扑扑的,就更加像回村后的娃了。
好再团子的颜值在线,即使衣服极具乡土气息,但她穿着也像个年画娃娃一样可爱。
“你看你给崽崽拿的什么衣服!”陈大红今年快六十了,却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抖着李文心从团子粉红色行李箱里拿下来的换洗衣服数落道:“现在天儿是热,但你们是在山上啊,山上 早晚温差大,你就给崽崽穿这种薄短袖,冻坏了你不心疼?”
李文心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经过陈大红这么一说,才恍然养娃带娃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
他又跟陈大红取了好一会儿的经,看着时间不早了,就蹲下来伸手准备抱团子回去,但是团子却跑到了陈大红身边。
陈大红乐的合不拢嘴,蹲下来伸手圈着她问:“崽崽是不是还想在陈奶奶这里玩儿呀?”
团子摇了摇头:“奶奶,你今天不要出门。”
陈大红笑眯眯的问:“为啥呀?”
团子道:“你今天出门的话会掉到河里生大病的。”
陈大红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李文心吓了一跳,连忙把团子抱回来道歉:“她还小,信士您别介意……”
陈大红重新整理好表情,笑道:“嗨,多大点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会跟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计较。”
云妙左右看看又皱了小眉头:“你们不相信我吗?”
李文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再次向陈大红道了歉,抱着云妙都走到门口了,还是转身补了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信士如果今天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在家里的好。”
回到观里,饭都已经上桌了。
唐金瓜打扫完道观卫生坐在一边,王建军一边盛饭一边数落李文心:“怎么去那么长时间?一会儿你们上学该迟到了,快去吃饭,别管这小祖宗了。”
话虽然嫌弃,但却端着碗坐到云妙身边,吹温了喂她。
云妙没有张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的圆圆的,身上的大花衣服让她更加的呆萌可爱。
“没有菜吗?土豆,大虾,小排骨、鸡蛋呢?”
端着一碗白粥的王建军愣了下,然后放下碗抱怨道:“我的小祖宗哎,哪有大虾、小排骨哦,咱们都快没米饭吃了!”
正在喝粥的两个师兄弟同时放下了碗,李文心安慰王建军:“师兄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的。”说完又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掌门也不要着急哦,今天晚上我就把大虾和小排骨带回来给掌门吃好不好?”
唐金瓜也忙道:“那我带土豆和鸡蛋回来给掌门吃。”
云妙歪着小脑袋看了看他们,明白过来,原来这个道观很穷呀,怪不得道观都有些破破烂烂了,大殿里祖师爷身上的彩漆都不彩了。
她要赶紧挣钱了,不然她的这三个弟子都要饿死了。
堂堂掌门并没有让王建军喂饭,云妙是自己端过来碗吃的,并且还全部吃光了。
唐金瓜把早就冲好的奶拿过来给她挂到脖子上,这才和李文心一起下山去上学。
王建军打电话给他兼职的饭店请了一天的假,在家带娃、发愁、想办法另外做针线。
李文心回来后跟他说了从陈大红那里取来的养娃真经,首要一点就是注意早晚温差,不能忽冷忽热的让孩子病了。
道观也没钱给团子买新衣服,不过这些年,大家的衣服破了都是王建军来缝补的,熟能生巧,他针线活还不错。
王建军交代了云妙乖乖在观里玩儿,自己拿了唐金瓜的一件齐整道袍,坐在院子里改尺寸。
一边改一边发愁,他也不能总请假在家看娃,不然文心和金瓜下半学期的学费怎么办?还有团子上幼儿园的学费。
但不请假在家,谁能帮他看娃!这简直是死循环!
王建军第n次叹气,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改了一会儿也没见房间里有动静,王建军不放心放下手中的针线进房间一看,发现小小的团子坐在凳子上,正在用朱砂画符。
是平安符,招财符和五雷符。
平安符,招财符还算常见,五雷符就不常见了,不仅不常见,甚至是难得一见。
这种符是符中的上品,平常道士连平安符都画不出来,更别说这种符了,所以十分稀缺。
但彼“画”非此“画”,此“画”照猫画虎,就是个普通人也能画出来,至于作用,那肯定是没有的。
王建国心中认定团子画的这个也是没有作用的。
他也没打扰她,毕竟孩子乖乖的自己练习画符,总比需要他陪玩要好的多。
云妙画了十张平安符,十张招财符,十张五雷符,一起收进自己的小花包包里。
王建军给她买的奶粉就放在厨房的案板上,云妙踩着凳子够到了,又抱着保温瓶烫了自己好多下才给自己冲好了奶。
云妙擦擦被烫疼流出来的眼泪,把小奶瓶挂到脖子上,背上自己的小花包包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拐回来画了一张神行符,也一起装进小包包里,然后才出门走到王建军身边,扯了扯他的裤腿:“小军,我要出去赚钱了,你看好道观。”
王建军把改好的衣服洗了,正在往绳子上挂着晾晒,听见团子的话,真是哭笑不得:“小祖宗你就安生的呆在观里玩吧,山下车多不安全,而且现在是上学时间,比你小的还在爬,跟你一般大的去上幼儿园了,也没人跟你玩,乖,听话。”
他以为云妙是想下山玩。
云妙听后很生气,十分严肃的又强调了一遍:“我是出去赚钱!不是玩!”
王建军没当回事,敷衍着应了几声,等他晾好衣服一低头,团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第3章
天桥上有很多摆摊的,手机贴膜的最多,其中还有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圆眼镜的人,铺子上摆放着黄符,这是算命的卦摊。
跑了一路,中间还摔了好几跤的团子脏兮兮的,粉嘟嘟的小脸蛋上都有了几道黑灰,活像只小花猫。
她站在卦摊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见那个人还要问客人的生辰八字都算不准,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停了会儿用小手捂着嘴偷笑。
这个人算不准,妙妙算的准呀,客人们肯定都会来找她算的,她肯定能赚到钱的!
说干就干,云妙左右看看找了个空地,把自己小花包包里的三十张符咒拿出来摆好,然后用朱砂在前面地上写上,suan ming。
最后坐到后面,静等顾客上门。
一个穿着大花裤子大花衬衫,脖子上还挂了个奶瓶的可爱团子就足够引人瞩目了,更何况她还用拼音来摆摊算命,周围的人都被她给吸引过来了,几乎都在拍照。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长呢?”
“小朋友,你的家长是算命的吗?让你在这里看着摊子?”
“……”
云妙摇摇头:“是我自己在这里摆摊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你们要算命吗?算一次十块钱,我的符也是一张十块钱。”
她昨天在候车室见王建军卖过符,一个十块钱,她就也按十块钱定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