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掉满头的三多镶宝头面,换戴上这套件数不多,但每件都有厚重宝石的桃花头面,红枣便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改头换面,从暴发户晋身为贵族,忽然间就涨了贵气。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红枣前世在网络上没少看彩虹女王的珠宝贴,不想现今她也有了这么大的红宝蓝宝——当然成色上肯定是不及前世女王御用的了,但只看宝石个头和颜色,也是当差不差了。
果然是气质不够可以用珠宝凑,红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发奇想:等将来她有钱有石头了,她很可以给自己打个宝石王冠戴戴嘛!
横竖这世女人戴凤冠头面,她整个前世的王冠出来也没人会以为越礼。
屋里出来,红枣又来上房见曹氏。曹氏见状自是一叠声地说好,然后又和云氏笑道:“可是我说的这头面衬你儿媳妇?”
云氏也笑道:“论眼光,原就是娘老道!”
“尚儿媳妇,这回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外婆!”
闻言红枣上前再次致谢,当下正是一堂和气。
五福院出来,云氏自和她娘、嫂子、侄女在明霞院说话,而红枣则要准备今日的待客事宜。
今儿酒席招待的主要是城里的有些头脸但却没有功名的小地主和商人掌柜。
这世读书人地位崇高,云氏身为举人太太都不用出面待客,所以今儿便不用红枣迎客,她替了她婆婆前两天的差事坐在喜棚里待客,而迎客的事则交由红枣院里的管事周旺家的接任。
男席也是一样,谢尚待客,周旺迎客。
看到李满囤进棚,谢尚迎上来行礼道:“岳父,您来了!”
引李满囤在主桌坐下,谢尚方悄声道:“岳父,今儿来的都是城里的地主商铺掌柜。您高兴就和他们聊聊,不理也没事。”
“只等席后我请您去家里坐坐,红枣怪想您的,到时咱们再好好说话!”
李满囤闻言自是喜出望外——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他早就想去红枣在谢家的的院子瞧瞧了,只是碍于礼法限制,不好无故登门罢了。
时红枣还不知道谢尚的打算,她正端了丫头刚泡的新茶亲捧了送给王氏。
“红枣,”王氏接过茶并不吃,而是问道:“你头上这个头面是你婆婆新给的?”
“倒是比昨儿你戴的好看,看着特别大方!”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王氏虽不认识宝石,但经手红枣嫁妆细瞧了不少头面,跟着便长了见识和审美。
所以当下她虽不知道这幅头面的价值,但第一眼看到便直觉好看,比先前红枣的一应头面看着都大方。
红枣忍不住笑道:“娘,这是我婆婆的娘今早给我的。”
“曹太太?”王氏有些吃惊,心说昨儿看着曹太太可不是好亲近的人,怎么今天就给红枣这么一副漂亮头面?
红枣笑道:“可能是我婆婆昨晚帮我美言了吧!”
这是红枣所能想到的最大可能。
王氏闻言自是口里念佛,告诉道:“你婆婆这样疼你,你可要好好孝敬她!”
对比前日秀才娘子们的清高和昨日亲戚们的冷淡,今儿来的地主婆和商妇明显热情许多,她们一盆火地捧着红枣不算,还话里话外地奉承王氏——王氏哪里经过这个,当下嘴上不说,心里却极为受用,一个人就跟老树遭遇春风似的笑开了花。
俗话说“没事献殷勤非奸即”。作为一个工科生,红枣其实不大喜欢听陌生人没有根据的吹捧。但看到她娘王氏这样喜欢,红枣心疼她娘这辈子就没听过什么好话,便就耐着性子敷衍,不想自此便有了“和气”的名声,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288章 想喝粥
送走其他客人,红枣看接她娘的骡车还没有来,便想着他爹可能还在跟谢尚说话,就请她娘去她屋里说私房话。
昨儿来人太多,娘俩都没有私下说话的机会。
炕上刚刚坐定,红枣便听到廊下的丫头叫“大爷”。
红枣心说今儿谢尚回来的倒早,不过谢尚都回来了,怎么接她娘的骡车还没来呢?难不成她爹又喝多了?
回头想问问谢尚,不想却看到她爹李满囤进屋。
“爹?!”红枣惊喜问道:“您怎么来了?”
“我请来的!”谢尚跟李满囤身后进来,抬手便给王氏行礼:“岳母!”
“哎!哎!”惊喜来的太快,王氏答应好几声,方才想起叫起:“起来!尚儿,你快起来!”
谢尚直起身后笑道:“岳父岳母,我前面还有客,就先告罪失陪了!”
红枣知谢尚这是有意留她和父母说话心里感激,便关心道:“你今儿少喝些酒!”
昨儿谢尚虽没喝醉,但也喝了比往日多的酒,搞得一身酒气,熏了她一宿——早起床铺都还有酒味。
红枣记得前世看过新闻说酒精影响小朋友智力,便想着谢尚还是未成年,所以方多劝一句。
谢尚笑道:“岳父母来了,今儿怎么能少喝酒呢?”
红枣闻言一愣,转即欣喜若狂,然后又不免担心:“可等吃了晚饭出城,这城门都关了吧!”
“那咱们比平常早些吃也就是了!”
丢下话谢尚走了,红枣颇为欢喜地转身和李满囤王氏笑道:“爹、娘,今儿咱们一起吃晚饭!”
李满囤和王氏闻言自是欢喜。
谢尚出屋后便直奔上房告诉他娘他留了岳父母晚饭的事。
云氏闻言笑道:“该的。你岳父母头回上门,你作为女婿饭都不留,如何使得?”
“绿茶,你去告诉厨房晚饭备一桌上等席面给大奶奶院里送去,再就是饭点比平常提早半个时辰。”
“娘,”谢尚道:“您就别让厨房再给做席面了。我连吃了三天的席,真是吃得不想再吃了!”
云氏一想也是便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谢尚:“我就想喝点清粥,然后就香油腌萝卜条!”
闻言云敏想笑,但忍住了。
云氏摇头道:“这可不行。俗话说‘在家饿得哭,出门不喝粥’。咱们家可没有拿粥待客的道理。”
谢尚……
云氏想了想道:“晚饭我给安排清淡一点,多加点汤水。你若实在想喝粥且等你岳父母家去后再喝吧!”
云氏随口便说了红烧肉、同心财鱼、焖烧荷叶鸡、酱鸭、羊肉汤几样待客必有的鸡鸭鱼肉,然后让厨房看着再给搭几样菜蔬。
谢尚见状也只能罢了。
谢尚走后,曹氏和云氏感叹道:“几年没见,尚儿长大很多。”
大得都知道避嫌,看见有云敏在都不过来跟她亲热了。
云氏知她娘心思,笑道:“娘,尚儿再大在咱们跟前也还是个孩子。您刚没听到他要请他头回上门的岳父母喝粥吗?”
闻言曹氏撑不住笑道:“这孩子!”
“不过,雅儿,”曹氏又道:“刚听了尚儿的话,晚饭我倒是真想喝碗粥,最好还是白米粥,然后给搭两样咸菜!”
云氏……
她娘既开了口,云氏自是要满足。
“绿茶,”云氏道:“你再去趟厨房,让厨房焖烧些白米粥做晚饭。下粥菜也多备几样。”
“然后再看看点心有了没有?有了就送过来。”
一时点心送来,云氏从中挑了几样让绿茶给红枣送去。
曹氏见状不觉奇怪道:“你不请你亲家母过来坐坐吗?”
云氏摇头道:“不了,让尚儿媳妇同她爹娘多说说话吧!”
“再说我同亲家母也没啥好说的。坐一块也是相互客气,彼此都不自在。”
“而娘,您也是几年才来这么一回,我实该多陪着您才是!”
“且让尚儿媳妇和她父母自便吧!”
曹氏听说自是欢喜,云氏乘机便拿出两套新做的底衣裤给曹氏道:“娘,这是我给您和爹做的一套衣裳,刚刚让丫头洗熨好。今儿你回去后便和爹都换上试试。”
一套衣裳虽然平常,但女儿做的就不一样了。曹氏点头答应:“哎!”
“娘,”云氏提醒道:“您穿的时候留意一下这裤子的腰间有根细带。裤子上身后您只要抽出这个细带扎上就好,不用再额外系裤腰带了!”
曹氏看着云氏动作,惊讶道:“这样就行了?”
“嗯!”云氏点头道:“您上身试过就知道了。”
方氏在旁边看着不觉赞道:“这个法子巧的,细绳这样串,倒是省事!”
“小姑,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有心思!”
似底衣裤带这样私密的针线,一般只有关系极为亲密的妇人间才会私底下交流。云氏跟婆母和妯娌都不亲近,方氏想不出除了云氏自己,还有谁告诉她这个主意。
“这哪儿是我的主意啊,”云氏叹道:“这是尚儿媳妇进门后按风俗给尚儿做裤子,我跟着学来的!”
去了因为儿子亲事而跟娘家生嫌隙的心事,云氏也就不必将红枣的能干藏着掖着了——她儿子的媳妇自当堂堂正正站到人前!
“尚儿媳妇的主意?”闻言方氏有些吃惊。
曹氏则奇怪问道:“尚儿媳妇不是才七岁吗?这丁点大的孩子,就会做裤子了?”
“她针线学得倒早!”
云敏也听愣住了——她十岁后才学会裁裤子。
云氏禁不住笑道:“娘,尚儿媳妇此前学没学针线我不知道,但一准没做过裤子。”
曹氏:?
云氏道:“尚儿媳妇做裤子的法子和我们一般做法不一样,特别繁琐费力,可以说是不会做却硬要做然后真给她做出来了裤子。”
曹氏等听得好奇,云敏更是插嘴问道:“姑妈,尚弟妹到底是怎么做的?”
至此云氏方才讲道:“我们都知道绸缎软,不好裁剪,裁前都要浆一浆。尚儿媳妇也是一样,不过她把这个绸缎浆得特别硬,跟装裱过的画一样。”
云氏的形容形象,几个人当下就听愣住了。
曹氏:“浆成这样这绸缎不都是支楞着的?这要怎么缝?”
方氏:“这听着怎么跟纳鞋底糊糨子似的?”
云氏笑道:“尚儿媳妇可不就是把这裤子当鞋底给纳了吗?”
“她拿纸先剪了个裤样子,然后照这个样子剪布,最后再缝起来……”
曹氏、方氏、云敏听了云氏的讲述都觉得红枣做裤子的法子匪夷所思,但细思却又觉得是她这个年岁大孩子能想出来的法子,一时都不知如何评论。
云氏看众人都不说话就总结道:“不管怎么说,尚儿媳妇确是把裤子做出来了!”
“然后还给裤子加了这个抽绳。”
方氏犹不信道:“这个抽绳真是她给加的?”
云氏知道她嫂子的言下之意,但这回却没再顺着方氏的意思往下说。
“嫂子,”云氏道:“先前我也不信这主意是尚儿媳妇自己想的。毕竟我做了这些年的裤子,也没想起给裤腰加这个抽绳。”
“尚儿媳妇头回做裤子,如何就能想到?”
“为此我叫了她的丫头来问,随后我就知道了她先前的裤子都没有这根抽绳,而她正让丫头给她改裤子加抽绳——嫂子,由此可见这抽绳的法子确是尚儿媳妇自己想出来的!”
方氏闻言再生不出反驳意见,只好违心赞道:“照这么说,尚儿媳妇真不是一般的心灵手巧!”
“她八字能配尚儿,想必自有些过人之处!”
一直以来女儿都是方氏的骄傲,但这回方氏却在红枣身上感到了危机——她觉得红枣把她女儿比下去了,无论是亲事还是做裤子。
曹氏也点头赞同道:“对!雅儿,你爷爷都说尚儿媳妇相貌好,这相由心生,可见尚儿媳妇是个灵透孩子!”
如果说女婿考举人是红枣进门前的事,曹氏暗想:女儿有身孕也是碰巧,但这抽带裤子却是无可批驳地证明尚儿媳妇灵性的证据。
如女儿所言她做了几十年的裤子,可何尝有想过要给裤腰间加根细绳呢?
别说她没想到,她祖辈和两个儿媳妇、孙女也都没有想到。
偏尚儿媳妇能够想到,可见这戏里每尝演的“英雄不论出身”也不全是胡扯。
女婿看中这丫头也是情有可原。
至此曹氏算是收了些对红枣出身的轻视。
云敏一直觉得自己女红做得不错,刺绣裁剪样样来得,能当得一个“巧”字。
但在看了云氏拿出来的抽带裤后,云敏便就忍不住问自己:这么简单的事,她为什么就没有想到?
她真有自己想的那么心灵手巧吗?
晚饭后李满囤和王氏坐车回桂庄。一出谢家大门,李满囤就禁不住笑道:“来了今儿这一趟,看了红枣的房屋和衣食,往后咱们可算是能够放心了!”
“是啊!”王氏叹道:“知道红枣日常吃住的好,女婿知冷知热,公婆和善,我这心就踏实了。只一样,咱们出来这么久,贵中看不到咱们,也不知会不会哭?”
一句话提醒了李满囤,心思立就转到了一天没见的儿子身上……
送走爹娘,红枣转身和谢尚笑道:“大爷,今儿真是要多谢你费心了!”
听到红枣的道谢谢尚心中得意,嘴上却只道:“岳父母头回上门,结果我连饭都不留,那我成什么人了?”
“论理昨儿就该留,只是昨儿人太多,留谁不留谁的不好看,倒是今儿方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