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似这样活动脖子,人坐着就可以做,你来试试!”
谢尚看动作挺简单,就依言动作,然后便听到自己脖颈处骨头发出的咯吱声。
“好像有点效果!”做完一遍,谢尚摸着自己的脖颈道。
红枣想着前世早操都是做八个八拍,便道:“大爷,要得好,一次得做四遍才有效果。”
于是谢尚又做了三遍后方才问道:“那你怎么活动手的?”
红枣站起身道:“大爷,这个要站起身,你跟着我来,放下手臂——叉腰——摸肩——摸耳——上举——交叉手……”
谢尚看红枣动作不仅简单,而且轻飘飘地没啥气力,半信半疑道:“这能有用?”
红枣笑:“我觉得有用,大爷你试试呗!”
谢尚跟着站起了身……
红枣如此这般地给谢尚示范了一回头部运动、手臂运动、腰部活动、原地踏步、弓箭步压腿、跳跃运动、放松运动等她自己临时组合的一套简易广播操动作。
谢尚跟着活动一回,便觉得身上酸痛似乎好像减轻了一些。谢尚高兴道:“红枣,那我明天进去时再好好试试!”
“明儿还试?”红枣讶异:“大爷,你不多歇息两天?”
谢尚笑道:“等考完三场再慢慢歇吧!”
红枣想想问道:“那大爷,你今晚想吃什么?是红烧肉,还是炸鹌鹑?”
闻言谢尚似笑非笑地问道:“红枣,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红枣笑着摆手道:“不是。大爷,我是担心你三天后考出来时嗓子眼里长手来抓肉吃,看着怪瘆人的!”
“还敢说不是!”谢尚往自己的两只手哈了一口气,然后便来挠红枣的胳肢窝,嘴里假意恨道:“我让你笑我,再笑我!”
红枣赶紧与自己辩解道:“大爷,我不是笑你,呵呵,我是好心,哈哈——我真的只是好心啊!”
……
三月二十六,谢允青儿子满月,因为谢允青在府城科考,这满月酒就没大张旗鼓的摆酒,只跟平时初一十五家宴一般谢氏十三房人一块吃了顿午饭。
对此,葛氏颇为无奈,就只盼着儿子能够争气,中个秀才家来,给孙子好好办场“百日宴”。
眨眼便是五月初三,红枣去桂庄送节礼。
王氏问红枣道:“听说你们三房的大爷、二爷和四房大爷这回都中了童生?”
红枣点头:“是啊!现都还在府城等着院试呢!”
想着谢允青不仅生了长孙,现又得了功名,王氏颇为担心女儿女婿在家里的地位。
“红枣,”王氏委婉问道:“红枣,你女婿什么时候下场啊?”
“这个下场有几分把握?”
红枣估摸着她娘的心事宽慰道:“娘,你别担心,我公公今年升了官,做了从六品的修撰——官阶比咱们县太爷还高了一级。”
“其他房的人一时半会都越不过我们这房人去。所以你女婿现不着急,想学扎实了再下场。”
“而且我公公六月会来家省亲,其他房的人不会赶现在跟我们过不去。”
闻言王氏方放了心,颇为欢喜地问道:“你公公又要家来了?”
“是啊!”
红枣也没想到这世的朝廷这么人性化,竟然每三年就给官员探亲假。
正说着话,李桃花一家子也来了。
王氏闻言就笑道:“红枣,你不知道,你姑来几回都问起你,只可惜你平时都不家来。她不容易见上。”
一见面李桃花果然说道:“红枣,我可算是见到你了。若不是开年的雪太大,正月初二我就来了。我知道那时候你一准地在家。”
回忆开年的第一场雪,红枣也禁不住感叹:“是啊,谁都没想到今年大年初一会下那么大一场雪,一夜就积了有半尺厚!”
王氏点头附和道:“也不知是不是我长了年纪的缘故,我总觉得这两年的冬天越来越冷,雪也越来越大,比早年我才刚到高庄村时大!”
红枣闻言一怔,莫名想到前世听过的一个名词“小冰河时期”。
据说明朝的灭亡不是缘于历代皇帝的抽风不靠谱而是缘于这冬天严寒夏天酷热的极度天气。
一想到夏季酷日可能带来的旱灾,红枣便觉得头大——她的庄子粮仓是堆满了够她吃十年的粮食,但面对一个皇帝都可能摧残掉的大环境,她和谢尚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她可不想过兵荒马乱提心吊胆的难民日子。
至此,红枣便有了心事。
问过好,陈玉拿了四色礼去高庄村给李满园送节礼,王氏则看着陈宝问李桃花道:“陈宝媳妇是不是快生了?”
红枣一听立便笑道:“嬢嬢,恭喜,恭喜!”
天气的事家去再愁,今儿难得遇见她姑,倒是好好说一阵子话!
李桃花笑得合不拢嘴:“快了,就在下个月!”
李桃花看着红枣忍不住跟王氏夸赞:“大嫂,我有些时候没看到红枣了。没想女大十八变,竟然长这么好了!”
“咱们红枣长得真是好看啊!”
“是啊!”王氏感叹道:“我也没想到。先咱们看谢太太都跟画里的人似的,没想有一天,我们红枣也能长成这样!”
“这谢家的饭食养人,”李桃花肯定道:“红枣的女婿、公公人样子也长得比咱们一般人好。”
“大嫂,红枣,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现也让宝媳妇跟着红枣写的那本《中馈录》学做饭,就想着让她吃跟谢家一样的饭食,将来孩子生下来,不说长得跟谢家人一般好看,也比咱们庄户人家的孩子好看!”
红枣做梦也没想到她姑能把新生儿的相貌跟她的《中馈录》联系到一处,但细思又觉得有道理——人的相貌进化发展确是跟饮食有极大关系。
难不成,红枣暗想:下回再版《中馈录》还可再添两章《孕妇食谱》和《驻颜食谱》?
而《衣》一本里更是可添些简单不费的妆容小技巧,以满足看书女子的爱美之心。
女人这边说《中馈录》的时候,陈宝正为《四书文理纲要》跟谢尚致谢。
谢尚闻言笑道:“表哥多礼了。这份《四书纲要》才是初稿,等几年完善了,我还打算拿去印制。表哥若是瞧见书中谬误,还望不吝赐教!”
陈宝听谢尚说得谦虚,自是更不敢托大,连道不敢。李满囤一旁见到不免要问,陈宝便这般如此的说了一回。
李满囤听后欢喜言道:“这份《四书纲要》确是极好,先红枣也给了我一份。当时李贵林见了就夸不绝口。他对着这《纲要》复习《四书》,隔年就中了童生,后年更中了秀才。”
“就是我这两年跟着这个《纲要》自学《四书》,现也把《孟子》都背下来了!”
谢尚闻言不觉惊讶:“岳父,你真把《孟子》背下来了?”
“真的,这还能有假?”李满囤可不愿让女婿误会他吹牛,主动提议道:“不信,尚儿,你考考我。”
“你提上句,看我能不能给你接出下句来!”
被架到杠头上的谢尚只好念道:“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岳父,您请——”
李满囤一听谢尚念的是《孟子》开篇第一句便知女婿厚道,在给自己圆场。不过李满囤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真的没有吹牛,他《孟子》全文都默写过五遍了!
李满囤决心给谢尚露一手,张口接道:“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陈宝看着朗朗背书的李满囤,不觉握紧了拳头——他舅舅如此年岁,且只念过三年识字学堂,现都能流利背下《孟子》。
他年轻力壮,有何理由不求上进?
谢奕今儿又来了。他正教李贵中玩红枣今年新出的跳棋。
忽听到有人背书,谢奕抬头看了一眼,告诉专心棋盘的李贵中道:“贵中哥哥,你爹在背书,嗯,背《孟子》!”
李贵中头也不抬地回道:“有啥稀奇?我也会!”
还不会背《孟子》的谢奕不愿示弱,转转眼珠道:“我现虽还不会,但我明年一定能会!”
李贵中不屑道:“等你会了再说,现在先下棋,该你走了!”
……
李满囤的声音一向很大,红枣隔屋听到,忍不住笑道:“娘,这是我爹在背《孟子》?”
“我爹都会背《孟子》了?”
“会了!”王氏自豪笑道:“不但会背,还会默呢!前几天默了一遍,那么厚一本书,统共才错了七句!”
红枣听着堂屋她爹的背书声,看着眼前她娘的笑眼,深深体悟到什么叫岁月静好——所以,红枣想,不管什么冰河气候,她就知道事在人为,她必是要好好想一个能保一家子平安的法子来的!
第380章 折线图(六月初十)
一进门红枣就让碧苔拿她历年冬天填的《九九消寒图》。
每张《消寒图》都是当年冬季每日“阴晴风雨雪”天气的完整记载。红枣要确认这世的冬天是不是确实在变冷。
谢尚看着奇怪,出声问道:“红枣,这天往夏天过,你找《九九消寒图》干什么?”
红枣想着她到谢家只有七年,才得七张《消寒图》,便问谢尚道:“大爷,你那里可有早年的《九九消寒图》?”
谢尚:“有是有,但你得告诉我你找这图干什么?”
红枣:“今儿我娘说她觉得这冬天一年比一年冷,我想瞧瞧是不是真的如此!”
谢尚一听就笑了:“就这事?”
红枣反问:“不然呢?”
谢尚想想问道:“你打算拿《消寒图》怎么瞧?”
红枣翻着碧苔拿来的《消寒图》道:“大爷,图里有下雪天的记载。我现统计一下每年的下雪的天数。看是不是有些差别。”
谢尚听着有点道理。谢尚看显荣一眼,显荣便去五福院书房拿来了谢尚五岁到十岁间画的六张《九九消寒图》。
红枣把十三张图叠放在一起,很快就画出了年份和下雪天数的二维折线图。
“红枣,”看红枣放下笔看着纸不说话,谢尚探头问道:“你画了半天,画出来什么结果?”
“好像确是变冷了!”红枣看着图喃喃道:“五年前,一个冬天都只有五到七天下雪,下雨天差不多也是这样,但近三年,则是有九、十天的下雪,下雨天就只有三五天!”
“听着也就差个三五天!”谢尚不以为然道:“再说下雪才好,瑞雪兆丰年嘛!”
红枣看看谢尚没有立刻说话,她得琢磨说辞。
想前世地球年平均气温不过比一百年前高了0.75度,全世界就都在恐慌温室效应——这一年多下了三五场雪,红枣想:怎么都不能算是正常!
“大爷,”红枣斟酌道:“这俗话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一年看似只多下了三五场雪,但城外却有可能多冻死几个流民。”
人命关天。闻言谢尚收了脸上的轻忽。
“就算没冻死人,”红枣接着道:“但凡冻坏了地里的花木麦苗,也都是损失——大爷,虽说瑞雪兆丰年,但别忘了还有‘春雪烂麦根’这句农谚啊!”
“今年开年正月里两场大雪,眼下看是没有造成小麦减收,但要是明年下三场、四场呢?”
“红枣,”谢尚道:“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天要下雪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个问题,红枣也觉得头大——她确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红枣无奈道:“有没有办法等以后再说。现要紧的是弄清楚问题——咱们雉水城的天气是不是确实在变冷?”
“可惜咱们只有十三年的图,若是能再有早年的,数据再能多点就好了!”
谢尚道:“爹书房里想必也有,我明儿过去瞧瞧!”
次日午后,谢尚果拿了他爹谢子安早年画的三十来张《消寒图》来。红枣依样画了年份雪天节点图——图形显示,天气确是在变冷,早二十年,雉水城一年只得三五天的雪,下雨天则都是十天以上。
“还真是变冷了!”谢尚看着图诧异道。
红枣想想道:“大爷,还可以再查查历年的邸报,看看这运河通航的时间。看看只是咱们这一地变冷了,还是一条运河都变冷了!”
老太爷的书房里存了自他入仕以来六十年的邸报。
显荣振理几个整理了七八天,终是仿着红枣的年份雪天图整理出了运河的年份冰冻天节点图——该图清晰显示近年运河封冻期比六十年前多了八天,比三十年前多了五天,比十年前多了两天。
运河上游确是也在变冷!
老太爷看着谢尚整出来的图半天没有言语,良久方道:“上天这是又要降灾收人了!”
谢尚:?
老太爷回忆道:“七八十年前,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天也是冬天奇冷,三天两头的下雪,夏天奇热,细水河干得就剩一个底。当时老人们都说要闹大灾。”
“果然后面一二十年雪灾旱灾蝗灾就闹个没停。幸而咱们雉水城是风水宝地。几场灾都只是粮食欠收,没到绝地,家家勒紧裤带都还能过。”
“但外面,无论南面还是北面都是灭门绝户的大荒灾。”
“其中北面大旱,两三年都是颗粒无收。南面则是决了江堤,淹了十来个县,咱们雉水城城外全都是乌压压的灾民——你媳妇的娘家就是那时逃荒逃到咱们雉水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