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灯，由犼变成人。
青年靠在床头，脑袋微微下垂，露出一抹精致的弧度。他垂眸看五指之中捏着的一抹黑雾，眼神微暗。
那黑雾被他扣住之后开始扭动挣扎，然而没用。
它就像一条蛇被捏住了七寸的位置，只要稍微一动，便是自找死路。
宁遂看了许久，脑海里终于想起自己和于正清的一番讨论，猜到这一抹黑雾兴许就是所谓的邪.教组织来的。他想起那粉丝许的愿，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紧接着就团吧团吧将那黑雾当零食吃了。
重新变回犼身，他打了个嗝，捏着耳朵睡觉。
…
H市的某一座山中庙宇内，一身白衣的陆吾身上缠绕着黑雾，那些黑雾像水一样在他身上流淌。年轻的男人站在陆吾身后，垂着脑袋将了解到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陆吾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狠厉起来。
尽管他手下的庙宇很多，处处都供奉着混沌石像，但阴山庙是最大的一个。如今因为狸力一番作弄，阴山塌陷，庙宇沉陷。更严重的是，人类警察知晓了。
年轻男人悄悄抬头望了一眼陆吾的背影，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轻声问道：“大人，您说处理局会不会已经有所察觉了？”
“不可能。”
陆吾与龙泽认识千年，知晓龙泽性格火爆，就是个藏不住事的。
他冷笑，“如果处理局真的发现了，人类警方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人类警方和处理局的关系不一般。处理局绝对不允许人类警方打草惊蛇。”
年轻男人张张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他想要反驳，但其实没什么好反驳的，因为陆吾说得确实在理。
按照陆吾大人的说法，他们如今的处境倒是还可以。
“大人，有何指示吗？”
“最近不要带人类过来了。”陆吾轻声道，随后他又问：“混沌最近在哪里？”
“在S省。”
“嗯，让他暂时别回来。”
…
黑暗中，一道身影缓缓消失。
第二天一早，梼杌便来到了处理局门前。他来得早，原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等到龙泽他们上班，却意外发现处理局的大门都没有关。他愣了一下，伸手推开门，处理局的三只妖怪各自靠在院子里，宋泽南忙前忙后的从办公室内搬了许多零食出来，而乔以小朋友则是坐在奶牛小宝的身上。
画面……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龙泽注意到梼杌的身影，连忙招了招手，“你怎么过来了？”
梼杌道：“我找到一点线索。你们这是——”
龙泽：“哦，昨晚上加班，今天早上在院子里看日出。”
看个屁的日出，处理局都用围墙挡起来了，哪来的日出可以看。
龙泽想起宋泽南的提议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下次带宋泽南上天看。
让宋少见识见识真正的日出是什么样子的。
他将桌上的各种零食往梼杌面前推了推，“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梼杌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
早听时缙说人类社会美食很多，吃过了就完全不想过以前那种粗糙的生活了。但梼杌没钱，虽然也在处理局登记了身份，却始终都没有真正往人类面前凑。梼杌最熟悉的人类大概就只有宋泽南这一个了。
他拆开包装，将薯片放到嘴里，紧接着，梼杌的眼睛倏地一亮。
龙泽在心中轻轻一笑。
要他说，像梼杌、时缙这样子的多好啊，多来人类社会转一转，感受一下这些美食啊美景，日子简直不要太潇洒。省得因为太闲了总是想些有的没的，走上歪路。
“你说找到了线索？”
吃着薯片的梼杌一顿，连忙点头，“我听陆吾的手下说，混沌应该在S省，但是具体位置不清楚。”
龙泽挑了下眉，“你去找陆吾了？”
梼杌：“嗯。”
将手臂搭在梼杌的肩膀上，龙泽看着梼杌没多少表情的脸，语重心长的劝他：“离陆吾远一点，你要是被发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龙泽多年前和陆吾交过手，尽管陆吾是他的手下败将，但陆吾好歹是一只神兽。何况看陆吾眼下的这个动作，显然是不安好心，要是真的发现梼杌在听墙角，多半要把梼杌往死里逼。
梼杌是时缙的好友，龙泽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四只凶兽里有两只投诚，当然要保护好了。
梼杌没应答，但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龙泽见状便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于是他又道：“如果你最近很无聊的话，可以和时缙一起直播。”
在身后偷听了半天的宋泽南闻言就是一怔，紧接着猛地一拍大腿，大吼道：“对啊，梼杌先生你长得也帅，和时先生一起直播肯定又要吸引一波颜值粉了。”
宋泽南从龙泽和梼杌的身后绕到两人面前，眼睛超亮，“梼杌先生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梼杌：“……好。”
宋泽南立刻给徐珹发了条消息，告知了此事。徐珹二话不说订购了一堆零食和小裙子送到处理局给乔以小朋友当礼物。
如今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要怎么讨好宋家，讨好宋泽南。
徐珹作为宋泽南的好友就更清楚宋泽南什么也不缺，倒是乔以小朋友，多分点疼爱给她。
宋泽南收到东西以后象征性地抱着崽崽给徐珹录了一个感谢的小视频。
而当天下午，处理局的几只妖怪纷纷出门，去S省找混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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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S省四面都是山, 崇高峻岭将一座城市团团围住，风景极好。
但对于龙泽等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他们只知道混沌在S省, 但要具体到混沌在哪座山头, 哪个角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在他们有几个帮手。
来到S省的省会住下, 狸力前往省会附近的山头, 与此同时顾渺然去其他市的山头都转了一圈。只花了一天左右的时间，他们便确定了混沌的位置。
宋泽南带着崽崽又是坐飞机，又是坐车，才匆匆赶到了处理局几只妖怪下榻的酒店。这酒店是他选的地方, 算是省会里最好的酒店里。只要有条件，宋少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来到龙泽的套房，几只妖怪都在里头。宋泽南冲经理挥了挥手, 关上门走到了客厅内。龙泽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见到宋泽南以后忍不住在心里想——
他还是不能理解陆吾的想法。
看看他龙泽，这日子过得不好吗？这么舒服的沙发陆吾肯定没有享受过，所以目光才这么狭隘。
没救了。
宋泽南只觉得龙泽在这一瞬间看他的眼神与往常颇为不同, 眼里有欣慰有疼爱, 让他身上的汗毛都不受控制地竖起来了。
他默默地往旁边的沙发上挪了一步, 扭头问顾渺然, “有消息了吗？”
顾渺然点头：“有了，在明市的塔山。”
“塔山？”宋泽南耳念着这两个字, 觉得有点耳熟。隔了好一会儿, 他才恍然大悟，“塔山不是明市很有名的景点吗？我记得塔山上也有一座庙，不过是正经的菩萨庙啊。”
宋泽南瞅了几人一眼, 小声的问：“那些坏妖怪不是最害怕各种菩萨了吗？混沌怎么还专门往人家面前凑呢？”
龙泽站起来伸长手臂拍了拍青年的脑袋，语气带着点疼爱和感叹，“少看点电视剧，哪还有菩萨啊。”
宋泽南：“！”
…
晚上八点左右，宋泽南一行人吃过晚饭，准备进山了。以龙泽的意思是打算让崽崽和宋泽南一起留在酒店里，事实上他一开始都不想让这两人过来。
但乔以小朋友小手牵着龙泽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松手。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只要龙泽把脸板起来，眼里就迅速浮起一层水雾，泪眼汪汪，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龙泽哄她：“崽崽乖，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乔以小朋友摇头：“崽崽要跟你们一起去。”
崽崽不是个爱闹小脾气的小朋友，相反，她很乖也很聪明。见到她这么固执，顾渺然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她望着崽崽头顶两个不断晃动的小丸子，开口打断了龙泽想要说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龙泽：“！”
乔以小朋友闻言，一抹眼睛，将好不容易浮起来的水雾擦干净，咻一下就撞进了顾渺然的怀里。她将脸贴在顾渺然的小腹上，仰起头眼睛晶亮，落满了星星似的。
“崽崽会保护好你们的！”
顾渺然唇角勾起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我们也会保护好崽崽的。”
宋泽南看着这正好的气氛，看看崽崽，又看看百年难得一见嘴角含笑的顾渺然，有些蠢蠢欲动。他悄悄上前一步，刚一张嘴，龙泽凉凉的嗓音便传了过来：“你就不用想了，我会让时缙和梼杌赶过来，今晚你和他们一起斗地主吧。”
宋泽南：“…………”
为了防止宋泽南乱跑，龙泽几人甚至专门等到时缙和梼杌赶到酒店，这才慢吞吞地推门离开。趴在酒店阳台的栏杆上，宋泽南目送着几人的背影远去。天色已黑，酒店门前的路灯将一大片地方照亮。
宋泽南回头轻声问：“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时缙看他一眼，嗓音软化了几分，“不会，你要相信他们。”
时缙对龙泽的本事还是很清楚的，毕竟是能把自己吊起来揍的男人。四大凶兽的能力其实都差不了多少，但混沌的凶残程度应该在他们之上。一个龙泽打不过，加上玄风和顾渺然难道还打不过吗？
这不现实。
宋泽南摸了摸鼻子，时缙如此笃定的态度倒是让他一颗不安的心缓缓放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放心的说了一句，“要是他们遇到麻烦，可以的话，劳烦你们去看一下？”
“嗯。”
…
黑夜来临，塔山这个白日里喧嚣热闹的旅游景点缓缓陷入沉静。工作人员做着缆车来到山脚，将灯光熄灭。灯光落下的那一刻，年轻人似乎看到了一道身影，他愣了一下又赶忙开灯，眼前空荡荡一片，缆车安静地挂在半空之中。
身旁的同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年轻人挠挠头，“没事，我看花眼了。”
同事：“嗯，赶紧走吧。明天就是周末了，游客数量肯定又要多很多。哎，忙死了。”
两人并肩离开。
与此同时，塔山的山顶寺庙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身黑衣的穷奇大大咧咧地将门打开到最大，往里探了探头，在角落里找到了睡觉的混沌。
他勾起嘴角，“还睡呢？”
混沌的耳朵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充满血腥的眼睛，被盯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一凉。穷奇却一点都不怕它，大家都是凶兽，混沌也只比它稍微厉害了一些。
他走到穷奇面前，盘腿坐下。
身后是菩萨，身前是凶兽。
他冲混沌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阴山庙和好些个供奉你的寺庙都被人类警察端掉了。你对于陆吾而言，怕是没有用了。”
凶兽睁着猩红的眼睛，缓缓呲了呲牙，低沉粗哑的嗓音在寺庙内缓缓响起：“我可以为陆吾大人去死。”
言外之意就是即便没用了，我也要待在陆吾身边。
穷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实在搞不懂，混沌好歹也是四大凶兽之一，怎么就沦落到这种任人驱使的地步？它对陆吾的衷心在穷奇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可混沌本性如此，陆吾就是有这个本事让混沌为他所用。
不管是穷奇还是混沌，两人都清楚陆吾到底要做什么。
他用混沌的身体做容器，吸收了无数人的怨气，将怨气转为邪祟。
那些因为身边人许愿而无故枉死的人在得知自己的死亡都是别人一手造成，并且那些人从此过起了令人羡慕的生活，而他们却只配死去，心里的怨气几乎能将人淹没。
这时候，混沌能吸收的邪祟就更多了。
届时，混沌自曝——
穷奇想象了那样的画面，眼神微微暗了下来。
他问：“真的这么衷心？”
巨大的狗头缓缓抬起，混沌腥红的眼睛盯着它，并未开口。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穷奇暗暗咬牙，却还是认命地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他不能和混沌打起来，毕竟穷奇的身后还有一个陆吾。
穷奇很快便转身离开，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塔山的山顶。他走在山间，脚下枯枝被踩得卡拉卡拉的响，他正在气头上，压根没注意到头顶飞过的一只还没手掌大小的鸟儿有什么问题。
忽然，穷奇的面前闪过一道红光，紧接着一道黑影便压了下来。
顾渺然随手掐了个结界将穷奇完全笼罩在内，神火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有一团小火苗迅速变大，紧接着再分散成一堆小火苗，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穷奇压根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缕火苗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炙热滚烫的温度从皮肤直直钻进血脉之中——
他猛地大叫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滚翻在地时变回了原型。
顾渺然隐匿了身形站在角落里，指尖的神火再加了一簇，团成球朝着穷奇的身体砸了过去。
穷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找到了顾渺然的位置，在地上滚了两圈立刻朝着顾渺然飞奔而去。
巨大的爪子拍向顾渺然，后者化作一道红光寻思出现在他身后。神火逐渐从顾渺然的脚下蔓延，几乎将整个结界都染红。穷奇根本避无可避，只能放弃和顾渺然的撕打，转头欲破结界。
然而结界外的龙泽随手又给罩了一道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