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不会妨碍到你罢?”沈摇星咽下嘴里的饭菜,这会才想起这事,这人是小倌,万一有熟客来找他瞧见自己在这那得多尴尬。
“清涟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除非有贵人点名要听曲,且今日清涟挂了牌,恩人不必挂心此事。”男子漆黑的眸子落在她沾了油的嘴角上,而后淡淡撇开。
“唔那就好。”沈摇星含糊不清地点头,那这活儿还挺清闲的,也没有她想的那般糟糕。
第33章
蹭了顿饭吃的沈摇星心情大好,见桌上菜还剩了不少,她有种想打包回去的冲动,毕竟下次应该不会再来这地方了。
清涟坐在少女对面,见人吃饱了还眼巴巴看着桌上的剩菜,美眸幽光涌动,掠过她沾了油的手指,取出手帕放在她面前。
“恩人擦擦手罢。”
蹭了别人的饭还让人这么“伺候”着,沈摇星有点不好意思,舔了舔嘴角,她从怀兜里掏出块手帕,边擦着边道:“不用不用,我自个也有带的。”
少女声音宛若泉水叮咚,清澈纯粹,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绕是这般个大美人坐在她身旁,那目光都不曾多落在他身上一眼。
甚至让清涟怀疑,在少女眼中他大抵还不如桌上那几碟菜。
本就烦闷的心情愈发不悦,他不信这世间还有不爱美色的女人,莫不是习惯装模样,在这般地方都不忘落下。
“恩人可是喜欢?”男子眉眼娇媚,低柔的嗓音微凉。
“嗯?”沈摇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何意,看了眼桌上的饭菜连连点头:“那么好吃当然喜欢!”
“入云苑可不止这些,这桌的菜式只不过冰山一角,若恩人喜欢,可随时来寻清涟。”
男子说着突然站起身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随着一股幽香飘来,正吃着饭后甜点的沈摇星眼睁睁地看着他给自己倒茶。
浅绿色的宽袖随着男子动作下滑至腕处,只露出那如上好温玉雕琢而成的长指,捏着树绿色的壶把更显得白净无暇。
原来长得好看的人连个指甲盖都是好看的,沈摇星感叹,端起茶杯顺其自然的坐到了另一个位置上。
两人距离顷刻间又拉开。
清涟贝齿轻咬唇,提着壶把的手缓缓收回,双眸落寞的低垂:“虽恩人面上不说,其实心底还是鄙弃奴家这般的男子罢。”
少女咀嚼的动作一顿,望向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的人,嘴里食物未咽含糊否认道:“我没有那意思,再说你还请我吃饭我又怎么会鄙弃你。”
能在她饿时请吃一顿那么好的她感激都来不及。
“既然这般......”男子睫毛微颤,抬眸直勾勾盯向她:“那为何恩人要避清涟如蛇蝎?”
沈摇星一时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自来到这世界除了她大哥宋斯年以外,对其他男人都不愿过多靠近,原本以为她只是反感那些浓妆艳抹的男子,到后来不知怎的,躲着躲着就躲习惯了,忍不得跟男的太靠近。
“那个”沈摇星挠挠脖子,脑中拼凑着词汇,好半晌都没想出委婉的说法,舌尖顶了顶门牙,直言道:“我只是不习惯与男子太过靠近,并非针对你。”
不习惯......与男子靠太近?清涟心头微动,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呼吸促了一瞬,眼尾处的花纹因他的心绪变化愈发灼红,好似要烧起来了一般。
“那......你方才还说时常来这般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质问这种对他来说完全无关紧要的问题。
微凉的手心泛起灼意,他手指轻抚那一处,含媚的眸子闪过浅光,注视着少女脸上的神色变化。
沈摇星对男子的心情变化一无所知,将整块点心塞到嘴里,闻言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说:“还不是被逼的。”
说来与她关系要好的两人无不都是对这种地方情有独钟,整日左拥右抱就算了,还每次都想拉上她,美名其曰带她享受快乐。
呵,站在门口听他们嗯嗯啊啊就是所谓的快乐。
男子看着少女那满是怨气的稚脸,心底那股烦闷像扑灭的火苗,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端起面前的点心放到了少女面前,形状极好的嘴唇噙起浅笑。
沈摇星见状连忙接过,开心道:“谢谢啊,这儿的点心当真不错。”
撇去她这两日的那些清汤寡水不说,这楼里的东西确实好吃,色香味俱全,对比京城那御宝斋里的都毫不逊色,暂且改变了她对这乱城的偏见。
想到这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丝不解:“这城里头那么乱,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做什么?”
长得就跟个妖精似的,不正对了那些女人的胃口,幸而她刚好路过,不然指不定他早被人活剥生吞了。
面对少女的问题男子从容不迫,丹唇微抿,眼稍带媚:“清涟本想去买件饰物,已是寻了条清静的路,怎知还是遇到了歹人。”
“那你可以找人陪同你一起不是?”
“那时恰好侍奴被鸨公唤了去,清涟以为自己一人也没甚事的,谁曾想还是叫歹人看了去。”
沈摇星了解地点点头,想起那些人口中的小姐,目光悄悄瞄了他一眼,轻咳后试探性问道:“我怕那些人应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再来找你麻烦可如何是好?”
男子美眸中荡出愁意,轻道:“清涟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那你还不如从了那什么小姐,让她将你从楼里赎出去,岂不比在这供人寻欢作乐要来得好?”沈摇星是这么想的,与其待这地方还不如寻了办法拿回卖身契,说不定有机会重获自由。
男子眸色幽暗:“那人也不过是贪图这副皮囊罢了,又怎会愿意花重金为清涟赎身。”
不愿意赎身那就没得说了,沈摇星咬了口点心:“那你日后出门可要记得小心些,最好身边还是带两个人,啊不,最好还是少出门为妙。”
清涟久久未应声,瞥了眼那被放在盘子上被咬了大半的糕点,上面的齿印清晰可见,大抵这味道不合少女胃口,只吃了半块就没再碰过。
“假如换作恩人......”
男子话语轻吐,沈摇星不解地看过去。
“可愿为奴家这种烟花之地的男子赎身?”
沈摇星觉得这种比喻十分不妥,她凝眉想了好一会,将眼前的人换作那日在梅花川瞧见的肌肉男,她想,她会!
“你这般比喻不对”沈摇星不知道怎么说其中缘由,憋了好一会才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若换作我喜欢的,自然愿意花银子的。”
换个猛男,她倾家荡产都要赎回去!
放在膝上的手微紧,男子唇间的弧度淡去。
沈摇星偷偷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自己太不是人,吃着人家请的饭,嘴里还说着人不喜欢听的话,嘴怎么就那么欠!
她放下吃了半块的酥饼,擦手轻咳了声:“我并非那个意思,你生得很好看,真的!”
“就是......”沈摇星绞尽脑汁想得眉心都皱成一团了,脑海中满满都是男人壮硕的肌肉,牙一咬,诚恳道:“其实我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你这般问我我也说不得你满意。”
等她说完便发现男子脸上再无悦意,眼尾处艳红的花纹似枯萎般黯淡了下去,妖治的面容阴沉冷漠,有那么一瞬间沈摇星感觉这张脸无比熟悉。
“原来如此...”怪不得对这皮囊能无动于衷,男人冷笑。
“什么?”沈摇星面色古怪。
男子没有给她多打量的机会,阴冷的面容恢复如初,起身往房里的内间走去:“恩人请回罢,清涟没甚可招待了。”
他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穿着青灰色衣裳的少年站在门口对她作了个请的姿势。
一切变得太快,沈摇星还没来得及吃完酥饼,她又从怀兜里掏出了块帕子,快速的将剩下的酥饼放到帕上裹好,与内间的人说了一声便也不再多留。
这时辰正是人多,下楼梯时还碰到了脸上抹浓脂厚粉摇着罗扇的鸨公,见到她时眼睛一亮。
“哎呦姑娘你瞧着面生啊,第一次来罢?想要什么样的我们这儿都有,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说着鸨公便要伸手拉她,余光却好似瞥见了什么,还未来得及伸出的手僵住,低下头未瞧见她一般越过她往二楼走去。
沈摇星被他满身的脂粉味熏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贴着墙下楼,捧着怀里的酥饼,飞快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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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时孟辛夷刚好也在,沈摇星开心的将酥饼放到她面前:“尝尝看,比以往吃过的都好吃。”
孟辛夷看了眼桌上的酥饼,勾唇道:“可是领了赏银?”
说起这事沈摇星才想起来剩下的那一两银没算齐,从怀兜里拿出钱袋,尽数倒在了茶几上,铜板落地的声音很是清脆。
孟辛夷笑着挑眉:“怎还有铜板?”
莫不是那刑犯还有零头不成?
沈摇星撇嘴,坐到桌前长臂一扫将铜板凑到一起:“那衙差说没整银,就只能给铜板凑数。”
“看来那衙差瞧着你也是觉得好欺负的呀。”如何会没整银,只怕是逗弄她罢了。
沈摇星不予理会,重新点算着铜板。
孟辛夷突然将一件用布包裹的长条物状放到桌上,沈摇星一怔,好奇道:“这是什么?”
女子坐到她对面,抬手将桌上的东西往她这边推了些:“送你的,打开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没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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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做甚这般神神秘秘的,沈摇星瞥了她一眼,伸手将东西拿到面前直接扯开了外面的布块,扯开瞬间一道刺目的寒光闪过她脸庞。
一把细柄长刀映入眼帘,刀身如剑般细直,刀背青黑,刀锋齐平,白刃在窗口照入的阳光下寒光闪闪,给人一种好似只要稍稍挨近便会见血的错觉。
“这......是什么?”未曾反应过来的沈摇星傻傻地问,那眼睛根本离不开桌上的刀。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那么好看的一把刀。
孟辛夷咬了块酥饼,眉心平缓:“这是障刀,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把称心的武器吗?这把正合适,轻便且适合防御与近战。”
“你今日出去就是为了给我找这个?”沈摇星拿起刀放在眼前细细打量,冰冷白刃倒映着她泛光的星眸。
当真合极了她的心意!
孟辛夷望着少女兴奋的模样,不禁莞尔:“何止今日,这几日我都在办这件事,只是前两日未弄好罢了。”
沈摇星别提多高兴了,原本就想着腰间别把武器更是威武些,可别剑对她来说太长,别刀又太重,这把就刚刚好,不长不短,且没什么重量。
“你哪儿弄来的?”少女小心翼翼地用布块擦拭刀身,随意问了句。
孟辛夷举着茶杯放在唇边,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半晌,将茶杯放下,眉宇温和,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可是喜欢?”
“嗯!”这般好看如何会不喜欢。
“喜欢便好,不过这刀无鞘,得去定做一把才行。”
确实,没鞘想别在腰间都别不得,这般想着沈摇星顺手用擦拭刀的布块重新包裹刀身,片刻都等不得,现在就想出门找人做刀鞘。
“莫急,现在天色也晚了,明日再次去也不迟。”孟辛夷唤住兴冲冲要出门的人。
少女速度很快,话音刚落房间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孟辛夷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不过片刻又见少女跑了回来,正想问时,只见她手往桌上一抓,拿了把银两又冲了出去。
女子愣了下后,不住轻笑出声,慢悠悠地拿过剩下的酥饼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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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星知晓离着客栈不远就有一家打铁铺,位置较偏没什么人,远远便瞧见一个身材壮实的女人打着赤膊拿着锤子在那锤得火星四溅。
沈摇星走过去直接点明来意,将刀递过去给她掂量该如何做:“就配这刀,大概多久能弄好?”
女人用挂在脖子上的粗布擦了把汗,新奇的双手接过刀打量。
“你这是障刀啊!这用的是甚料铸的,好生锋利!”女人感叹,布满厚茧的手指贴着平坦的刀面轻抚而过,尖锐的刺痛感在指腹传开。
她忙缩回手,看了眼手指上的血痕,后怕的将刀还给少女。
“你这种刀极少有人用,我铺里头也没备货,弄好的话需要几日。”
沈摇星有点失落,还要等几日,那这刀这样就不能带出门了,不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答应了铁匠,等过几日再来拿。
原本这几日在客栈她们只开了一间房,现在手头上有了存银,两人就不必再挤在一起,沈摇星屁颠颠地跑去另外开了一间。
终归还是自己睡一间房舒服。
翌日上午,一夜好眠的沈摇星正打算出门吃个饭,刚打开房门就瞧见门外正立着一个人,她眯了眯还有些惺忪的眼睛,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姑娘,奴是替公子过来请姑娘过去一趟的。”青灰衣裳少年低垂着头,恭敬有礼。
公子?
“什么公子?”沈摇星捂嘴打了个哈欠,意识还没开始运作。
少年悄悄抬眼瞥了眼少女,刚好便对上那含水汽的双眸,他忙垂下脑袋,脸上发烫,偏软的嗓音故作镇定:“是清涟公子唤奴过来请姑娘的。”
是他啊。
沈摇星挠挠脖子,眉头微皱:“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她还以为昨日那番话将那人惹生气了呢。
“奴不知,还请姑娘能随奴过去一趟。”见少女似不大愿意的模样,他想起了公子交代他的话:“公子在楼里备好了茶点,就等着姑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