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阿姐和姐夫回来了,你们要不要同我出去打个招呼。”
“不,什么?”方仲礼刷地抬起头。
赵言耐心着重复一遍,“我阿姐和姐夫回来了,你们要不要跟我出去?”
两个都反应过来了,方仲礼揉着酸痛的眼睛,一脸迷茫,“已经什么时辰了?”
“平午了,”
方仲礼的思绪从话本里抽出来,“石头你还是带我去拜访一下你阿姐和姐夫,”
他是第一次来,拜访长辈是应该的,吴瀚倒是不紧张,他合上书,主动道,“石头,我也好些日子没见梨花阿姐。”
差不多半年了吧,难怪小豆子不认他。
“好,那先出来吧。”赵言侧身先让他们出去。
张高被赵梨花打发出去买菜,而她自个则带着小豆子在灶房忙碌。
“梨花阿姐!”吴瀚一进门便大喊。
赵梨花转过头来,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很快认出来人,“诶,瀚哥儿。”
方仲礼酝酿了一下,最后跟着叫了一声梨花阿姐。
赵梨花一并应了。又让他们留下来吃饭,吴瀚想也不用想就答应了,至于方仲礼,只好一齐留下来。
赵言见他们招呼完,他赶紧走过去牵着小豆子的手。
吴瀚熟门熟路地在灶台旁边坐下,“梨花阿姐,我帮你烧火。”他第一回 见石头烧火,抢着帮忙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把赵梨花和张高都吓得够呛,直到他之后又帮了几次,夫妇俩才以平常心对待。
听着他左一句阿姐,右一句阿姐的,方仲礼嘴巴张得比鸡蛋还要大,忍不住问一旁的,“石头,我怎么觉着你们是两兄弟呢?”
赵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我和瀚哥儿之间,与兄弟也差不多了。”
方仲礼点头,转而又是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眼中的羡慕之情更是难以掩饰。
他学着吴瀚的模样,笨拙地撸起袖子,“我去帮忙吧。”
张高回到家见两位小少爷一个端碗一个烧火吓了一跳,直到赵言告诉他没事,他才不再战战兢兢的。
实则两个从未干过活的大少爷,尤其是方仲礼,压根帮不上很大的忙。
但他们依然自我感觉良好,付出劳动得来的成果,吃的时候个个都十分捧场。
下午回家时,吴瀚磨着他将话本借他看几日,“石头,我还有一些没看完,先借我看完行不行?”
方仲礼做不到他这样撒娇,但眼睛里表达的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赵言看着两人,不放心地叮嘱他们,“那你们别忘了温习功课,还有一个月就要府试了。”
府试是在四月份。
“嗯嗯,知道知道,谢谢石头了。”
“谢谢,”方仲礼拿了书,一并道谢。
第三场成绩在公开那日,风和日丽的。
赵言这回想亲自下去看榜单。
张高护着他,“石头,你走在姐夫前面,往前挤就成。”后面的他拱出去就是了。
赵言说了声好,结果一挤进去,完全不像是他说的这么简单,前后左右的人不断往他挤来,唯有后面他姐夫在扛着,能让他有稍微的喘息机会。
挤到前方,周遭都是陌生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因着个子比周遭人矮,他只能尽量挤到最前面去。
从人群挤到第一排,他后背湿了一圈。
“赵言!”
隔着嬉嬉闹闹的人群,赵言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一转头,眼神里满满的疑惑。
“我跟你说了吧,那个赵言又高又壮,第一名的,你看,就是他!”
嗯???很好,他这会没耳聋没听错。说的是他又高又壮。
“赵言!”这下声音更近了。
赵言寻着声,眼睁睁看着一只手拍在他姐夫肩膀。他微张大了嘴巴,嗯?
张高这里被挤一下那里被挤一下,别人拍他他还以为是不小心碰到,往前一看便对上了小舅子的视线,“石头,怎么了?”
赵言忽然明白了什么。
“赵言!”那人见‘赵言’不搭理他,又拍了他一下,“你怎么不搭理人啊?”
张高后知后觉,一头雾水,“你管我叫赵言?”
“对,我叫的是赵言,就是你!你考了两回第一名,我想知道,你这回还会不会是第一?你觉得呢?”
人群很吵,那男子愣是吊着嗓音问他,话中满满的酸意。引得附近好几个看过来。
真正的赵言觉得:我还是第一。
张高摇头,“我不是赵言,”赵言是他小舅子。
着淡绿色长衫的男子愣了下,“你不是谁是?上回那个……”
听他们说完,赵言终于得知这个愈演愈烈说他长得高壮的话是从哪里来的了。
待他回过神,几双视线刷刷看过来,“你,你就是赵言?你年纪这么小?”
“是,我就是,”赵言承认了。
很快,负责张贴榜单的官差来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作者有话要说:来个小短……
第59章 59
人群愈加喧闹,赵言这会被后面的人挤得脚下趔趄两步,他努力抬头眯着眼睛看上方的榜单。
官差大手一糊,名单从下往上。赵言等了一小会才见着自己的。名字,考号,户籍……
仔细校对清楚,他身体往后一倾,大声道,“姐夫,我们走吧。”
“啊??这就看好了?”张高还没开始看,语气颇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听他的话离开。
事实证明,他这回离开得很适时,他直接带着姐夫从右侧挤,方挤出几步距离,身后便喊起来。
“赵言,赵言又是第一名!”
“在哪?赵言在哪?”
“石头,你真厉害!!”张高听见了大笑。
赵言原本想回去告诉他的,这下好了,已经宣传开了。
回到茶馆,其余几人还未回来。
吴老爷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包厢门一开,他立即抬头看过去,首先看见的便是张高的大笑脸。
吴老爷跟着笑,语气亲切,“言小子,考得怎么样?”
张高沉浸于欢喜之中,迫不及待地替小舅子回答,“第一名,我家石头又是第一名!”
赵言不好意思地抿着唇,作谦虚状。
吴老爷即使猜到了,如今亦是惊讶钦佩,哈哈一笑,“恭喜恭喜,”
“多谢伯父,瀚哥儿肯定也不差。”
吴老爷大笑,“我家那小子还得跟你学……”
会做生意的人,嘴皮子一向好,赵言被他夸得耳朵通红。
他尤不知,有人在榜单下喊了几十次赵言的名字也无人认领。且在年轻男子的大肆宣扬之下,赵言的形象才得到稍微扭转。
县试三场,综合而言,陈秀才教的几个学生,考得最好的是赵言,其次是方仲礼,他稍微比吴瀚好一些,柳书宇又较吴瀚差了一些,而刘偐排在最后。
但最终都是过了,没有一个吊车尾的。
当日,吴瀚热情地邀请赵言去他家玩,在路上,他道,“石头,你还记得宋文礼和孙庭他们吗?”
赵言点点头,“他们也考了?”
“对,宋文礼考得要好一些,其余几个也吊尾巴过了……”他是方才挤在那碰上的。
赵言还记得宋文礼说考场上见的事,如今没见着,可能是缘分不到?
这件事很快被他抛在脑后。
春天季节,街上没有新鲜蔬果卖,赵言提了一些糕点。
去了吴家,因着是瀚哥儿好友的身份,他自然又受到了吴老爷和吴夫人的热情款待。
吴瀚每日在家都要提一次石头,若是哪天吃饭的时候,他要不提,吴夫人还觉着少了些什么。
用饭时,赵言差些遭不住吴夫人的热情,他面前的小碗堆积成山。
吴瀚扒拉了两口饭,“娘,”
吴夫人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自己夹,”
她转而对着赵言又是一脸慈爱。
吴瀚撇嘴,“石头,我娘对你比对我还好。你不在的时候,我娘最宠我了。”
赵言抿唇笑,无奈亲自用调羹舀了块炖入味的羊肉在他碗里。
“谢谢石头!”吴瀚立即眉开眼笑。
吴夫人从嬷嬷那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也是被他们两个的举动逗笑了。
人情来往之间是相互的,赵言一向对人的情绪敏感,吴夫人和吴老爷对他的好,有瀚哥儿的缘故在,除此外,他能察觉到他们的善意中不夹带其它用意,因而这份好,他便双倍还给瀚哥儿。
到了午后,吴瀚对着他的离开满心欢喜。
赵言假装没看见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他和吴夫人说着话,推拒她送的礼物,“伯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好孩子,这是伯母的心意……”
面对能说会道还会使感情牌的人,赵言突然发现自个嘴笨,长辈赐不能辞,他又推拒不了,只能收下,再三道谢,且将这事记在心里,往日若有机会,定要回上礼。
目送他离开之后,吴瀚挺直了腰身,舒服地叹了口气。
吴妇人转身觑了他一眼,明知故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吴瀚苦笑,“娘,石头对我太严格了,也不是严格,”就是老对他挖坑。
就好比,两个人欣赏着一朵花,欣赏着雨水的景色,赵言忽然来几句:你看着它们的时候有没有忽然很想作上两首诗的冲动?你看这朵花是不是很坚韧,你还记不记得先生提过有关于苦学精神的释义……
吴瀚头皮紧了一日。
府中发生的事自然逃不过吴夫人的眼睛,她偏过头,用帕子捂着嘴笑。
笑了一会,她咳了咳,“娘觉得挺好的,娘都想把他接过来当儿子养了。”
吴瀚红着脸:“娘!我还是不是你的乖儿子了?”
赵言拎着回礼回到家,推开大门,他阿姐正在收被褥。
前些日子下了雨,被褥盖在身上总让人觉得潮湿不舒服,趁着今日天气好,她一并拿出来晒了。
“阿姐,”赵言赶紧将东西放下过去帮忙,“姐夫还没回来?”
“没呢,最近码头米铺生意好,雇了不少工人,我多做了些烧饼让你姐夫担去卖。”
赵梨花左右开弓,将两边的边角折叠在中间,捆小些直接抱下来。
赵言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走到一旁去收自己那床小的。
一个小身影忽然窜出来哇地一声,兴奋道,“舅舅!”
赵言吓得手一抖,终于想起来少啥了,他低头一看,那个掀开被子露出半个脑袋都不是小豆子还是谁。
赵梨花小小抱怨一句,“他就认你的被褥,藏了半天不肯出来,方才拖他出来还要哭。”
赵言无奈诶了一声,将遮住他的被褥翻过去,“你出来,舅舅陪你玩。”
小豆子很听话,一歪一扭地从被褥旁边走出来。赵言蹲下来抱着他,小小的一个抱着十分舒服,他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赵梨花是晚上才发现吴夫人的回礼,她犹豫半晌,“这也?”太贵重了吧?
尤其是那小匹布,摸起来顺滑柔软,她立即缩回手,不敢再碰。
赵言正给小豆子念书听,闻言道“阿姐,没事,你就收下吧,那小匹布给小豆子做两三件贴身的穿。”
赵梨花还在犹豫,赵言便直接道,“这是吴夫人特意为小豆子准备的。”
半晌后,赵梨花总算是敢碰那料子了,却依然小心翼翼的。
县试结束后,由县署造花名册,送交本县儒学署,并呈送本府或直隶州、厅,参加府试。
赵言猜测,县试最后一场和府试第一场隔一个月,恐怕一是为了给官府腾出时间准备手续,二则是为考生腾出赶路的时间,这样一想,还是蛮人性化的。
一个月,其实除去中间五六日赶路时间,又要提早在府城找客栈安顿下来,他们能在家待的时间不长,更不可能说让陈秀才再给他们温习课业。
陈秀才如今能做的,便是告诉他们考试的规则,一个府或者洲往往管辖着十三四个县,竞争的人更多,考卷批得也更严,更不用说考试的内容。
赵言和几个师兄都约定好日期,等那日一起出发去府城。
然而目前有一件事让他烦恼。
赵言正努力说服她,“阿姐,来回路程加上考试天数,差不多有二十来天左右,我可以跟着瀚哥儿,不用姐夫送,姐夫还是留在家照顾你和小豆子。”
一个美貌妇人,加上一个不懂事的小娃,虽说平时巷子里也没甚大事,但万一呢?二十来天的时间,万一有人过来欺负他们娘俩怎么办?
无论他怎么劝,赵梨花还是摇头,“不成,我不放心你,你若是担心阿姐,阿姐可以带小豆子回去住。”
想到她同王春香的矛盾,赵言就不信她能在老家待够二十天,他只好使出杀手锏,“我都提前与瀚哥儿和吴伯父说好了,他们家会多派一个小厮,照看好我的行程。”
他心里想着待会就去麻烦一下吴老爷,对比于欠人情,他更愿她阿姐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当然,他也没想让吴老爷特意派个小厮照顾他,只要让他跟着瀚哥儿即可。如此这般,没人在后头帮忙,考试的过程会艰难一些,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阿姐,”赵言堵住她接下来的话,继续道,“瀚哥儿也是由吴老爷派小厮跟着的,能被吴老爷派出来照顾瀚哥儿的,那小厮的能力肯定不会差,定会照顾好我们……等下一场,或者是等小豆子大些了,我再让姐夫陪我去,成不成?”
他一堆劝解的话说出来,句句说到她心坎上,赵梨花张了张嘴,只能妥协道,“那阿姐替你多备些衣物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