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泄气地把书放在桌上,递给白渺收起来,问道:“那魔界之所以惹上祸事,是因为曾经去过郁兰城,发现了仙矿?”
“不错。”
“……”难怪楚荆当时丝毫不介意自己被白渺打伤了丢失修为,也难怪他守着郁兰城,仙门近在咫尺,却不进攻。谁料到原以为是盟友的让行霁突然反水,重伤了他。她眼前浮现了让行霁穿着灰衣的身影,还有那银白色的剑光,大胆猜测,“师尊,让行霁在郁兰城和魔界都出现过,魔界是不是他灭的”
“不。”白渺回答,“不是他灭的,但他有参与。”
明陵山本无意灭魔界,只是想杀了楚荆,以防仙矿之事泄露,就仗着自家是仙门之首,把各门派的尊主都“请”到了妖界,软禁起来。但是混战之中谁能有百分百把握。
魔界奋起反抗。
打到最后,已经完全偏离了明陵山的预料。
魔界死伤惨重,明陵山专门建立用来处理仙矿相关事宜的队伍,也所剩无几。
只得先行退去。
白渺到了魔界之后,那里已经没人了。
他道:“或许是带着剩余魔族到了某处休养了。”
战火纷飞后的魔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林若非缓缓松了一口气。
魔界也是三界重要组成部分,如果真的灭族了,也会导致平衡失守,带来的后果不敢想象。
明陵山和魔界的事情也说完了,可是仍有一人,在这件事情中的存在感极强。
白渺似乎是洞察了她的想法,还未等她开口,便道:“让行霁,确实是青丹尊的旧相识。”
林若非竖起耳朵,一句话都不敢落下。
“准确来说,他不仅与青丹尊相互认识,他与掌门之间,也熟悉的很。”
林若非心突然跳得很快。
“让行霁……曾是澜今门峰主之一。”
“……”
这还真是没想到!
自从知道让行霁和青丹尊相识之后,她给让行霁想了很多种身份。或许是拜入师门前的好友,或许是当年历练遇见的志趣相投的同伴,甚至开始大开脑洞,他们两个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也说不定。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让行霁竟也出身澜今门!
“他出自……澜今门?!”还是峰主之一,“那师尊你呢?”
“我是后来拜入澜今门下的。我来之时,让行霁就已经被逐出了师门。”白渺道。
林若非心急道:“为何?”
“私闯御灵宫。”
林若非怔了:“御灵宫?”
“你可曾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御灵宫中锁着一头上古灵兽?”
林若非:“记得。”
白渺道:“御灵宫中的灵兽乃是你的师祖降伏的,当时百家群龙无首,谁都不愿接下如此重担,所以澜今门修建御灵宫,以此来镇压灵兽,画阵法,设置结界,压制灵力,保澜今门百年兴盛,千年无恙。”
“你的师祖仙逝之后,便由掌门玄詹接下此重任,日夜看守结界。”
林若非:“如果灵兽被放出了会怎么样?”
白渺看她一眼,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怔了片刻,然后道:“既然需要镇压,如果任由它在外游荡,自然会引起天下大乱。”
妖界首当其冲,灵兽虽冠以“灵”字,但终究是妖兽。如果将其放出来,会导致妖力四溢,本就内乱的妖界定然会变得动荡不安,打破几百年来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一界溃散,各界都在劫难逃。
“除了灵兽之外,当年还关押了其他的妖兽,以及这些年来掌门降伏的一些为祸人间的妖族。”白渺忽然间顿了一下,就此停了下来。
“然后呢?”
白渺轻轻叹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当年让行霁私闯御灵宫,虽然没有放出灵兽,但也导致了一些小妖兽逃窜,其中一些受本能指引,跑到了妖界,引起了不小的祸乱。灵兽借机挣扎,御灵宫因此受到损坏。你师祖为了加固,在山下修建了刑御台,画了三道十困阵法,才将其镇压下来。”
“让行霁也就从此被逐出了师门。”
林若非道:“那后来……让行霁去了哪里?”
“不知,他出了师门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生死未卜,前段时间才打听到,说他在哪里闭关。我在郁兰……”
林若非歪头:“郁兰?”
他轻咳一声:“我在去魔界之前并没有见过他。”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明明去郁兰城的时候,他也在场,还救了她的啊?
为什么要否认?
林若非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白渺却坦坦荡荡地直视着她,没有任何的躲闪,倒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
“……”林若非目光躲闪开,顺着话题问道:“他为何会出现在郁兰城?”
“应当是与明陵山暗中联手了。”
白渺微微垂下双眸。
目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信息太多,林若非感觉脑子一时间用不过来,只能默默消化。
但总觉得那里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具体奇怪在哪里……
林若非心中越发感到慌张,心跳得越来越快,甚至涌上来一丝不适,胸腔都火辣辣的,让她忍不住想弯腰。
白渺注意到她的异样,急忙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林若非摇摇头,颤着声音问:“师尊,我突然想起来,在郁兰城的时候,我和楚荆并肩行过一段路程。”
“……”其实他也在场。
“当时,我们掉进了一个地洞。洞其实不深,用法术的话肯定能轻轻松松就上去。可是,为什么?楚荆他选择了和我一起走进那个未知的洞穴?”林若非迷茫地抬起头,“他当时还说‘糟了’……”
白渺向她倾过来的身体一顿。
那时的林若非还不会用灵力,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感知不到。她安慰自己,楚荆是为了不掉马所以才不愿意是用灵力,但是,从头至尾,他根本就没在乎过马甲!
“为什么?”她问。
白渺缓缓收回手,在身侧握成了拳。
他疏忽了。
他的目光越发凛冽。林若非感觉屋中的温度直线下降,微微泛冷。
白渺沉声道:“灵力压制,所用的阵法……与十困阵同根同源。”
只是他不精此道,加之那道阵法被修改了画法,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进入到洞穴后,也以为是为了方便洞内屠杀而设下的简单阵法,没有深思。
“十困阵,乃是用来围困的绝佳阵法,以极难解开而闻名。目前已知的解阵方法唯有一种,便是取设阵者的心头血祭祀。”白渺道,“百年前,有位仙人研究许久,证实十困阵,还有其他的解法。”
林若非:“然而他没留下方法,仙逝了。”
她微微抬头,与白渺的目光相交,她道:“师尊,我曾经……欠楚荆一颗西海明珠。”
“我以为它发光了会指路。”
“可是后来它突然间就暗掉了,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石头。”
“师尊……”
林若非轻声道:“应当……没有人知道还有这种方法能解阵吧?”
……
刑御台外。
月亮藏在了云后。
夜明珠在夜中发出晶莹透亮的光芒,纯白如月,是上好的西海明珠。
躲在黑暗中的人手捧明珠,缓缓递送到刑御台外的结界上。
只见明珠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要把整个刑御台都照亮。
结界发出“嗡”地一声,震耳欲聋,与之响应,散发着同样但相对柔和的光芒。
西海明珠的光芒持续了片刻,急转直下,越发暗淡,最终全部消散。
明珠变成了一颗暗淡无光的石头。
结界上的光芒还在一闪一闪的。
那人轻笑了一声,随手把西海明珠扔进了旁边的草丛中,随后伸出手,想要试探结界有没有消失。
指尖缓缓地越过……
“铮!”
原本已经越过结界的半只手忽然间被弹了回来,那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凶狠地瞪向围绕在刑御台周边的结界。
“啧。”那人道,“老头子人都死了,留下的东西还这么……”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风吹衣摆的猎猎声响。
来者落到地上,声音清冷:“你解不开的。”
那人身形一僵,侧了侧身子。
玄詹站在不远处,道:“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几次来越界,不知收敛!”
一阵风过,树叶飒飒作响,云被吹散,皎白的月光洒落下来。
弄月站在玄詹面前,忽然间笑了:“师尊你一直都知道啊……”
玄詹脸色紧绷,目光如炬,几乎要刺穿她,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温润的模样,声音低沉的让人不寒而栗:“我说过,御灵宫的结界是最后容忍底线,不许任何人触碰。”
“师尊记忆出问题了?你从未不教导我们关于结界的知识,没说过这话。”
“我说过。”玄詹的嗓音已经极低了,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丝丝鲜血从指缝中流下,“我说过,你也听过。”
“……”弄月敛了笑容。
“滚出来!”玄詹怒喝,“让行霁!”
第55章
白渺和林若非夺门而出!
阿纸被两人的动作惊到了, 想开口问这么晚了去哪里,还没说话,两人就奔向千里阵, 消失了。
“……”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嘟囔, “做什么?这么匆忙?”
林若非一边跟着白渺赶路,一边低声祈祷:“但愿幕后之人没有到刑御台, 都还来得及……”
她的声音被风带过来,入到白渺耳中。
白渺忍了片刻,随后道:“你闭嘴。”
“………………”林若非脚步顿了一下, 差点摔倒。
两人还是来晚了。
方才落地,就听见山巅传来阵阵声响, 俨然已在交手中了。
林若非脚步不停就要冲上去,被白渺拉住了手臂。他站在太微殿前, 关注着刑御台的动向,随后道:“从另一边行。”
不等她反应,只觉得脚下一空,失重感铺天盖地地向自己涌来,激得林若非心中止不住的慌, 本能地紧紧抱住手边的东西。
不行……
那次御剑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她现在还是怕在空中飞行。
她紧闭双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紧紧地抱住不松开, 手上的力气还有增大的趋势。
忽然间, 风声都停了。
林若非感到有一只手落在了脑后,缓慢而坚定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白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
“呜……”林若非紧张地睁开一只眼。
脚下软绵绵的,虽然给人感觉不稳定, 随时都会消失,但总算没有悬空了。她向下一看,两人踩在云端之上,下方便是刑御台。
刑御台上的场景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刀光剑影。
在月光的照耀下,林若非甚至看到了地面上的剑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来者竟然这么强?!
今晚的风似乎特别大,云被吹得移动速度非常快。
月亮被云挡住,世界陷入黑暗。
林若非眯了眯眼睛。
太黑了,根本看不清下方情况,哪怕就着月光都看不清两人的脸,唯有刀剑相击时发出的光芒,才能让她知道是什么情况。
白渺扶着她得腰看了一会儿,突然把她放下来,在她后背拍了两下,随后道:“你在这里。”
林若非不解地看向他。
白渺道:“你的伤还未痊愈。”
“……”林若非很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但她现在身体虚弱是事实,且如果参战,恐怕会让白渺分神来保护自己,完全就是拖后腿,于是她道,“好的,师尊,我在这里等你。”
“嗯。”
话音方落,林若非只感觉耳边“唰”地一声,白渺快到只剩一道残影,转眼间出现在了刑御台上,剑光闪过,照亮了林若非的双眼。
那人方才一手持剑,一手持暗器,正要刺入玄詹的要害,白渺这一剑正好帮他挡住了进攻。
玄詹道:“师弟!”
白渺并不答话,手腕一转,剑身向上挑,她手中的暗器就脱了手。
林若非乖乖地站在云端之上,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整个身子都几乎贴在了云上。虽然白渺说她并不用出手,但为了防止意外,她还是将鹤云紧紧握在了手中。
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人在有月光的时候,攻势会格外得迅猛,连剑光都会强盛几分。
林若非思忖片刻,仰头望着躲在云端之后的月亮,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灵力在丹田中流动,顺着经脉流到全身,身边的风更加呼啸。
林若非怔了一下。刑御台的结界似乎弱了许多,莫非是结界已经被解开了?!林若非来不及多想,掌控着风,唤来无数云朵,将月亮遮挡的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缝隙。
刑御台上那人的攻击果然渐渐缓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