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先去找沈当归。
岳谅提了提背包带,大步往外走,经过门边的时候,无意中瞄到一张办公桌上的电话,忍不住停下脚步。
和工业园区那会儿不一样,这里供电很正常,跟恐惧治疗里出现的空城也不一样,他们有五天四夜那么长的时间需要待在这里。
那么在大部分设施都在运转的情况下,是不是代表这些现代化的设施也可以使用呢。
电话上方显示着日期——二零二零年六月三日。
隔板贴着一张通讯录,岳谅照着拨了一串数字。
“嘟——”
“嘟——”
“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可以用!
岳谅的目光又落在了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上,找了一整圈终于找到一台没有设置密码的,她坐下来,飞快打开浏览器,万幸界面与她熟悉的别无二致,在搜索栏键入新星城地图,然后将其打印出来。
新星城关键词没有搜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已经足够让人神清气爽了。
这才是文明社会,这才是人类可以自主呼吸的环境。
纸质地图只是用来以防万一,她还需要找到一部可以通话的手机,或者……多部。
没有什么比消息灵通更重要。
手机店是手机最多的地方,不过岳谅并不确定那里的手机能不能直接用,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先试下会更好。可惜幸运之神这次没有眷顾她,找遍了整栋楼,也没有发现手机的踪影。
没有再浪费时间去下一层寻找,她直接返回了对面的大楼,利用导航仪找到手机店。
在手机店里一连看了三台,全部都有信号。
原来是官设。
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地图,如果还无法联络,可玩性将大打折扣。
岳谅拿了三台手机,想了想又拿了一个平板,充电器也没忘。
万事具备了吗?
岳谅蹙眉思索,得出结论,还没有。
十分钟后,拿着从某个柜台里找出来的车钥匙来到地下停车场,拿着警报器一路按过去,两分钟后上车走人。
“即将出发,途经新星一路……”
无视单行道没有限号,宽敞大道任你开。
半个小时后,岳谅在一座庞然大物前停下,将“自己”的车掩藏在其他车辆里,揣着钥匙背着包拿着其中一台手机登上台阶。
新星广播电视台。
老办法,她找不到沈当归,就让沈当归来找她。
广播电台的专业用具比校广播室的简陋仪器复杂无数倍,岳谅一边搜索一边摸索,稀里糊涂地弄完广播,又去了演播厅。
六月的天气不容小觑,日头越来越毒,只穿着短袖,也热出一脑袋汗。
沈当归骑着自行车刚从城中村出来,破烂的车框里还勉勉强强放着一块字板,清风从他汗湿的发梢穿过,没有带来任何凉爽的感觉。
他的汗水不是太阳晒出来的,也不是骑自行车骑出来的,是打了一架打出来的。
字板当然是抢的,就凭他的运气,作为第一发现者着实不可能。
坏运气当然并不止步于此,这块字板不是但从一个人身上抢的,而是六个人的小团队,其中有两个叫不出来名字但面熟到不行初级引领者。
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抢着了。
而前方,又将碰见两个人,明晃晃的字板搁在这里,还得再干一仗。
“……广播耶,可怕。”
“次奥,这么牛逼,你说沈当归听到没?”
“这哪里说得好。”
车轱辘无声接近两人背后。
“对了对了,广播怎么播的,说了地点没,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啊。”
“等下,我想想啊,她好像是这么说来着,尊敬的沈当归先生,您最忠实可靠的伙伴岳谅现在位于广播电视台广播室,等待您的支援……”
沈当归:“……”
前面的两人继续叽歪。
“这些形容词是你加的吧,谁报广播弄这么多多余的词汇。”
“哎呀这不重要,总之是在广播电视台,咱顺着那路找吧。”
“哪路?”
“……谁知道。”
沈当归车把手一扭,掉头往来路蹬去。
倒是离这破地方不远。
岳谅踢了踢在广播电视台外的草坪上收的字板,又托了托装了划分、修剪、垃圾街、打扫四个字块的背包。
她躲在电视台斜对面的一间店铺里两个小时了,开始考虑沈当归已经遇难的可能性。
从开始到现在,进入电视台的一共有十一人,眼熟的有一半,值得信任的一个都没有。
再等半个小时,如果还不来,那就只能开着车再开个喇叭环城喊了。
望远镜中的视野慢悠悠出现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广播电视台大门正中间,没有进去。自行车上的背影熟悉,蹬在地上的腿又长又直。
沈当归原地环视一周,一道尖锐的哨声就从背后响了起来,瞬间找准方向,小小的窗口里伸出两只雪白的手,挥舞地异常欢快。
他就知道,岳小姐绝不可能待在她自己说的地方。
本次接头行动异常顺利圆满。
沈当归推门进去,凉飕飕的冷气让他舒服地近乎□□。
岳谅坐在椅子上,浑身清爽地拆开了背包里带的面包,这周边没有任何卖吃食的地方,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见他进来,抬了抬胳膊。
“你来的太慢了。”
她好整以暇的模样,若非看见了她脚边的字板,沈当归甚至要怀疑她一进入游戏就是在电台,发完广播后就窝在这里吃吃喝喝,干等他来了。
“亲爱的岳小姐,我愿意来,您就该谢天谢地了。”
沈当归在她对面坐下,视线很快从她手里的面包和桌面搁着的手机上扫过。
岳谅非常有教养的咽下嘴里的第一口面包,才开口:“风尘仆仆,大汗淋漓,阁下看起来也不是太如意……”
话音未落,手里的面包已经落了空,包括桌面的手机也跑到了另外一只修长的大手里。
“广播可以用,手机也可以用。”
面包调了一头,沈当归一口咬掉四分之一,香甜的口感令他操劳一上午千疮百孔的心脏得到了一丝安慰。
岳小姐手里的,果然都是好东西。
“密码是什么?”
惊天巴掌呼啸而来,沈当归略一侧身从椅子上站起来,下一秒桌子就被掀了个底朝天,再一口,咬掉剩下的三分之一。
直面岳谅的冷脸,沈当归气定神闲:“这就是你对待最忠实可靠的伙伴的态度?”
“忠实可靠是形容我自己的词汇,这四个字里除了一个字,其他三个都与你不搭边。”
居然还能剩下一个字,沈当归再咬掉剩下的二分之一,问:“还剩哪个?”
岳谅冷眼相加:“靠。”
沈当归面无表情拍着自己的胸口,差点噎死。
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他重新扶起桌子,转了一圈找到饮水机,用一次性杯子接了两杯水,一边一杯摆好。
“女孩子不要说脏话,你的父兄知道你现在变得这么粗鲁,会伤心的。”
“如果那两个死人会伤心的话。”
沈当归叹着气,把属于岳谅的那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都是当阿姨的年纪了,你还是小姑娘吗?”
岳谅拿起杯子,水还没泼出去,手腕被人钳住,胳膊一麻,什么劲儿都使不上了。
沈当归的眼睛笑成一道月牙:“小学课本上就说,不能浪费水资源。”
岳谅眼皮一抬,“如果刚才我成功了,没有任何一杯水会比这一杯有价值。”
沈当归松了手,把剩下的面包送过去,“还给你。”
岳谅抓起来扔在他脸上,这次他没躲,砸个正着。
“密码呢?”
“1098。”
“……”
岳谅从包里拿出第二只手机,抬起了下巴。
这种被施舍的感觉,沈当归笑不出来了。
略胜一筹的岳谅拿出另一块面包吃了,在凉快的空调房里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继续观察对面。
又有人进去了。
沈当归上下瞄着,有手机也就算了,望远镜都有,衣服也换了,再加上那大背包,这一身行头,可真厉害啊。
“你贡献度还差多少?”
岳谅趴在窗户上没有回头,“百分之十一。”
沈当归:“怎么差这么多,重置空间那一轮你的贡献度和我打平了,已经有百分之四十二,怎么上一轮游戏,只拿了百分之七。”他只差百分之七的贡献了。
“因为不够分,我们这一组引领者是少,但也有十九人,不能占太多。”
“……您可真是品德高尚。”
“这是承诺,我岳家有家训。”
岳家家训第二十条,绝不辜负每一份信任。
依稀记得不是第一次听到她提起家训,沈当归问:“敢问你们家家训有几条?”
岳谅:“目前是一百二十八条。”
沈当归:“目前?”
岳谅:“想到再补充。”
沈当归:“……”
沈当归:“那要是对方不守承诺,可以对应哪一条家训?”
岳谅想了想,答道:“岳家家训第七十一条,来而不往非礼也。”
沈当归鼓掌。
现在并不是研究家训的时候,岳谅放下望远镜,“一上午才找到两块空白字板,进度太慢。我缩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趁着现在被取走的字板相对少,尽可能囤货吧。”
沈当归对于财产这种东西向来界限分明,立即道:“我是生意人,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请不要混为一谈,这是原则问题。”
岳谅瞥了他一眼:“没有算上你的,我还有另一块。”
缩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找到了两块字板并且轻轻松松。
沈当归改口:“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和岳小姐还分什么你我?“
岳谅:“……”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低头拉背包拉链,沈当归格外主动将两块字板都拿上,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心中悲哀到哭泣。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为岳小姐扛包都成了占便宜的事情呢?
太惨了。
沈当归夹着两块字板,看看自己摇摇欲坠的车篮,再看看满大街都是却开不了的汽车,略后悔。
当年怎么就没有学习不用车钥匙就将车子发动起来以及徒手开车门的技能。
岳谅还在往前走,走到一辆车前,打开了车门。
打开了车门。
打开了。
车门。
岳谅:“不走?”
沈当归:“走。”
无论这辆车的外形品牌性能如何,作为此刻奔驰在大路上唯一一辆四个轮子的,它就是最拉轰的,不接受反驳。
“靠怎么有辆会动的车?!”
“妈的不但会动还他么会跑!”
“等等搭个便车撒——”
事实证明贫富差距过于悬殊时,先富带动后富不但不可行,还会造成资本主义重新萌芽。
沈当归尽忠职守开着车,岳谅举着望远镜趴在车窗上继续往外看。
风将她鬓边扎不起来的小短毛吹得更乱。
“我看到了,前面左转,圆顶的那栋楼,有字板。”
傍晚五点,后排座位上已经放了八块字板,前面要去迎接的,是他们的第九块。
停车下车锁车一气呵成。
“拿完这一块,就先找合适的字块做任务吧,顺便找几个安全的地方。”沈当归活动活动因为开车而僵硬的肩膀,“同一个地方放多了容易被人一锅端。”
岳谅没有意见。
两人一前一后,目的明确的朝圆顶建筑物靠近。
虽说是五点了,夏日的五点天还大亮着,闷热的空气让人提不起劲儿,原是岳谅跟着沈当归走,不过转了一个弯,人留下一句话就不见了。
“有人。”
悬浮字板柔和的光线就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被一棵三人合抱挂着树龄牌子的大树遮挡大半,岳谅定睛细看,才发现树后晃动的身影。
字板还有光,就证明那些人还没有拿到手。
岳谅没有特意从人口中夺食的习惯,但先来后到这个说法,她也不赞同。
各凭本事罢了。
二男一女,岳谅看清对方人数的同时,也被负责望风的女孩看见,后者愣了一下,蓦地脸色一白,尖叫起来。
这一叫分贝高不高都不打紧,只是吓得艰难爬树中的男人脚下一个趔趄,直挺挺摔下来。
“□□妈,老子尾椎都麻痹了……”
在叫声与骂声中,岳谅认出了尖叫的女孩,原来是熟人,九个小时前才见过面。
“叫屁叫!”
女孩惊恐地指着岳谅:“鬼啊,这就是我看见的鬼!!!”
两个男人看了岳谅一眼,齐声怒吼:“鬼你妈,这他妈不是岳谅吗?!”
“岳……岳谅?”女孩终于敢仔细认真地直视岳谅的脸,好一番打量之后,松了口气,苦笑道:“是岳谅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要抓鬼呢……”
她看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的人踪影,最后瞄了一眼岳谅脚下的影子,才放心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