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黑化日常——公子永安
时间:2020-09-24 09:20:27

  青色袖子被男人牵住了,攥在手心里。
  “做什么?不许碰我。”
  对方凶巴巴回头。
  “人多,你别走太快。”
  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上,年轻太监着了一袭蓝灰色孔雀纹的官服,冷淡的颜色意外衬他的清峻秀美,眉峰挺拔,眼珠却如琉璃珠子般透彻,一如身后的碧空,映得干净如洗。
  寡人真怕你一转眼,就忘了身后的我。
  他嘴唇开阖,仿佛说着什么。
  琳琅听不清。
  她低头凑了过去,“你说什么?”
  “你想知道?”他挑眉。
  也许是离皇宫远了,这人难得显出了少年般的率性风流,故意戏弄自己的心爱姑娘,“那我偏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她青葱的手指戳着男人的胸膛,“周、雪、程!这可是你说的,记着,给我闷在心里,以后也不许说了。”
  小青梅一生气来就会连名带姓喊他。
  “好,我错了。”
  “哎呀,这就认错了?你怎么没点骨气呢?你男儿大丈夫的血性呢?”
  “骨气是什么?”他装模作样地想,“有小命重要吗?”
  心上人被他逗笑了,小手主动去勾他的尾指,缠缠绵绵的,恩恩爱爱的。
  “这次本宫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两人在热闹的人群中走着,琳琅还追问他,“刚才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雪程装傻,“什么说什么?”
  “算了,不问你。让你憋死算了。”
  琳琅冲着他狡黠眨眼,注意力又很快被附近的糖画摊子吸引过去。
  “想吃?”
  “郎君……”
  她痴缠着人,睁着一双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眼。
  自过了封后大典,他很少能拒绝她故意而为的小心机了。
  “好,给你买就是了。”
  他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倒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一群小孩子的后头,排起了长队。
  为了怕琳琅走丢,他还牵着人跟他一起。
  两个大人,还是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在孩子堆里格外扎眼。
  这种拉人下水的恶劣行径让琳琅忍不住踩了他鞋面几下,辗出了印子。
  男人一脸风轻云淡。
  “喏,你要的倒糖人儿,吃了牙疼可别哭。”
  “才不会呢,又不是小孩子。”
  周雪程看人攥住了竹片削成的细杆儿,疑惑盯着图案看。
  “郎君,这是……一只小鸽子?”
  唯有小孩要的糖画,多半是昆虫鸟兽的可爱玩意儿。
  琳琅还以为这男人会给她来一出比翼双飞、并蒂芙蓉的惊喜,哪想得竟然是一只胖得活灵活现的鸽子,鼓囊囊的胸脯挺着,格外神气。
  “小馋猫,你不记得了?你七岁生辰那天,突然嚷着要吃肉,郎君没办法了,跑遍了整个山坡,好不容易给你抓到的。”
  “有这回事?”对方困惑皱着眉,“怎么锦娘不记得了?”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么重要的事也忘?该打。”
  不过对她来说,兴许是一只普通的鸽子,记不得很正常。
  他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跑了半天没逮住东西。十二岁的哥哥又不忍妹妹失望,就把自己驯养两年的信鸽捉来烤了。
  作为身负众望的东宫太子,他被勒令禁止豢养宠物,以免玩物丧志,唯有这一类传信的鸽子允许接触,也算是他的第一个宠物了。
  事后他还专门挖坑,把它的尸骨整整齐齐埋好,立了个无名小碑。
  也算是成全了一场主仆情分。
  那时候,十二岁的少年相信地府轮回,还真心实意地希望那只鸽子以后不要投胎到他家来,否则下一次逮不着猎物,又要拿它祭妹妹的五脏府了。
  那得多不好意思。
  当然,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她这其中的秘密。
  不然小丫头又要自责了。
  “哎,那边有人在卖艺啊,咱们过去瞧瞧。”为了避免挨打的琳琅转移话题。
  “那就走吧。”
  他牵着人,紧紧的,像是一生能用尽的力度。
  转眼到了华灯初上的夜晚。
  河边燃起星星点点的光。
  “唰——”
  水波划开涟漪。
  只见灯彩通明的画舫边,有只纤巧的小船慢悠悠荡过。
  船尾立了一道秀长的身影,他双肩微微起伏,将竹竿子探入水里,一抵一划间,小船破开了层叠细浪,在河面上稳当地行驶着。
  船家是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公子,衣衫轻薄,勾勒出窄细的腰身。
  四下风平波静,良辰美景,可他的眼里只映得出船头的姑娘。
  她手里捧着一盏莲花灯,待灯心燃起红光,她弯下腰,将莲花灯递到水里。
  指尖触碰着水,推着小灯远走。
  “你在许愿么?”
  船家公子轻声地问。
  “嗯……不告诉你。”
  她回眸,浅笑嫣然。
  “许的什么愿?”
  周雪程又问。
  “说了不告诉你。”琳琅弯着眉眼,“谁叫你先前瞒着我不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抽起水里的竹竿,溅起珠玉,又换到另一边继续划着。
  “我不信。”
  琳琅故意跟他抬杠。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人在想些什么呢?”
  周雪程低笑,“若想知道一个人在想些什么,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一心一意看着她,想着她,念着她,于是她身上所有的细节都无处躲藏。”
  他眼中的情意过于炽热,琳琅微微别过头,回了一句,“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些什么?”
  “知道。”
  肯定而清晰的声音。
  “你其实并不喜欢放河灯。”
  琳琅转头看他。
  “你方才的动作很随意,一只手放灯,而且泼水时,一点儿也不在意那灯船会不会被打湿。我说的对吗?”
  “唔,这个算你过关了。还有呢?”琳琅挽着滑落到脸颊的发。
  柳梢上斜斜倚着一轮蟾月,枝条垂到岸边,浸湿了新芽。
  他的声音在水间愈发飘渺。
  还说——
  我知道,你想杀我。
  “口说无凭。”
  他笑了。
  笑容有几分寂寥。
  “我说过了,若要知道一个人在想些什么,你只需要全心全意看着她,容不得旁人。”
  他看了两年。
  也瞒了自己两年。
  寡人知道的。
  你喜欢的,不是如今大权在握的寡人。
  也不是,那个昔日为你折了一夜蚂蚱的周家哥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终归是寡人一厢情愿。
 
 
第392章 明月光前女友(30)
  河灯在铺着月光的水面上漾开细微波纹。
  青色裙摆层叠拂动, 似孔雀的尾翎,逶迤间透出冶艳。
  直到她走到了船尾。
  站在帝王的面前。
  她仰着脸,“郎君可是昨夜做了什么噩梦,这混混沌沌的, 竟说出这般让妾身伤心的话。”
  琳琅欲抬起手, 抚上他的脸颊。
  半空中, 被男人紧紧抓着。
  力度不算重, 但她仍能感觉到几分痛楚。
  “郎君, 你弄疼妾身了。”
  她眉心微微蹙起, 牵惹一腔怜惜心绪。
  周雪程低头看人, 看她眉梢眼角蔓延的妍丽, 以及,嫣红似榴花的唇瓣依然说着让他心动的谎话。
  “麟符不见了。”
  他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
  琳琅听懂了。
  她垂下眼。
  对方口吻里听不出喜怒,平淡地叙述,“这枚麟符远可统御三军, 近可调动密卫,是我周家天下的权力象征。两年之前,我从父皇那里得到了它。不, 应该说,是我硬生生夺过来的, 用这双,沾满了鲜血的手。”
  “父皇当时的模样,呵,我至今还记得清楚。他流了很多汗, 一张蜡黄的、折满皱褶的老脸,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本已经病入膏肓了,看见我大逆不道盗取麟符、伪造继位诏书时,被气得摔下了龙床。那噗通的一声,很响,很狼狈。”
  “他磕到了头。”
  “然后挪着膝盖,想朝着我这边爬来。”
  “爬到第五步的时候,死了。”
  “死不瞑目。”
  当着他的面,慢慢咽气。
  再无声息。
  “那一刻,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他神色平静,“我在想,好了,终于可以了,从此以后我便是君,是寡人,天下为臣,没有人再能挡着我娶你。”
  然后,那下一刻,温热袭上了他的眼。
  这个人,除了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有着三宫六院害他母妃郁郁而终的罪人。
  还是他的父亲。
  那个小时候抱过他,陪他骑大马的男人。
  琳琅手腕被他抓着,随着他陷入回忆,力度加重,逐渐浮现一丝丝红痕。
  她神色不变。
  “陛下如今已是君,何必沉湎往事?”
  他摇头,“不,你说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沉湎往事。有时候,我觉得我天生便是心狠手辣的。人如草芥,命如飞蓬,别人的性命,我从未放在眼里。”
  “我脸上还带着血,第二天,就踏着至亲的尸骨登上至尊之位。”
  周雪程转过了头,视线仿佛无处可落,掠过不远处的佛寺。
  那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到了夜晚,殿上燃起灯烛,一片辉煌灿烂。
  隐隐的,传来木鱼敲打的声音。
  好像佛就在耳旁轻声说着,不可妄念的禅机。
  “这辈子,我杀神杀佛杀父杀弟杀师,杀尽一切拦我之人,与天下作对,为我们的以后杀出一条离经叛道的生路。我知,这天道轮回,讲究报应,像我这般歹毒之徒,干尽所有坏事,死后必坠无间地狱,永生受苦,永世不得超生。”
  唇色薄得淡了,他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可那又如何呢?若你能与我同行,若你能与我同心,这些都没有干系了。我做好了准备,也许是乱箭射死,也许是五马分尸,荆棘遍地,不得善终。”
  “可是,我唯独没想到。”
  “那个我背叛众生也要护着的人,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她的人,当她要置我于死地,我……该如何呢?”
  “你说,我到底该如何?”
  又能如何?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像是迷路的孩童,怔怔瞧着人。
  流泪而不自知。
  他至今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能厚爱一人。
  可这人不爱他,他的付出与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满纸荒唐,一枕黄粱。
  他本想在这荒唐的黄粱里永睡不醒,可还是疼。
  那种疼不足以让他撕心裂肺,却丝线般细密穿着,成千上百道,扯得隐隐作痛。
  “郎君,你别这样,锦娘害怕……”
  女子梳着未婚的宫女发髻,乌发上簪着杏黄的珠花,衬得她如同十六岁的少女。
  眉眼温软,似当年的轮廓。
  “够了!”
  他突然制止了她。
  “寡人听了两年的谎话,也听腻了,如今——也不想再听了!”
  对方琉璃般清透的眼珠里浮现红丝,手背突显狰狞青筋。
  几乎要把琳琅的手腕给捏碎。
  “既然你不愿当寡人的一国之后,那就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寡人面前!否则,寡人决不轻饶。”
  话未落音,琳琅被他拦腰抱起。
  “嘭——”
  竹竿落水。
  她摔在了木板上。
  却是离小船极近的画舫木板上。
  立即有人扶起了她,好像是专门在等候着。
  琳琅抬头去看对面小船的人。
  男人仍然维持着那个环抱她的姿态,眼眶却红得厉害。
  那眼泪隐忍而克制,正如他这人,在她面前,分寸总是保持的刚刚好。
  琳琅很少能见着帝王失控的样子。
  “锦……辛姑娘。”
  他声音干涩,强装冷静。
  “念在你我夫妻一场,寡人索性送佛送到西。这船上留有一些盘缠,驿站那边也给你备了马车,趁着天明,你可以随这来京表演的戏班子共同出城。”
  “没有寡人御命,此生……永不得回京。”
  离他越远越好。
  “陛下……这是要赶我走?”
  琳琅咬着唇。
  “到了这般关头,你还装模作样什么?”周雪程狠下心,“你欺骗寡人,辜负寡人的信任,将麟符盗走送给叛军,寡人难道还要留你这蛇蝎美人在身边继续祸害寡人吗?”
  美人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郎君,锦娘也不想的,可那是亡夫兄弟的请求……”
  “亡夫……呵……事到如今,你牵挂的,还是那个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