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黑化日常——公子永安
时间:2020-09-24 09:20:27

  小姑娘咬着唇,挪开步伐,揪住了男人的衣袖,小声说,“是我,是我央他带我去的。爹爹要罚,罚我。都是我的错。”
  男人扬起了手掌。
  她害怕闭起眼。
  那粗重的力度迟迟没有落下,反而是揉了她的发旋儿。
  “抱歉……是爹爹不好。吓坏我们的琳琅了。”
  很奇怪。
  是哪里奇怪呢?
  小姑娘完全迷瞪住了,呆呆看着谪仙爹爹蹲下身来,用他玉般洁白的手指替她拨正了凌乱的辫发,“你别害怕,往后爹爹不犯糊涂了。”他笑了笑,眉间温暖如春,好似繁花盛景,崔家姐姐看得目眩神迷。
  他原本是不爱笑的。
  小姑娘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索性放弃了,一把投进爹爹的怀里。
  他紧紧搂住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心肝。
  尽管心间荒芜在肆意蔓延。
  他已经失去了她。
  失去了琊儿。
  失去了他的师傅跟师兄。
  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有未来,未来早已支离破碎。
  唯有这一点儿过去的余温,他不愿失去,也不能失去。
  活着总不如死去的轻易。
  “那……咱们回家。”他掩饰了那沙哑的音色,恢复成不苟言笑、沉稳安静的父亲模样。
  “嗯!”小姑娘重重点头。
  下一刻她双脚腾空,被父亲抱了起来。
  “咿呀,爹爹你做什么?快、快放我下来。”她很是不好意思,还在吵吵嚷嚷的大街上呢。
  “你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走得这么远,腿肯定麻了。”父亲耐心解释,“若是怕羞,就埋下脸好了,旁人不知道的。”
  可是这里谁不知道您是我爹爹呀。
  小姑娘有些幽怨,乖乖的没有反抗。
  父亲瘦得厉害,可走得很稳当,没有半分不适。
  父亲总是从容的。
  她倚着父亲清瘦嶙峋的胸膛,听着街边热闹的喧嚣人声,慢慢睡过去了。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串糖葫芦。
  父亲单手抱着人,见她熟睡了,才轻轻招手,将她拢进厚实的黑貂斗篷里,挡住了一切风霜。
  转眼就到了十七岁。
  小姑娘长成了娉婷如柳的玉小娘子。
  小冤家也长成了剑目星眸的崔小郎君。
  一墙之隔,她在这边弹琴,他在那边练剑。
  两人虽是青梅竹马,可年纪渐长,跨不过世俗的男女之别,除了逢年过节,甚少见面。她有一天心血来潮,忽然想亲眼瞧瞧那小冤家是如何习武的,便不弹琴了,搬了矮梯,拎着轻薄裙摆爬上了墙头。
  枝干挺拔的梧桐树下,少年轻盈如燕,剑走龙蛇,眼中湛然清光令人不可逼视。
  这可比弹琴要有趣多了。
  她兴致勃勃,第二日照旧搬了梯子,打算将围观进行到底。
  岂料刚抬头,就挨着了一个东西。
  软软的。
  是一只鼻子。
  一股陌生又炽热的呼吸吹过她的脸,又带着少年人习武之后的微微汗意。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对方率先败下阵来,虎着脸问,“你偷看我做什么?不知羞。”
  她眨着眼睛,“你练剑很好看的,我不能偷看吗?”
  少年一下子脸红脖子粗,最后狼狈丢下一句,“不……行。”
  也不知是不行,还是行。
  真是奇怪。
  她摸着下巴琢磨着,但很快没有心思想这个了。
  最近来家里提亲的人多得很,玉小娘子对婚事没有多大的期待,可是挑来挑去的,不由得生出烦闷。
  爹爹说,一切任凭她做主。
  想嫁便嫁,不嫁,他就养他的小姑娘一辈子。
  但到底要不要嫁呢?
  她坐在小院子里愁眉苦脸。
  一朵桃花递到她面前。
  玉小娘子咦了声。
  那桃花并非是躺在手心里,而是簪在了一柄光华流转的银剑上。
  剑上有花,于是少年的江湖里开出了一池红莲。
  “送我的?”
  她高兴扬起了眉,丹凤眼端得是顾盼神飞。
  “……嗯。”
  崔小弟不自在拧过头,像小时候那样,看上去冷漠又不近人情,尤其是少年剑势大成后,整个人愈发孤傲凌厉了。
  她把玩着桃枝,看着花瓣摇曳,又想起了什么,探着脑袋好奇问他,“你都十七岁了,什么时候出门呀?”
  琉璃镇也有上天入地的仙人,虽然离她很远,也知道那是一个斑斓美丽的世界。
  不过她没有野心,只想守着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守着她的一阵风就能吹跑的病美人爹爹。
  “……快了,你急什么。”少年显出几分急躁,“你就这么想撵我走,好痛痛快快嫁人?”
  她瞪圆了丹凤眼,委屈极了。
  她就好心问问他将来的打算,谁知道哪里踩到他痛脚了。
  “不说就算了。”她撇撇嘴,“反正我也不稀罕。到时候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琳琅这句话还是从话本子学来的,那是一个剑客的肆意人生,美人如虹,可剑客心如止水,从不为之所动,美人绝望之下入魔了,与剑客成了敌人。
  “你敢——”
  他紧紧捏着她手腕,两道剑眉凌厉压着眼。
  “好了,我开个玩笑,你莫要生气嘛。”她软软哀求他,“手好疼,你松开好不好?你不心疼我,也心疼你的花,好不容易摘的不是?万一掉地上了,那得……”
  阴影骤然覆盖下来。
  剑客少年探身吻了她。
  青涩的吻,鲁莽的吻。
  “我明天让娘来提亲。”
  他竭力稳住了砰砰乱跳的心肝,装作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
  听在琳琅的耳里却是,“我、我明天,让娘,来提亲,你不要让别人,娶你,好不好?”
  就像个小结巴,可怜又可爱。
  “那你不去仗剑天涯啦?”她诚实坦白,“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改嫁。”
  崔小弟:“……”
  呸。
  他长命百岁着呢。
  “不去了。”他抓了抓头,突然发现,做这个决定,好像也没那么难。
  “为什么呀?”小娘子凑了过来,一张芙蓉小靥娇美无双。
  崔小弟竟幽怨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他不想去吗?他的剑缠了穗,马也涮干净了,银子跟干粮都整整齐齐地码进包袱里,他甚至还喝烈酒壮胆,就差一分当断则断的决心了。每次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在街上总能看见这个小冤家采买胭脂水粉,明媚如同三月艳阳,于是英雄一下子就短气了,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回家去。
  琳琅想了想,说,“不要紧的,我们成亲后,崔姐姐说会有小娃娃的,到时候就让他替你去江湖威风威风,等他完成你的遗愿,我一定让他给你多烧几炷香……”
  崔小弟:“……”
  呸。
  他不要烧香。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感情他小时候嘴毒,长大后就得被媳妇摧残。
  虽然吃了一肚子毒液,崔小弟回家后仍然认认真真给父母跟阿姐说了自己的娶妻之事。
  崔家父母以为自己留不住这个一心外出的儿子,哪想得峰回路转,喜不自胜,两老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收拾利索,登门拜访了。
  玉家父亲有些走神,但礼数周全,温和应允了小儿女的婚事。
  婚期就定在八月,稍微仓促。
  父亲砍了门前的香樟树,给女儿亲手做了两只巧夺天工的婚嫁箱子,铺上最好的绵密丝绸,祝愿女儿与郎君既是“两厢情愿”,又能“两厢厮守”。
  出阁那天,她盛装艳饰,嫁衣如火。
  铜镜映出了父亲瘦长的身姿。
  他持着一枚木梳,仔仔细细给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
  新娘天真闹他,眉梢眼角皆是女儿柔情,“三梳什么呀,爹爹昨晚明明认真背了,我隔着门都听见了,别耍赖。”
  父亲咽下喉咙腥甜,笑着说,“怎会忘了?三梳梳到我姑娘儿孙满堂。”
  她这才满意了,规规矩矩由着他梳头上妆。
  “我儿今日甚美。”
  父亲点了点她眉间花钿。
  “这呀,是夫君特意寻的呢,爹爹也觉得好看,对?”她歪着头。
  父亲手指顿了顿,收回了袖中。
  “他有心了。”
  新娘眉眼弯弯,“是的呀,我以前总以为他是块又冷又臭的顽石,可欺负人了。”
  父亲耐心听着小女儿的絮絮叨叨,一点都不给情面,讨伐自家郎君。
  她忽然一笑,冲着父亲招了招手,这是要说小秘密了。
  父亲顺从弯下了腰。
  “不过嘛,爹爹知道我怎么中意他的?那日我爬墙,见一白衣少年在梧桐树下舞剑,龙蛇游走,雷霆翻覆,真是厉害极了。若他为我夫婿,定能护得我一生周全。”
  父亲怔怔听了,好久勉强笑了,“……原来如此,当真是年少英杰。”
  他思绪飘忽,如同一具提线木偶,被周边的事情冷漠又麻木拉扯着皮肉筋骨。
  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责任。
  比如,此时,他坐在高堂之上,木然看着新人进门。
  四周挤满了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嚷着天作之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娘被新郎妥帖牵引着,跪拜双方父母。
  她弯下腰。
  盖头的殷红流苏不断晃动。
  等新娘被喜娘搀扶进了喜房,一窝蜂的人涌向新郎官,劝酒。
  身为长辈,他理应出面,得体地说,“姑爷不善饮酒,我替他喝。”
  旁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犹如鹌鹑,倒是不好再劝了。
  “这……玉先生体弱……还是算了……”
  “无事。”他难得笑了笑,“今日嫁女,作为父亲,总要为她破例一次。”
  他指节修长,玉骨分明。
  师傅说,这是一双最适合握剑的手。
  可他握不了剑了,也抱不了人了。
  唯一用处,竟是在这婚宴上,用这双无用的手,替她的夫君挡酒。
  婚后三年,琳琅生了一对龙凤胎。
  少年夫妻手忙脚乱迎接着新生命的到来,整日疲于奔命。
  还是那位谪仙般的外祖父不忍女儿憔悴,接手了孙儿的事宜。说来也奇怪,两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到了外祖父的手里,异常乖觉,省心极了。
  又过几年,小孙子像他父亲一样,也迷上了剑,成日缠着外祖父,要他教上一两招。
  在小孩子的心目中,外祖父除了有点病秧子,其他的无所不能。
  “你外祖父不懂剑,问你爹爹去。”
  他摸着小家伙的脑袋。
  小家伙一脸受骗,气鼓鼓地说,“我不信,您虎口有茧呢,肯定是常年练剑的。”
  外祖父笑了,却不再说话。
  他年少时,也曾一剑独尊,一身白衣猎猎,败尽三界枭雄。
  可有什么用呢?
  如今两鬓苍苍,留不住剑。
  也留不住他的姑娘。
  生为天骄,一败涂地。
 
 
第458章 魔帝前女友(番外2)
  “吱呀——”
  那纸窗关得不甚严实, 寒风一吹,挟裹着雪片儿呼啦啦涌进细缝,争先恐后要造访温暖的房间。
  有一枚雪片儿很争气飘到了卧室。
  打着旋儿,落到了罗帐外的一只手背上。
  那是属于男性的手掌, 腕骨劲瘦,指节修长,虎口与指腹生着一层细茧, 是常年累月练剑所致。
  兴许是察觉到了手背的冰凉,男人的尾指勾了勾,扯开了蒙眼的白绸, 手腕一划, 探开了云絮般层叠堆积的罗帐, 内室的格局清晰地收入眼中。
  四四方方的漆红案台,四四方方的箱箧,四四方方的藤椅。
  某位剑仙大人典型的直男审美。
  他忍不住想要坐起来。
  男人的腰刚挪动了一寸阵地,发现身上沉得很。
  他低头一看,是个黑乎乎的脑袋。
  这个脑袋怪漂亮的,没有四四方方,而是圆得纤巧精致, 主人的发旋儿还是一只扁扁的小漩涡。秀茂的黑发如绸缎散开,松松垮垮遮住了细腻白皙的肩颈。
  而且主人的睡相实在是不老实,半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了,一只长腿跨越危险的楚河界限,藤萝般紧密缠绕住猎人的细腰。
  “……”
  夭寿啊。
  他都是做祖父的老人家了, 受不得这种刺激。
  玉无雪使劲捏着鼻梁,觉得自己得缓缓。
  得……好好缓缓。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以致于他的意识与记忆都变得非常混乱、零碎、晦涩,犹如复杂打结的线团,寻不出那一根最初的线头。
  他好像是记得,上一刻是在寒冬凛冽的街上,他拎着两个小孙儿去看热闹的庙会,小家伙们已经闹腾了几天了。
  然而这一刻,他身处温软床榻,天色甚至还未明朗,枝梢上依偎着含羞带怯的月娘子,正透着窗,窥着里头儿的一对交颈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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