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如花美眷——衮衮
时间:2020-09-26 07:37:43

  达玛气得牙颤,“你!你可想......”
  “达玛!”他话未说完,宇文均便扬手打断道,“我是西凉下一任的王,倘若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还拿什么颜面去见我的子民?”
  “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两全的办法!”
  *
  一桩胡葫芦案,就这般暂且了结。
  达玛气咻咻地离开,还扬言说不参加后日的新王继任仪式。没有活佛加冠,新王将不会得到长生天认可。
  原以为这样宇文均就会妥协,可他这回事吃了秤砣,不肯松口就是不肯松口,不想再做无谓的争吵,直接带走了王容与,气得达玛差点当场圆寂。
  清官难断家务事,沈黛虽还担心王容与,到底是没跟过去,给他们小两口时间,自己解决问题。
  待两人回去下榻之所,月已上中天。
  草原人不甚讲究男女之别,给他们安排在了同一间屋子里,只拿屏风从中间做格挡。
  今天一日经历了太多,沈黛憋了一肚子话要跟戚展白抱怨。
  可才进门,这家伙就换了一张面孔,自顾自转去屏风后头看书,脸黑得跟十天没刷过得铁锅一样。无论她怎么撒娇,他都爱答不理,至多就哼哼一声。
  这是怎么了?
  沈黛挠挠头,诧异了许久,见他余光越过书卷,时不时往她右手食指上的一小道划伤上瞥,目光分明心疼得紧。
  她恍然大悟,大约是方才自己贸贸然去寻王容与,而不是先去找他,险些叫那达玛一棍子打死,他生气了。
  但这也不能全怨她呀,事急从权,她也是没时间去喊人嘛......
  绞着指头犹豫了下,沈黛一步一步挪过去,伸出受伤的指头,递到他面前,枯着眉头可怜兮兮地喊了声:“疼。”
  戚展白冷笑,“该!”翻了页书,人跟着侧过身去,不理她。
  可那食指仍在他眼尾的余光里。
  白嫩细腻的一截,玉做的一样,眼下却多了一道瑕疵。伤口不大,兴许下个时辰就愈合了,但他就是移不开眼。
  想起方才的事,他又气恨得咬牙切齿。
  自己知道消息后,几乎是一路飞奔,恨不得往自己悲伤插一对翅膀,最后瞧见的却是那么凶险的一幕。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的昭昭就要与他天人永隔。
  光是一个念头,他就恨不得冲去那破寺,将那把老骨头给拆了!
  这丫头就是给他惯的!越来越胆大妄为。他就该冷冷她,让她长长记性。
  想到这,戚展白狠狠闭上眼,努力将她的指头从脑海里抛出去。
  可偏偏,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
  夜风夹着窸窣的虫蝥声,从窗外荡来,撩动她轻柔的裙摆,似有若无地拂过他腿上。他还来不及琢磨,就散了。
  忍了又忍,他到底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转回来,臭着张脸,朝她张开双臂。
  沈黛眉眼一下飞扬起来,还退后几步助跑了下,一猛子冲进他怀里,差点给他从椅子上撞下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她勾着他脖子歪在他身上,下巴翘得老高,都快戳破天。
  戚展白恨声“嘁”了下,捏着她挺翘的鼻子,“你也就剩欺负我的能耐了!”手却是很老实地将人扯回自己腿上抱坐好,拿起她受伤的食指含进嘴里。
  沈黛没料到他会如此,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左右屋里也没别人,她也就无所谓了。侧头枕在他肩上,看月色慢一点一点勾勒出他认真而俊秀的侧脸,她心里一阵欢喜,双眼晶晶亮。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戚展白牵唇一哂,“是吗?”
  不信。
  “哎呀!”沈黛把手从他嘴里抽回来,环住他脖颈,轻轻摇着,“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小白。”
  戚展白不理。
  “小白。”沈黛语气放得更软,幼鹿眼可怜巴巴地望住他。
  戚展白眼眸微暗,却是冷哼一声,松开那只搭在她腰上的手,漠然垂睨她,还是不理。
  沈黛抓了他的手重新缠到自己腰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蹭啊蹭啊蹭,“小白!!!”声音像裹了一层糖霜,见他没反应,小脚丫也跟着焦急地踢蹬了起来,孩子似的娇憨可爱。
  戚展白胸膛闷闷发笑,一手收紧她腰肢,一手执了她的手指,捏在掌心,宝贝似的细细摩挲,头微微低下,不甘不愿、也心甘情愿地咬牙道了声:“好。”
  默了默,正声道:“不准再有第二次,听到了吗?”
  沈黛忙点头如捣蒜,欢呼一声,“小白最好了!”一把将他熊抱住。
  戚展白不屑一嗤,“小东西。”但到底是没推开她。
  “对了。”沈黛忽然想起什么,坐起身,望着他问道,“你今日可是跟宇文均提起见凤澜郡主的事了?”
  戚展白挑眉,有些惊喜于她的敏锐,也不隐瞒,点头道:“凤澜郡主这几日本都打算在大藏寺斋戒,为了阿均的继任仪式,才匆匆赶回来。我想着这两日就不要去叨扰她,等仪式结束,阿均会为我引荐。”
  沈黛长吁了口气,“那就好。”
  原以为早间凤澜郡主那般注意她,是有什么深意,现在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新君的继任仪式啊......
  想起方才离开大藏寺时,宇文均和王容与僵持的模样,沈黛不禁垂了眼睫。
  怀孕本是多大的喜事啊,偏生落在他们两人头上,却成了灭顶之灾。
  端看王容与离开前的表情就知道,倘若这回宇文均处理不好,就算孩子真有惊无险地留下来了,他们两人之间,也再回不到过去的恩爱不疑了。
  “他们会没事吗?”沈黛问道。
  戚展白可不敢保证,“这事其实不难办,他们是当局者迷,没瞧出来罢了。若他们不介意,我倒是能出手治上一治。但......还是得他们俩自己先掰扯清楚,否则我使再大的劲,都是徒劳。”
  沈黛点头听着,“咦”了声,唰地抬起脑袋,“当局者迷?你是瞧出什么猫腻了?”
  戚展白勾着唇,但笑不语。
  这奸猾的模样,一看就是在憋坏水,等着算计人。
  沈黛嗤之以鼻,难得生出一种不想提前知道答案,只想看他如何导演接下来这出戏的看客心思。左右这家伙觉得十拿九稳的事,那就不会出错,她就擎等着看好戏便是。
  就是不知道,那两个人能不能想通......
  沈黛叹了声,重新将脑袋埋回他颈窝。
  戚展白也顺从地由她靠,抬手帮她打理凌乱的头发,又伸环到她背后,哄孩子般轻轻拍抚着,嘴里轻声哼唱着歌谣。
  夜色静谧,月影西斜,虫蝥声变得格外清晰,配合他清冽的嗓音,交织成一首秋夜里头不知名的小曲,悠悠沓沓,在他们周围环绕。
  偶尔一偏头,两人的面颊腻到了一块,飘渺的触感,细腻如软玉,过电般传遍全身。发丝从彼此颊边垂落,都无声纠缠到了一块。
  可他们都默契地不去点破,若无其事分开,看着各自的方向,继续维持这种微妙的感觉,心情却似那春日的柳叶掠过粼粼水面,涟漪层层,水纹隐隐,无声无息地荡漾开去。
  大约是见证了宇文均和王容与的事,沈黛忽然感觉,其实他们现在这样无芥蒂地互相拥抱着,就很好,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远胜过世间许多恩爱夫妻。
  只是吧......
  沈黛转头看向旁边。
  西凉人给他们安排了足够大的屋子,也很善解人意地布置了屏风作格挡,但就是......只有一张床......
  今晚该怎么办?
  沈黛尴尬地咽了咽口水,心在腔子里“砰砰”撞跳开,周遭那股子暧昧气氛,忽然没来由地灼灼燃烧起来,让人无法呼吸。
  隔着那捉摸不定的气氛,她听见了,坐怀不乱如柳下惠的湘东王殿下,面上虽波澜不惊,心跳却隆隆震天。
  竟跳得比她还快。
  她忽然生出了点恶劣的心思,侧过脸,唇瓣似有若无地在他耳边吹气:“小白,该就寝了。”
  砰——
  有什么东西被他从桌上碰落。
  竟是连手都跟着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谜题现在看着多,但是没事,快到解谜的时候了。
 
 
第40章 
  冗长的一阵沉默。
  月光流转照进来, 头顶波光微漾,外间簌簌的风声偶尔会传进来屋里来。
  沈黛侧枕着戚展白肩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脸烧得通红, 领下全是热腾腾的汗, 偏生还要努力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玲珑的喉结上下滚动个不停,像是口渴, 可茶壶就在他手边,也不见他给自己斟一杯。
  沈黛错开视线,抿唇忍笑。
  她算是看明白了, 他们俩啊,还真就是一类人。平时嘴上叫嚣得厉害, 跟个风月情场老去自如的老手一样,但心里都清楚地划了那么一道楚汉河界, 不会随随便便跨越过去。
  一旦碰见金风玉露相逢的际会,就端看谁先豁出去,支撑得久,谁就能抢占上风。就比如之前在书房那一回,是她先怂了;还有马车上那一次, 也是这家伙抢了先机,牵着她鼻子走。
  今日她一定要扳回一程,在他面前好好扬眉吐气一回!
  那喉结还在烛光下密密地滚动。沈黛伸出一根指头, 轻轻一点, 它便霍然停在了当中的位置, 许久,才顺着原先的轨迹,缓慢而用力地上下滑移。
  面颊之上,他那双狭长深邃的凤眼也跟着闭了起来, 浓长的眼睫在织出一痕疏影。神色寡淡,却并不排斥,倒更像是在享受这轻软的一点触感。
  就是不说出来。
  沈黛无声笑弯了眉眼,直起身亲了下他的眼,又大胆地低下头,在他震惊的视线里,啄吻了下那颗焦躁不安的喉结,耳边的呼吸果然乱了。
  “昭昭......”
  他皱起眉,嗓音里沉淀了几分刻意的怒,却也干燥异常,像是荒漠里头迷失许久、遍寻不到水源的旅人瞧见了一泓甘泉,极力想自持,可惜都是枉然。
  沈黛眼里的笑染起狡黠的光,含糊地“哦”了声,放开那颗可怜兮兮的喉结,可离开前,舌尖偏还顽劣地轻轻挑了下,流连忘返似的。
  戚展白失声又是一“唔”,五指下意识扣起来,抓紧了膝上的布料。奇异的酥麻感从脊柱末端升起,冲乱了他心神,意识都随着一段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浅淡梨香,变得飘渺不定。
  做梦似的。
  沈黛娇声把他唤醒:“小白,夜深了,不一块安置么?”
  一块安置?
  自然是不行的。眼下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他都已经难以招架,倘若再共处一张床上......他是真怕自己定力不够。
  两人虽已定亲,但毕竟还没真正成亲,实在不该走这么近,国公夫人是极其相信他,才敢让他带这丫头来这么远的地方。若是他婚前越矩了,对谁都没法子交代。
  但是认怂是不行的!
  这丫头一看就是在故意折腾他的,让了这一步,接下来就会有五六七八步等着他。
  定了定神,戚展白沉声道:“床上小,两人睡一块太挤。这几日你睡床上,我就在这地毡上凑合几日。”
  沈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床的确小,跟家里的没法比。西凉人没有在床上睡觉的习惯,上至王室,下到平民,睡的都是地毡,能特特给他们寻来这么一张古董板床,已经算很不容易了。
  就是摆在地毡旁边,鲜明一对比,地毡瞧着倒更加华丽了。
  沈黛噘了嘴,摇着他胳膊,“这天都入秋了,你再睡地上,万一着寒了可怎么办?我会心疼的。再万一,那宇文涟他们趁着你生病,把咱们统统扣下算账,又该怎么办?你就不怕我出事?”
  她喋喋不休,一张口就收不住。
  有时候,戚展白真的很佩服她随机应变的能力。不过一个弹指的功夫,就给你罗列出了这么多条后患,且每一条都有理有据。
  就好像他在地上凑合几夜,大邺就会亡国一样。
  戚展白在心底发出哑笑。
  多年南征北战的历练,这会子发挥出了点微薄的作用。重新收拾了下情绪,他掐住沈黛小巧精致的下巴,微微抬向自己,试图扭转乾坤,“昭昭是忘了上回在书房里,自己受过什么苦?”
  视线跟着话音一道落下,顺着她线条优美的天鹅颈,一路滑至那因方才的胡闹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雪底滑腻依稀可见。
  沈黛到底是小姑娘,碰上这样的打量,下意识脱口“啊”了声,偏开身子,抬手捂住。
  衣襟被揉皱,颊红的颜色像是被从织物里挤出来了似的,涟漪般晕染进底下无瑕的雪白之中。
  头顶响起几声胜利的低笑,沈黛反应过来。
  大意了,竟然又被他反将了一军!
  心底一阵暗自咬牙,她也不甘示弱,探过足尖轻轻一蹬。轻柔的细褶裙裾如莲花般在半空开散,飘进戚展白眼尾的余光里。
  “我脚疼,大约是在寺里头扭着了,走不了道。”沈黛朝床榻的方向努努嘴,藕臂重又圈住他脖颈,纤睫一霎,巧笑嫣然,“不如你抱我过去?”
  脚疼?走不了道?
  那方才在他怀里蹬腿撒娇的是谁?
  戚展白暗哂,到底是不忍拒绝她,一手环住她单薄的肩膀,一手向下绕过她膝盖窝,不待他收紧臂弯,沈黛便顺势滑入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脑袋抵在他胸膛前,轻轻蹭了蹭。
  绵软地唤了声:“小白......”
  隔着层叠的衣料,那一瞬的惊慌便剧烈地撞进了她耳房。
  大约戚展白自己也听到了,尴尬地咳嗽一声做掩饰,板起脸,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目不斜视地往床榻边走。
  从桌案到床榻,不过十数步的距离,他竟走了快一炷香的功夫。
  倘若行军也是这般,那他这“战神”的名号怕是难保啊......
  好不容易挪到床边,戚展白俯身,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如释重负般地暗吁一口气,像是刚结束了一场平生最艰难的战役。
  底下那对澄净的鹿眼还盈盈望着他,他不禁低头轻轻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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