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娶到国师大人了吗?——道玄
时间:2020-09-27 09:17:45

  再就是,郑玄曾视之若珍宝,贴身携带,常常收在掌心摩挲,更在病痛折磨时悄悄亲吻过。
  难道真的是通灵之物,在前世入火海时将自己送了回来?它却殒身玉碎了?
  正在沈青鸾沉思之刻,忽有一股很奇怪的触感,与附身玉佩时被郑玄握住的感觉很像。她眉心一跳,骤然道:“几时了,国师歇下了么?”
  “主儿,戌时三刻。”南霜回道,“若没有旁的事,国师大人也该睡了。”
  自从南霜知悉沈青鸾的意思之后,就一直关注照看着国师府那边儿的动静,早就知道他们府上的作息时辰。
  “嗯。”沈青鸾捏了捏眉心,道:“我想见他。”
  煮雪与南霜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却又搭不上话。南霜试探道:“明儿您往青州治水,国师大人应当送您的。”
  沈青鸾却摇摇头:“许多人都要送行。玄灵子心如冰雪,反而不会与他们一起,他该是站在哪个可一眼望见我的楼上,并不现身吧。”
  修长两指慢慢地敲击桌案,一点灯火将指下晃动的影子衬的更深。
  她们两个不经情爱之人,哪里说得出什么。沈青鸾想着郑玄已休息了,不该去找他,便按捺住心思,想了想却又觉得焦心,道:“待我走后过一阵子,煮雪,你送一个东西到国师府。”
  她伸手从木奁中抽出小匣,在底部取出一条玉佩的挂绳儿,上面通体漆黑,编织得甚为巧妙,有两颗青玉珠子作衬。
  煮雪接了物,应了一声,随后又小声提醒道:“水该是已备好了。”
  “嗯。”
  ·
  景王殿下亲赴青州,诸臣为其相送,未料得沈青鸾不同寻常,破晓时便已出行,谁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不过她抵达青州之后,倒是连连传来好消息,水患也大有遏止之象,流民俱得安置。但也因是她亲自治理,当天便将两个治水不力的官员押入牢狱中,在当地鞭刑示众,以平民愤。
  景王干脆利落,从没有半分顾忌。她的能力与手腕一样出众,举世皆知。
  皇帝高坐宫闱之中,一面为沈卿的出众与见效之快而信任赞赏,一面又深觉这是一剂毒性颇大的猛药,若哪天天家儿孙犯法,她定也会眼都不眨地行刑或斩杀。
  沈青鸾抵达青州一周后,景王府中侍奉王爷的侍女煮雪送来一件礼物,是一条并不算名贵的玉佩挂绳。
  待煮雪回去之后,玉虚才启开木盒,见镂空镶翠的珍品木盒中竟是这么个平凡的小玩意儿,有些迷惑地研究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恰这时郑玄从静室中出来,玉虚才收好挂绳,将此物交给他师父,道:“师父,景王派人送来的。”
  郑玄接过木盒,指腹沿着上面镂空的花纹抚过去,抬指打开后,将盒中的挂绳拿起,目光凝驻在上面。
  “师父,她送这个做什么呀,您又用不上这个……”
  “用得上。”
  “……啊?”
  玉虚蓦地一怔,就见到郑玄将那根带着两颗青玉珠子的挂绳握在手中。
  “是我用得上的。你代我去回景王府,备礼道谢。”
  “唔……是。”
  沈青鸾这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试探?她这次的做法处处与前世相悖,既不顾惜五皇子齐谨言,视其若可用可废的棋子,却又对自己颇有温存之意,如今送过来的这样东西,更是教人满心疑虑。
  但即便满心疑虑,却与他已决定的事并无妨碍。若沈青鸾真的知道些什么,总有一日会来问他。
  他在等这一天。
  天启二十一年七月末,青州水患治理情势大好。皇帝龙颜大悦,连带着诸臣皆受赏赐。而景王在青州情势转好后,又马不停蹄地赴往江州。
  江州并不富庶,但风土人情很是特别。沈青鸾在江州落下脚后,当夜便寻至医仙的住所,登门相见。
  入目是一座很小的医馆,招牌破败。外面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在打瞌睡,人都进来了也未有半分反应。沈青鸾轻轻敲了敲高台,道:“夤夜前来拜访医仙妙阎罗,有些冒昧。”
  那童子的头从左边儿晃到右边儿,听到“妙阎罗”这个名字才嗖地坐起,睁大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沈青鸾,蓦地松口气,又恢复懒洋洋地姿态:“太晚了,不见客,这儿也没有什么医仙。”
  沈青鸾耐着性子道:“真的没有吗?”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烦不烦啊。”那童子厌烦地嘟囔一句。
  南霜在她身后听着,浑身都是在青州那边儿斩杀贪官下手惩治的冰冷戾气,抬起手几乎按到剑鞘上,随即被沈青鸾一眼制止了。
  沈青鸾没有跟这个孩子纠缠,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高声道:“妙阎罗不愿见本王。那就休怪本王口无遮拦,惊扰了医仙。”
  一片静谧之中,唯剩沈青鸾清晰可辨的明朗声线。
  “……先帝钱妃第二女,行十六,拟封号为元泽。元泽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死于一场失火之中,其实公主还未死,而是被人以偷天换日之法带离皇宫。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钱妃生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女儿,而是……”
  彭——
  一声器具碎裂之声与飞镖破空之声共同响起。沈青鸾两指夹住直袭面庞的飞镖,修长两指微微屈起,扫一眼暗器上淬了毒的莹莹紫光,继续道:“而是一个男孩儿。隐遁之后化名为……”
  “进来!”
  从童子身后的内室中传来一声怒气腾腾的声音。沈青鸾翻指将飞镖抽回去,一声乍起的闷响,飞镖刮落那小童子的一缕发丝钉在墙壁之上。
  那童子呆了半晌,随后才冷汗淋漓地让出道路,呼气的劲力都压在气管里,细声细气地道:“您请……”
  “进”这个字没发出音来。沈青鸾已拨开那处被暗器刺出破损的垂帘,进入内中,未曾说什么。
  南霜未曾进入,而是与那童子一同在外面守着。
  沈青鸾到了内室,发觉内中漆黑一片。此刻夜幕渐深,里面竟不点灯。幸好她眼睛算得上好,并不觉得是多大阻碍。
  过了几息,火焰腾起的声音响起,一点如豆的黯淡烛光亮了起来,只映出妙阎罗身上雪白的衣衫与散落的长发。
  他的声音很沙哑:“你是谁?”
  “沈青鸾。”
  “……当今唯一的一位女王爷,沈家后人?”男人问。
  “嗯。”沈青鸾语调平淡,“我祖父当年帮过你母亲。”
  医仙沉默了小半刻,又道:“我听说过你了。治水有功。齐明钺的宠臣。”
  齐明钺是当今皇帝的名讳,也是面前这位医仙的四哥。只是不知若两人真的相见,是要叫十六妹,还是叫十六弟?若按皇家的名讳叫,元泽公主的姓名是齐明珠……
  “宠臣么?”沈青鸾微微一笑,“算是吧。”
  “你这么急着寻我,做什么?”
  齐明珠自从死遁之后便隐居深山,他在医术上有惊人的天赋,才可在三十岁前便出师游历,武功与医毒并进,在江湖上也有十分显著的声名。
  “想请公主……”她语句微顿,意料之中地看到齐明珠陡然望过来的目光,顺势改口道:“请医仙为我医治……我的未婚王妃。”
  “未婚王妃……”齐明珠口中玩味着这几个字,“什么时候未过门,也可以称王妃了?看来殿下是……势在必得?”
  沈青鸾目光与他相对,隐隐烛光之下,更衬出双眸的漆黑幽邃。
  “势在必得,在所不惜。”
  白衣男人方才的怒气已然平息,声音却仍是很沙哑,甚至到了有些嘶哑的地步,可以听得出来是嗓子受过不可逆转性破坏的。
  他说:“我平生最恨虚伪不堪,故作痴情的女人。尤其是像你这般。”
  沈青鸾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他,未曾插言。
  “你要是真有这种决心。我可以不收诊金,唯一的要求是,你与你要救治的人用身体共养一种蛊。”齐明珠微微一顿,续道:“一人痛心,两人俱感。除此之外,辅蛊还会分担主蛊的痛楚,他若短命,你便活不长久。这等性命相系,王爷,敢不敢?”
  暗淡烛光之下,沈青鸾的神情也略略不太清楚。她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全无犹豫。
  “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爱的女人。
 
 
第10章 
  幽幽烛火下,医仙的面容忽明忽暗,浅浅地阴影遮掩了五官与轮廓。他看着沈青鸾,似是对这么毫不犹豫的话语有些讶异,后话随之停顿了一瞬。
  “好。那么可否告知我,景王殿下心里那一位,是谁?”
  “是当朝国师。”沈青鸾道,“郑玄郑长清。”
  齐明珠闻言稍愣,忍不住道:“是明玑子的徒弟?”
  沈青鸾想到十六公主死遁离宫前,应是在帝宫中见过明玑子或是幼时的郑玄,边思量边应道:“是。”
  医仙点了点头,缓缓换了口气:“我以为我此生都不会再回到京城,都不会再踏入那个地方一步。”
  他回忆了片刻,自嘲笑道:“似幻似梦,似梦似真。王爷执着于一位方外之人,不怕到头来人我两负,什么都得不到吗?”
  沈青鸾望一眼窗外沉浓的夜色,站起身稍静默了几息,低声回道:“真若如此,便是天理循环,我的报应。”
  齐明珠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是不太明白这位当今圣人的宠臣、大权在握声名广播的景王殿下话语中的意思。
  不过,她与郑玄之间的事,彼此心证,无需他人明白。
  ·
  待江南水患皆平后,沈青鸾未在江州多留,而是为齐明珠备了马车,将这位离京多年的天家“公主”带回京中。
  那一日正是晴日,恰逢次日八月十五的中秋宫宴。齐明珠被安置在景王府中,而她亲去谢恩。
  皇帝赞赏之余,提到自己近年来力不从心之事,似是有心询问沈青鸾心中的东宫之选。可惜沈青鸾对这些皇子都暂无什么考察,心中也并无人选。
  景王府大赏之后,皇帝让沈卿明夜入宫,共参中秋之宴。沈青鸾答应了。
  当日有诸多安顿之事及医仙入住等事务,尚脱不开身。中秋大宴,如不出意外,正可见到郑玄。
  这么多日不见,她偶尔想起玄灵子,都有心火焦灼之感,前世从未体验。虽不至痛楚,却别样怅然。沈青鸾自问这是否归属在动情一列里,因缺乏经验,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人间万万种劫数里的“情”之一字。
  天启二十一年八月十五,中秋,夜。
  皇帝高居帝位,左右手边是姜太后与皇后易氏。下方尽是妃嫔女眷、宗亲世族,与颇受重视的京中官员。宫女来往梭巡,布置妥当,席上歌舞升平,数十窈窕女子共舞霓裳,衣香鬓影,水袖交织,很有安宁之世的气象。
  编钟与琴弦之间,红衣舞女翩跹如蝶,形影飘然,乐声浩荡而不失典雅,弦声悦耳,音律和谐。
  沈青鸾红衣华服,乌黑长发被玉簪及发带束起簪过,衣衫上飞着一只金线绣成的凤凰,用得技法很精致,却又低调地处理掺杂过别色,使绣图虽不见流光溢彩,却有柔亮的色泽。袖口是层叠的流云纹路,沿着朱衣飘荡拂落。
  她的位置离皇帝很近,与郑玄更是对面相坐。
  对方犹是一身素淡,发丝间掺杂的几缕雪白未曾掩藏,看起来有些打眼。长眉星眸,清朗俊逸,纵坐在权欲之巅,红尘深处,亦给人一种孤清寂寥、不容世中的错觉。
  像镜子。沈青鸾支颔看向他,走神想到:像一面光可鉴人又脆弱无比的镜子,不容得有一丝一毫的蒙尘。
  她只是随意漫想,郑玄实则心性坚韧,宛若磐石,他的决定,旁人无法轻易撼动。这一点早烙在沈青鸾心中,在无数次无望的呼唤劝告中刻得越来越深。
  诸臣皆用酒,玄灵子以茶相代,陪皇帝饮过三巡后,妃嫔之中云波暗涌,祝寿话中一句套着一句。
  臣属中听明白得少,听不透彻得多,毕竟是后宫女子的交谈。沈青鸾能够听得出那些一层一层的心思,却觉得分外厌烦,只有看着玄灵子时,才觉得心静些。
  真的心静吗?不过是看着就开心罢了。
  待交谈落下一阵来,已醺醉的皇帝陡然垂首问道:“沈卿,朕记着……你还未成家。”
  沈青鸾突然被点名,起身抬手道:“是。臣府中还未有王妃。”
  坐在上首的圣人醉中沉吟,道:“沈卿心中可有人选,若无人选,世家的公子……乃至朕的皇子,朕做主,给你赐婚。”
  殿中一时静寂,众人目光皆停在沈青鸾身上。
  一旁的姜太后蓦地抬眼,语声划破满殿无声,道:“皇帝这是醉了。皇后,你好生照应着。”
  易氏口中称是,正要去扶皇帝问候时,却被挽着手按住。
  圣人仍旧看着沈青鸾,似非常想知道她口中会冒出哪个世家子的名讳来。或是……哪个皇子也说不定。
  沈青鸾略略移目,与郑玄的目光正好相对地交织在一起。他手持白玉拂尘坐在原处,眸光疏清又深沉,从中只能看见岷山千里雪,和长久静默的黑暗。
  这一捧清霜,真是触之未及,都觉冷如冰。
  在短暂的安静后,沈青鸾启唇道:“臣心中已有人选,并非皇子。只是他还未答应,陛下此时赐婚,臣恐怕委屈了对方。”
  话音一落,紧绷的气氛骤然松懈下来。皇帝添酒笑问一句:“配沈卿,不会委屈了任何人。你啊,提起儿女情长,终有几分细腻女儿的情状了。”
  沈青鸾也笑了一下,回道:“臣的王妃之位,只留给他一人。”
  众人称赞陛下待臣子亲厚,又转移到沈青鸾身上,说她情意深重。随后不知谁最开始提,风向竟渐渐奇特起来,颇有几分百官之间给女儿弟妹说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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