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王侯家(重生)——纳兰十七
时间:2020-10-01 09:16:50

  见着爷爷走了,宝意低了半天的头才抬了起来,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听见旁边的洛芷宁也跟自己一样,同步发出了叹息。
  宝意转头看她,见她一脸的劫后余生,又带着同情地看自己:“宝意,我师父都没这么骂过我,你每天就是这样被骂的吗?”
  宝意想了想,说道:“也还好吧。”
  洛芷宁只当她是粉饰太平,宽慰自己。
  原本被霍老召进来,给了她纸笔,让她在这里画拿手的画作时,洛芷宁还想着自己说不定能入霍老的眼,也做他徒弟,现在看来,他的徒弟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见她心有戚戚,宝意说道:“不要放在心上,我师父他就是这样的。”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宝意将书房里的藏书搬了出来,挑了些书画部分的给洛芷宁看。
  两个人都是喜好书画的人,在这里一看起书,转眼就把刚才的事情给忘了。
  等到宝意察觉到外面的天光渐渐暗下,放下书点亮了这房中的灯以后,厨房里也开始飘出了油焖大闸蟹的香气。
  她走出来,见到院子里已经摆上了桌,四角点亮的灯跟屋檐下挂起的灯笼将这院子照得亮堂堂。
  再举头一看,只见天上一轮明月,散发出莹莹清光。
  霍老早就坐在了桌前,面前摆着一碟花生米,就着小酒吃得津津有味。
  屋里,洛芷宁揉了揉眼睛,放下了手里的书本走出来,正好见到宝意在问霍老怎么就先喝上了。
  虽然霍老刚刚训她们的样子又严厉又叫人害怕,但是现在被宝意反应过来这样训的时候,老爷子丝毫没有刚才的威风。
  被宝意没收了他的好酒跟花生米,霍老坐在桌边咂了咂嘴,对着这空空的桌子,觉得无趣,于是站起了身。
  正好听见外头有敲门声,他就背着手走了过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烟墨阁的东家站在外头,身边还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
  一见来开门的霍老,烟墨阁东家就笑着朝他拱了拱手:“霍兄。”
  “来了。”霍老的目光在他身上划过,落到了他身旁这个一脸严肃的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看上去不过十岁,严老板的手放在了他的肩头,对着霍老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子,今天难得霍兄设宴,我也带上他来凑凑热闹。”
  他的话音落下,这相貌精致,神情严肃得不像十岁小朋友的小少年就有板有眼地朝着霍老行了一礼:“晚辈严俊杰,见过霍大师。”
  厨房里,宝意将霍老的小酒跟花生米放在灶台上,再出来的时候就见到院中多了几个人。
  烟墨阁的东家她是认识的,可是那跟在他身边那像个小大人似的小少年,宝意却没见过。
  见她一出来,那小少年的目光就钉在了她身上,目光里充满了探究。
  烟墨阁的东家同宝意一拱手,说了声:“见过郡主”。
  宝意走过来,叫了声“严老板”,见到今天设宴,欧阳昭明带来的是好酒跟厨子,烟墨阁的东家带来的就是俏生生的侍女了。
  那两个侍女在他身后亭亭玉立,手上还捧着两只长长的匣子。
  宝意听严老板先同自己介绍了他这带来的小少年,原来是他的孙子。
  那小少年朝着宝意行了一礼。
  本来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同龄人都有了孙子,就算他们没有炫耀的意思,霍老也会不爽。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也是有孙女的人了,就在旁十分自然地让宝意受了这小少年的礼。
  宝意重生回来,鲜少遇到这样比自己年纪小的小朋友这么正儿八经地同自己见礼。
  而且这又是初次见面,她想了想,就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了一只蝉。
  “初次见面,姐姐也没有别的什么,这个送你。”
  宝意略略屈膝,将这只碧青的玉蝉递到了小少年面前。
  那小少年望着她递过来的这小玩意儿,因为家学渊源,一看便知道这玉是难得的好玉,就算是宁王府的郡主,也不是这样随便见了个人就送的。
  就是玉的质地越好,就显得这雕工配不上这玉。
  霍老看着自家这多宝孙女见谁都送,这壕气真像自己,更加得意。
  宝意听他在旁说了一声:“姐姐送你的,你就收下吧。”
  严老板看着这只蝉,却是知道宝意是在万宝奇珍楼拍卖那天才买了雕刻用的刀笔回来,跟霍老学习雕刻。
  眼下她拿着的这只玉蝉,明显就是她开始学习之后自己雕的作品。
  这展现出来的刀功跟灵气,足以叫人心惊。
  他想,难怪自己的老友敢在万宝奇珍楼夸下那样的海口。
  他这个老怪物,这是真的穷尽半生,不肯妥协,等到了一个可以继承自己衣钵的小怪物。
  严老板想着,搭上了孙子的肩膀,低下头来对他说:“小宝,算起来你也该叫郡主一声师姐。既是师姐送你的见面礼,你就接下吧。”
  小少年眼角一抽。
  他刚刚在霍老面前自称大名,可是现在爷爷一开口,就把他的小名给暴露了。
  宝意见严小宝听了他爷爷的话,有些无奈应了一声“是”,从自己手中接过了这寓意着一鸣惊人的玉蝉,向着自己道了谢。
  严老板露出满意的笑容,抬起头来看向宝意,又道:“郡主今日同小宝初见就送他这么珍贵的礼物,叫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幸好,我也有准备。”
  说着示意那两名侍女上来,打开她们手中的匣子。
  宝意看向匣子,见到里面装着的是两卷纸。
  在匣子里这么卷着的时候,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从其中一拉出来展开,于这月华下便闪烁起了冰晶般的光芒。
  霍老“嚯”了一声:“你把这搞出来了?”
  严老板笑眯眯地点着头,霍老转头,同宝意跟洛芷宁解释了这纸的稀奇。
  “这种纸的名字叫做‘照君’,是失传已久的名纸,在白天看起来毫不稀奇,只有到了晚上拿到光芒下一照,纸面上就会泛起光芒。”
  “不错。”严老板说,“复原出这‘照君’可耗费了我不少功夫,总算能赶上这一次来。”
  正说着,外面又响起了马车的声音,那没有关上的门被人再次从外面推开,欧阳昭明披着一身暮色出现在门后,对着站在院中的众人露出一个笑容:“我在外面都闻见香味了,看来是来的刚好。”
  欧阳昭明一来,人就齐了,霍老扬声道:“人齐了,开宴吧!”
  话一落下,大厨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做出来的佳肴和美酒就被端了上来,那两个抱着木匣的美婢将匣子重新合上,由霍老指着送到了屋里。
  等她们再出来,众人已经在桌前坐好。
  可她们两个却没有上来服侍,而是从外头马车取了琵琶跟琴来,坐在屋檐下一调弦,奏起了乐。
  一时间,这坐落在槐花胡同的普通小院摇身一变,变成了风雅之地。
  盘中的螃蟹都已经被拆解开了,只是摆成完整的样子,哪怕这周围没有人服侍,大家也可以大快朵颐,倒是比起有人服侍的宴席来要更加自在。
  洛芷宁跟宝意坐在一处,正好对着对面的欧阳昭明,原本有些发怵,可是渐渐心神被这美食所吸引,也就忘了害怕。
  他们在这槐花胡同和乐融融地吃宴,皇宫里,成元帝却是在书房还没来得及去用膳,就听着自己的儿子所提之事愣在了书桌后:“赐婚?”
  “是。”萧琮跪在地上,“儿臣请父皇赐婚。”
  这来请求赐婚的事,原本应该宁王来同成元帝说更直接。
  可是宁王知道柔嘉做了什么,还要这样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同成元帝请求赐婚,他开不了口。
  萧琮于是将请求赐婚的事情也揽了下来,今日回宫之后便来寻了成元帝。
  成元帝听着自己的三皇子要请求把柔嘉指给他做侧妃,不由得想着自己跟皇后一心想要宝意做他们四儿子的正妃,宁王跟宁王妃都是一个说辞——想让女儿留在身边,而不是嫁进宫中。
  现在琮儿提这件事,宁王府会答应吗?
  面对成元帝的疑问,萧琮抬起头来,说道:“这件事情儿臣已经跟宁王提过,宁王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成元帝望着儿子,对他说道,“你先起来。”
  确实,半月之后太后千秋,贵妃已经来同自己求了,想将于将军的女儿指给琮儿当正妃。
  正妃已定,琮儿既然自己有想要的侧妃人选,现在来提也算时机合适。
  可是,成元帝很是意外,阿衡他竟然没有反对?
  萧琮站起身来,见着父皇脸上的神色一再变幻。
  片刻之后,成元帝才抬起头来,对他说道:“朕现在还不能答应你,等明日下朝之后,朕留下宁王来问了他,再同你母妃说这件事。”
  “是。”萧琮脸上扬起笑容,对着成元帝说道,“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
  成元帝点了点头:“去吧。”
  等到儿子从御书房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后,思索着自己的好友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这会不会是一个信号?
  成元帝想,预兆着宁王府对着宝意跟自己的四皇子的事也会松口,好事成双,两个女儿都嫁进他们萧家来?
  成元帝想着,不由得心情振奋,简直现在就想把宁王叫进宫里来问个清楚。
  槐花胡同,酒过三巡。
  严老板拍了拍手,那在演奏的两名婢女便停了下来。
  这院中曲声稍息,霍老捻着酒杯看他,问道:“做什么?”
  严老板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光是吃宴听曲岂不太单调了些?”
  他说着,目光在这一桌人身上扫过,又道:“这要是行酒令,人又太少,何况我这孙儿还小,不能叫他多喝酒,还得想个另外的名目来乐一乐才好。”
  霍老听出来了,这是来者不善。
  自已之前要了他一个带着宝意去看他们严家造纸术的机会,他这就要来设关卡了。
  宝意举着筷子,见爷爷把杯子放下,问道:“你想怎么来?”
  严老板说:“今日虽然人少,但也是场正经宴席。”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落在宝意身上,笑眯眯地对她道,“郡主览尽名家之作,定是知道古往今来许多名作,都是以宴席为题。”
  欧阳昭明也放下了酒杯,见宝意点头道:“不错。”
  严老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子,又再看向她,说道:“郡主年纪稍长,却是才刚跟你这老师学习书画不久,我家小宝尽管刚满十岁,学习书画却已有数载春秋。不如今日郡主跟小宝就以‘宴席’为题,以这最适宜用来画夜宴之作的‘照君’为载,画一幅《秋夜与宴图》如何?”
 
 
第177章 
  这样的比试,听起来倒是十分公平。
  宝意没有意见,霍老更是直截了当地道:“来。”
  欧阳昭明拍了拍手,那些还在厨房的学徒闻声而出,上前来将他们面前这些杯盘撤走。
  洛芷宁上一刻还在吃酒,下一刻就看着面前的桌子被换成了两张。
  那两个弹琴的侍女进了屋,拿出了她们带来的“照君”,在两张桌子上铺开。
  纸笔颜料齐全,就等着来人在上面作画。
  月光亮堂,其他人都退到了一旁,宝意站在左边的这张桌后,而严小宝站在右边那张桌后。
  宝意站着作画,身高正好,严小宝却才十岁,要够到桌面,脚下还得垫着凳子,让他的气势一下子输了。不过他小脸严肃,目光认真地看过桌上这些画笔颜料,没有半点放松小视,完全将这当做一场名誉之战来对待。
  他们两人在这里,剩下欧阳昭明他们四人在院中又摆出了一张小圆桌,上面放着的是厨房准备的甜点。
  四人重新围坐,等着看他们今夜的比试。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侍立在桌旁,准备为两人磨墨洗笔。
  宝意望着这“照君”,她从未用过这样的纸来作画。
  她抬手在纸面上抚过,感受着这纸张的质地,思索着严老板提出的题目。
  《秋夜与宴图》,这题目中就已经确定了他们今日要画的这幅画,既要能体现出“秋”,又要能体现出“夜”,还能体现出“宴”。
  大多数与宴图都是篇幅恢宏,展现的除了与宴的人物风俗,还有设宴之地的布局,穿行在其中的人自然就带着一股动势。
  可是今夜这小院中,加上两名侍女不过也才八人,要在这当中体现出宴会的热闹,就要更注重各人的神态动作。
  画面无声,却要叫人一看就仿佛能听见声音。
  宝意伸手选了一支笔,看到对面的小少年同自己一样,也拿了一支笔在手中。
  她想,爷爷虽然先前才训了她,说她就知道复刻别人,学一个像一个,不注重自己的画技。
  可是此刻若她真只凭自己的水准来参与这样的一场比试,几乎不用比都可以知道会输给严小宝。
  她是半路出家,严小宝却是出生世家,基本功何其扎实。
  严老板虽答应了爷爷,让自己去他们的烟墨阁学造纸,但显然他们严家也有一个准入标准。
  自己今天若是达不到,就算是去了也别想学到什么精髓。
  她想要赢,也就只有用名家的笔法来画这幅《秋夜与宴图》,才有机会了。
  宝意思索着,在几个自己熟悉的名家笔法当中选定了一个,向着砚台伸笔。
  “等一等。”严老板坐在圆桌前,看着她的动作,又转过去对霍老他们说道,“说起来,光是这样比,我觉得还是欠缺了些。”
  听到他的话,宝意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了他。
  在她对面,严小宝也是如此。
  霍老不耐烦地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稍安勿躁。”严老板对他笑了笑,看向宝意,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子,“你们两个人既然打算动笔,想必对这个题目已经有了一定的构想,我要再为这场比赛加上一个限定条件——你们画的只能是这院中的人物景色,不能超越过这个院落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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