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身旁的男人懒洋洋的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阿缇,该睡了。”
陶缇想到这大半夜的,也不好硬拉着他问个清楚,只好轻声道,“好吧,先睡觉。”
她闭上眼睛,摒弃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后,裴延翻了个身,从背后拥住了她。
他将她搂的紧了些,脸埋在她的肩窝,眼睛半阖,眼底是沉沉浮浮的欲念。
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他的卑劣与不堪,发现他霁月风光的一切,都是伪装,是欺骗……
他不敢再往下想。
越想,那些阴暗的念头越发的疯狂。
他忽然想起风叔说的,如果真的喜欢她,便好好待她,不要像父皇一样。
他当然会对她好,只要她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别离开他。
如果她要离开他……
他想起一些遥远而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父皇抱着母后的遗体痛哭着。
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一国之君,哭得那样狼狈,那样的不堪。
后来,父皇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他,朝他招了招手,抱着他说,“你母后抛下我们父子俩了,父皇没用,她要离开,父皇留不住她……”
在他的记忆里,父皇深爱着母后,完全放下帝王的身份,及其所能的对母后好。
可母后待父皇总是不冷不热的,似乎从来没对父皇笑过。
他那时年幼,疑惑不解的去问兰嬷嬷,兰嬷嬷只道,“大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待殿下长大了,或许就知道了。”
感情之事,的确复杂。
比如此时,他越是在意,越是患得患失。
夜更深了,裴延拥着怀中绵软的身子,拧着眉头睡去。
………
消息没长腿,却传的比什么都快。不过一夜的功夫,穆王世子被押入大牢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街头巷尾的百姓都议论纷纷:
“太好了,这欺男霸女的恶世子总算是得到报应了!”
“是啊,善恶终有报,这回太子来咱们洛阳,替咱们除了这一恶人,真是大快人心!”
“我二姨隔壁邻居家的三嫂子就在穆王府当差,听说昨日是太子妃先站出来主持公道,这才把事情捅了出来,若是太子妃没出面,这二十多条人命还不知道要在穆王府的井里捂多久呢!”
“竟然是太子妃?那这太子妃可真是不错啊,能替咱们老百姓打抱不平!”
“对啊,这要换做旁人,八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之前小世子当街打死三里桥下的一个小菜贩,那菜贩一家老小不是跑去官府告状吗?那些当官的管都不管,直接将那一家子孤儿寡母轰了出去,唉,听说那家人后来可惨了,家里没了支柱,那家的小儿子病的没钱治,活活病死了……”
“唉,民不与官斗,这回要不是太子与太子妃撞见,这穆王府不知还要横行霸道多久呢!”
“有这样的太子和太子妃,真是咱们百姓的福气。不过我听闻太子的身子好像不大好,嗨,希望老天爷开开眼,好好保佑咱们这位太子!”
外面流言沸沸扬扬,穆王府里却是一片死寂。
穆王妃悠悠转醒后,得知世子已经被押入牢中,险些又要晕过去。
身旁的婆子赶紧掐人中,替她顺气,她才缓过神来,也顾不上好好梳妆,随意梳洗一番,便跑去找穆王爷。
穆王爷这边刚从大牢回来,一杯热茶还没喝上一口,就见颜色憔悴的穆王妃匆匆跑来。
他眉头皱了起来,有几分不耐烦道,“你不好好在屋里休息,跑出来作甚?”
穆王妃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眸中蓄满眼泪,“王爷,现在该怎么办啊,轩儿可是我们的儿子,你可不能坐视不管,任由他被作践欺辱啊!”
穆王爷深深吸了口气,朝管家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管家应诺,退下。
屋内只剩下夫妇两人,袅袅青烟从兽形香炉中缓缓飘出。
穆王爷沉沉道,“这件事,未免太巧了些。”
穆王妃抽泣的动作一停。
“那个夏桑,早不报仇,晚不报仇,偏偏在你邀请太子妃来府中时,伤了轩儿,将事闹得这么大……还有太子,他昨日来得也太巧了……”
穆王爷冷声道,“我昨夜想了许久,今早出门调查,发现这个夏桑也是疑点颇多。轩儿是从烟翠楼把她带出来的,可这夏桑不是记录在案的妓子,而是一个才入烟翠楼三天的打杂丫鬟;而且,她是如何知道后院枯井的事,又是谁告诉她,她的姐姐被丢入了那枯井……”
穆王妃眼睛倏然睁大,“王爷,你的意思是,咱们府中有内鬼。”
穆王爷哼道,“只怕这件事不单单是内鬼这么简单。”
穆王妃惊愕的思考一番,过了半晌,她慌张的问,“难道是太子发现了什么?他知道我们要对太子妃下手?”
穆王爷脸色铁青,抿唇不语。
片刻后,他沉声道,“你也别太慌神,我昨夜给长安那边写了封信……就算太子要法办轩儿,也得刑部与陛下再三复核,有周家在长安打点……起码能保住轩儿一条性命。”
穆王妃一怔,嘴唇都被咬的失去了血色,兀自喃喃道,“保住一条性命,一条性命……”
她仰头看向穆王爷,目光复杂,“王爷,若保住了命,轩儿以后还能当这个世子么。”
穆王爷嘴角一抽,眯着眼睛盯着她,“一个废人,如何再当世子。”
穆王妃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一般。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怎么个回答,但亲口听到他说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心寒。
她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离开书房的。
看着屋外明亮的光线,穆王妃缓缓抬起头,麻木的眼珠子转了转,一阵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
她捏紧了拳头,咬牙,“太子,太子妃……”
他们毁了她的儿子,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第53章
陶缇睡得中午才醒,等起床一问,才知道裴延临走前吩咐,燃了些安神香让她睡得更安稳。
至于裴延,他像往常一样,早已与东宫官员们一起出门了。
简单用过午膳后,陶缇问起昨日带入府中的少女夏桑,“玲珑,她这会儿在哪呢?”
玲珑答道,“人在后殿厢房住着,太子妃可要见她?”
陶缇想了想,点头道,“嗯,你把人带来吧。”
玲珑颔首,转身出去。
不多时,夏桑跟在玲珑身后一道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干净朴素的衣裳,脸上的红肿也消了大半,露出原本那张清秀俏丽的脸来。
一见到陶缇,夏桑登时跪在地上,行了个极其郑重的大礼,“民女叩谢太子妃大恩,民女身无所长,唯有这一条贱命,若此事了却之后,民女还能活着,民女愿为奴为仆、做牛做马,报答太子妃您的恩情。”
陶缇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忙让玲珑将她扶了起来,又给她搬了个凳子。
“只是举手之劳,我也没帮上什么。”陶缇眼眸弯弯,温声对她道,“我今日叫你过来,只是想看看你目前状态怎样……”
夏桑道,“多谢太子妃关心,民女……还好。”
陶缇看着她那红肿的眼睛,还有那眼下乌青,便知道她昨夜肯定不得好眠。
自己这么个旁观者,都要靠安眠香才能踏实睡一觉,何况夏桑这个失去至亲的小姑娘。
陶缇心中唏嘘一阵,再次抬头,看向夏桑的目光愈发温和,“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和谋略,竟能想办法混到世子身边……你就不怕露馅么?这要是有半点破绽,可能你自己一条命也得搭进去了。”
夏桑道,“姐姐死后,民女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牵挂了,只要能给姐姐报仇,哪怕只有一线报仇的希望,民女都敢去做。”
说到这,她眸中带着几分感激,“民女脑子笨,一开始并没想过去勾引那禽兽,还是一个好心人告诉我这样做的。若不是那好心人步步指点,民女如今应该还是只无头苍蝇,迷茫乱撞。”
陶缇一听,来了兴趣,“好心人?”
夏桑道,“是在穆王府当差的一位阿婆。我姐姐出事,尸首被丢入井中,也是她告诉我的……还有,我之所以能混进烟翠楼,也是托了她的关系,她一远方亲戚恰好是烟翠楼里的管事。若是大仇得报,我定要当面谢谢那个阿婆,她与太子妃一眼,都是我的大恩人。”
陶缇觉得实在稀奇,没想到穆王府里还有这样古道热肠的老阿婆。听夏桑这描述,倒有点武侠小说里扫地僧那味儿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感慨了一句,“这世间还是好人多。”
与夏桑简单聊了一番后,陶缇就让她先下去歇着了。
打听到穆王世子已经在大牢里蹲着,而穆王府目前很是平静,陶缇松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她捂着扑通扑通跳的胸口,两道好看的眉头微拧着。
玲珑担忧上前,问道,“太子妃,您是哪里不舒服么?”
陶缇按了按心口,回过神来,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道,“我没事。”
就是……她来了这古代,总感觉她胆子越来越小了?
唉,实在是人的生命和身躯太过脆弱了,若是她本体,拥有几近永生的寿命、强大的神力……咳咳,虽说她的神力还不是特别强,但对付小小人类还是绰绰有余的——
陶缇:柔弱jpg.
玲珑见自家太子妃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只当她还在为穆王府的恶行而愤懑。想了想,她提议道,“太子妃,你不是常说吃甜品能让心情变好的嘛,那奴婢让膳房给你做些点心来?”
说到吃,陶缇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思考了一下,晚上吃什么呢?
临近五月,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再加上穆王府这档子破事……还真让她提不起多大的胃口。
就在她准备让膳房随便做的时候,脑海中忽的浮现裴延那颀长笔挺的身形来。
她感觉他最近好像瘦了不少。
昨夜他沐浴完,穿着一袭雪白的寝衣,肌肤冷白,整个人又高又清瘦,有种下一秒就要飘飘然羽化登仙的感觉。
也是,就他那病弱的身子,每日还坚持体察民情、巡视堤坝、检查工作,早出晚归,简直堪称劳模。
她可以随便吃吃,却不能让裴延跟着她一起随便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啊呸,自己又在乱代入些啥!
陶缇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旋即站起身来,“走,去膳房,做些清爽开胃的吃。”
玲珑顿了顿,见太子妃又恢复平日里那副元气满满的模样,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是!”
……
不多时,行宫膳房内。
陶缇舀了一大勺面粉,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玲珑好奇道,“太子妃,你这是要做面吃?”
陶缇摇头,笑道,“做凉皮。”
将一大碗面粉与清水搅拌,揉成比较硬的面团,一点点耐心的揉至光滑,再把面团放在一旁醒一炷香后,就可以开始做凉皮最关键的一环——洗面!
陶缇两只白皙的手拿着面团,在一盆子清水中反复的搓揉。
这个过程其实挺解压的,像是揉发泄小玩具一般,一点点的揉捏,那面团肉眼可见的变小,原本清澈的水面也渐渐浑浊,变成漂亮的乳白色。待面团里的淀粉都被洗出来后,剩下一小块黏黏又有点弹性的,便是面筋。
陶缇将面水和面筋盖好,又吩咐御厨往灶上煲一锅酸萝卜老鸭汤,净了手,转身对玲珑道,“走吧,先回去睡个午觉,等醒来再弄。”
想要尝到美食,是需要耐心等候的。
一个午觉睡醒,天还没有黑,陶缇又懒洋洋的躺在榻上看了会儿话本。
直到霞光漫天,夕阳西下,她估摸着裴延应当要回来了,这才从榻上起身。
走到殿外,看着那温柔洒满院子的余晖,陶缇蓦得想到——
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像是做好了晚饭,等待丈夫下班回来的妻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又是一阵面红耳热。
她死死按住自己内心疯狂躁动的小鹿,你清醒一点啊啊啊!他把你当信赖的朋友,你竟然想睡他?
而且他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啊,你不能这么禽兽的!
看着太子妃再次捂住胸口,玲珑心头愈发担忧:明日是不是要寻个御医来给太子妃请个平安脉?
……
夜幕沉沉。
裴延到达集仙殿时,陶缇正托着小脑袋,面色凝重的坐在餐桌旁。
裴延眉心微动,不动声色的瞥向玲珑,似是在问: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玲珑一脸为难:奴婢也不太清楚。
裴延收回视线,缓步走了过去。
“阿缇。”他轻唤道。
陶缇正想着“如何委婉提出分开睡”的各种方案,乍一听到这唤声,呆呆一愣,“啊。”
裴延施施然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下身子,一张俊美精致的脸庞便猝不及防的,近距离出现在陶缇眼前。
陶缇,“……!”
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下意识朝后倒去。
裴延眸光一闪,像是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栽下去,伸手勾住了她纤细的腰,猛地那么一带。
下一刻,陶缇就直接撞到了他温热的怀中。
她的额头贴在他的胸腹之间,鼻尖瞬间盈满他身上好闻的冷香,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衣料之下的结实硬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