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顿了一下,就见宿舍里的同学,一窝蜂朝窗口挤去,“我看看有多帅。”
“别挤别挤,让我看看。”
舒雨笑着摇摇头,不理这些女神经,关门下楼。
穿着一件蓝色工人外套的路晁,正等在女生宿舍楼下。
舒雨听到翁琴说有人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路晁,等在门洞里看到他,嘴角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双手勾住背包的带子,舒雨特意绕路,再忽然蹦到路晁面前。
路晁装作被吓一跳的样子,拍着胸口道:“吓死了。”
“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用两根手指拍胸口,一点也不尊重人。
路晁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我记得你下午没课,正好我今天能提前走,顺便来接你。”
原来是顺便啊,舒雨斜睇他一眼,可是他又记得自己下午没课。
现在是单周末,但大学毕竟要轻松一点,周六下午很少安排课程。像舒雨这样可以回家的,就能多出半天时间。
“天呐天呐,动手了。”
“摸头杀啊,这是什么情况。”
“还用说,绝对有奸/情。”
宿舍里一群女生,挤在窗户边,激动的跺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集体中了彩票呢。
“抓回来拷问啊,怎么能让她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放心,有我们施展的时候。”温阮伸出手,做出一个用力纂住的手势。
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的热火朝天,只有曲歌在一边摇头。
曲歌和大家还维持着表面友好的关系,谁也没跟她撕破脸。毕竟有些事,可以做但不好说。更何况曲歌也振振有辞,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工作室好,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摇什么头啊,羡慕人家的男朋友长得帅啊。”温阮顶了她一句。
“幼稚,你们自己看看他穿的什么衣服,那是京城一家半停产的化工厂的工作服。”曲歌心想,帅又怎么样,帅能当饭吃吗?他们可是大学生,毕业以后包分配,跟个工人谈恋爱,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原以为舒雨有能力有头脑,再说长的也好看,以后怎么混也差不了。现在看看,小地方来的,到底是小地方来的,女人的婚姻是第二次投胎,得慎重再慎重。找个工人,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听到这话,温阮一窒,很想说当工人怎么了,可是再想想工作室里贫困生的生活状况,实在没法理直气壮说出口。
倒是翁琴一如即往的天真,双手扣在一起放在胸前,“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曲歌撇撇嘴角,得,又多一个傻子。
丘兰也不以为意,“舒雨喜欢的人,一定很厉害。工厂停产又不是工人的错,有些工人的能力很强的。”
他父亲经常去求国营大厂里的工人出来帮他们小工厂干私活,他听父亲说过很多次,那些工人真的很厉害。如果不是他们,他的小工厂也干不下去,因为很多技术问题,父亲根本解决不了。
至于为什么拥有这么多厉害工人的大工厂会停产,这是丘兰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曲歌举起双手,“是我错了,你们都对。”
她才懒得花时间跟大家抬杠呢,他们愿意相信爱情的力量,那就相信吧。反正,她只相信权势的力量。
舒雨此时已经和路晁上了公交车,“路阿姨可是说过好几回了,说你老加班,有那么忙吗?”
说完指了指他工作服上的厂名。
就连曲歌都知道的厂子,路英当然更加知道,一家处于半停产的工厂,有什么可加班的,路英完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所以常常跟舒雨吐槽。
“我一直准备跟你说,总没找到机会。”路晁的表情略带委屈,这些日子,舒雨实在太忙了,学校家里两头忙,一到周末直奔商品房,去给那些工人培训,根本不回小院。
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甚至连学校发生的事,都是听舒雅说的。
舒雨一想也对,讪讪道:“今天我有空,我们两家一起吃饭怎么样,我还有事想跟路阿姨请教。”
路晁终于满意了,就是对这个两家人不怎么满意,小声嘀咕道:“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舒雨没听见,而是关心的问他,“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总加班呢?有什么事还得瞒着路阿姨,知不知道她很担心。”
路晁哭笑不得,“我真没什么事瞒着你们,确实是加班。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我在实习单位遇到咱们的老熟人了。”
“老熟人?”舒雨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老熟人在化工厂,等一下,莫不是?
看到舒雨从苦苦思索到恍然大悟,路晁点头道:“就是姚荣光。”
“那你们是?”想到姚荣光调到一家半停产的工厂,不由得替他可惜,他可是难得的一个即有技术,又有远见的领导,就这么沉寂下去,简直就是对人才的浪费。
“他可不是一个会认输的人。”路晁再次摸摸舒雨的头。
“原来是这样,那你跟阿姨说清楚,别让她担心。”
“那你会担心吗?”路晁鬼使神差的说出一句。
就在这个时间,售票员大着嗓门喊道:“到站了,有没有下车的。”
舒雨赶紧示意,“我们要下车。”
这年头的公交车,服务标准是不准用车门夹乘客,别笑,是真事,还当成标语贴在公交车上。
车没停稳就开了车门,舒雨晃了一下,身子前倾,一头扎到路晁怀里。还没来得及站稳,售票员已经在催着他们下车。
路晁一把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稳稳当当跳下车。
“已经下车了。”舒雨被路晁揽得紧紧的,一只手还被他握住,时间很短,心里的感受却很漫长。
“哦,哦。”路晁退后几步,欲盖弥彰的转移话题,“车没停稳就开门,也不知道怎么考的证。”
“对了,刚才在车上,你说什么来着?”舒雨也跟着转移话题。
路晁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他刚开始转移话题,又被她拉了回来。
舒雨也发现了路晁的异样,明白问题出在自己问的问题上。可问题是,他到底说什么了?
两个人吱吱唔唔回到家,路英的时间比较自由,已经在家等着。一照面瞧出端倪,赶紧趁着炒菜的功夫问自己的傻儿子,“咋回事?是不是表白了。”
路晁赶紧捂住他妈的嘴,“您行行好,千万别添乱。”
路英“呸”了一口,还嫌她添乱,简直不识好人心。
“你呀你,行动要快呀,大学里多少男同学,一个个跟饿狼似的盯着漂亮女生。”路英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指头猛戳儿子的脑门,咦,够不着,算了,戳胸口也是一样。
路晁才不会跟他妈解释呢,什么叫表白,两个人水到渠成能够在一起,才适合表白。表白意味着,他们的关系顺理成章转化为真正的情侣。
可若是时机不成熟,那不叫表白,叫为难。
他们两家的关系,早已亲密的如同一家人,介入到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如果舒雨没有这个心思,他强行表白,这不是叫她为难吗?
更何况,他们的一切,应该有个最美好的开始,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而不是随随便便,发生在日常生活里。
第104章 市场化
舒雅要到晚上才回来, 所以中午是他们三个人一起。 吃完饭, 路英兴致勃勃的开始泡咖啡。
雀巢的瓶装咖啡,一瓶咖啡一瓶伴侣包装在一个精美的礼盒里,是这几年的热门礼品。
路英特意买了一套咖啡杯,漂漂亮亮的白瓷杯, 装着速溶咖啡端上来,仪式感十足。
“我听舒雅说起你那个工作室的事,真是令人叫绝, 要不是你忙, 我早想问问你。”路英很关心这个工作室, 当初她知道的太晚了, 想帮忙也没她的份, 深感遗憾。
“现在遇到困难了,也不对, 应该是困惑。”舒雨确实想和路英聊一聊, 她前世并非什么高大上的精英阶层,或是什么高级管理人员。
无非是生活坎坷, 经历的多一些,看到的也多一些,生活技能也多一些。对于人情世故, 各种人的心态,也多少懂一些。
可这些并不能解决她这一世,遇到的全部问题。她也明白,自己在很多地方有所欠缺。
舒雨一一道来, 路英一边听一边点头,“曲歌的做法一点也不奇怪,这样的人以后一定混的很好。”
舒雨一摊手,“我也这么想。”
其实每个人身边,可能都有这么一个人,功利心极强,不缺能力也不缺上进心,能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只是在他们上进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误伤。
这种误伤大多是在道义的层面上,甚至你连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但当事人每每想到的时候,都有一口恶气憋在胸口,噎不下又吐不出的恶心感挥之不去。
舒雨没想过阻止曲歌的上进,她只是想知道,面对现在的局面,她要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你的想法是什么?”路英问道。
“我的初衷从未改变,希望工作室能够运转下去,给更多贫困生带去实质性的帮助。”舒雨没有任何犹豫的说出这番话。
路英点点头,“曲歌想把工作室并入学生会,由学生会来管理?而你并不相信学生会?”
舒雨再次犹豫,“事实上,曲歌私下找我谈过一回,态度很真诚。”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
可大家都是学生,最重要的还是学业。舒雨自家知道自家事,她还有深城的工厂需要她培训员工,画设计图,以及和许然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案。
她不可能将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室上,那不现实。
但工作室也同样是她的心血,而且承载着帮助更多人的使命,她不想看到一个好好的项目虎头蛇尾,热闹一场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真是左右为难啊,不然也不会请路英帮她出主意。
一旁的路晁忽然插话道:“可你终究是要毕业的。”
学生会会一直存在,而学生四年后会毕业。
舒雨忽然一拍脑门,发生自己是不是变傻了,她一直在犹豫,在思考的好像是个伪命题。
她一直在乎的是学生会能不能经营好工作室,真正为贫困生谋福利,而不是用来争功劳谋私利。
却没考虑到,她迟早有一天会毕业,创立工作室的元老,出钱的元老,一个个都毕业了,不管她情不情愿,工作室最终还是会落到学会生的手中。
难道只有将工作室交出去这一个选项吗?
可她的直觉却一直在提醒她,让她下不了决心。
“为什么不想想第三条路呢?”路英也不希望工作室占据舒雨更多时间,那些贫困生家庭条件不好还能考上重点大学,必然非常优秀。
舒雨的心肠太好,肯定十分同情他们。万一同情着同情着,有些感情就是从同情开始的,咳咳,太不吉利了,不能这么想。
交给学生会就更不可取了,会侵占别人劳动成果来给自己谋利益的人,从来都不能相信。如果好好的善举最后变成面子工程,甚至是学生们争名夺利的工具,舒雨该多伤心啊。
路英比舒雨更清楚政治框架下的斗争,而舒雨明显缺乏相关经验。
舒雨也希望有第三条路,可是想不出来啊。
路英也不说话了,开始认真思索第三路在什么地方。
可想来想去,仍是无解,难道真的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为什么不市场化呢?”路晁想到化工厂里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按图索骥,觉得完全可以用一个套路嘛。
“市场化?”路英气乐了,“她那是学校里的,嗯……”
真的不可以吗?她转而朝舒雨看过去。
舒雨很意外的看着路晁,忽然眉头一松,笑了。
“确实是个不一样的思路,大家帮我再捋捋。”能不能市场化,怎么市场化,她需要一个足够细致的章程。否则,怎么跟学生会掰腕子。
“首先是能不能的问题。”路英看了一眼儿子,也很意外他会这么说。
在场两个做生意的人,偏叫他这个在工厂实习的理工男提出来,她到底该觉得没面子,还是该觉得骄傲啊,这孩子,真叫人不省心。
“启动资金是丘兰提供的,没有花过学校一分钱,但用了学校的场地。”舒雨顺着路英的话说下去。
当然,你按后世的思维习惯,那肯定是可以,但什么年代就得按什么年代的规矩来办。
“该还的器材,该还的人情,都还了。”都是她亲自去办的,比如对他们帮助最大的管父,所送的镜头是她自己花的钱。反正国外的电器便宜,许然帮他们随手划拉一部分,随着生产线一块运过来。
彩电冰箱洗衣机,还有舒雨要求的单反相机,帮他们办事的人,随手配了几个镜头。除了替工作室买的相机,舒雨自己也留了一台,当然还包括那些镜头。
送给管父的,就是众多镜头中的一个,值不值钱,值多少钱,舒雨真不知道。她只是试了一下,发现有一个镜头玩不转,大约是她不够专业的原因。换而言之,肯定适合专业人士,所以才成为送给管父的礼物。
“那么丘兰怎么想呢?”这里头的关键人物是丘兰,路英提醒她道。
舒雨也不敢肯定,如果是平时,她肯定站在自己这一边。但和学生会对上,她有没有那个胆量,舒雨不能替她作主。
路英和舒雨探讨一番,发现里头的变数太多,干脆从长计议,等舒雨把关系梳理清楚再说。
两个人商量完,一起扭头去看路晁,路晁被盯的有点慌张,又怎么了。
“你怎么会想到市场化?”
“你跟姚厂长都学了些什么?”
两个问的问题看似不一样,其实都表达了同一个疑问,他怎么会想到市场化这件事的。
“你们等一下,姚厂长又是什么人?”路英发现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两个孩子却都认识,这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