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子的贴身太监搬救兵搬过来的皇帝看着这样的两人,脑门突突跳了两下。
不等皇帝反应,太子已经哭得极其惨烈地扑进了皇帝的怀里:“父皇!杨美人打我!哇——”简直是声嘶力竭,几乎要哭背过气。
太子是真的委屈,他活了五岁,第一次被人打屁股,还打了那么多下,打屁股之前还被砸雪球被说矮冬瓜……简直是太子短短人生最惨的一天。
皇帝看到儿子哭成这样立刻心疼了,熟练地抱着人走来走去安抚,问周围的宫人:“怎么回事!”语气很不快。
南玉双手揪在胸前,一脸的忐忑尴尬,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无措地停下来,望着皇帝和大哭的太子率先出声:“皇上,是我把太子惹哭了。”
皇帝自然知道这事和杨美人脱不开关系,但杨南玉向来周全,今天又这幅形象大失的样子,他就不确定到底是谁的问题,想先问责这些不知道护主的下人。
听到南玉主动承担责任,他皱着眉看过去,语气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带着不快:“到底怎么回事?”
南玉身后的宫人全都吓坏了,他们可是亲眼看到美人打太子的……
而南玉还未开口解释,太子已经指着她开始大声告状:“父皇!她打我!她打我!呜哇——”又一阵大哭。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望着南玉的眼神带着打量。
南玉苦笑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解释:“太子要与妾玩打雪仗,妾便让宫人退下陪着太子玩了几回,可能是妾从未和这般小的孩子游戏,不知道是不是太较真了,太子气得大哭,说要找皇上罚妾身,妾见太子玩了一身雪,怕皇上真的怪我,也怕他寒气入体病了,就赶紧拉着太子给他掸去身上的雪花……不知道是不是手重了,太子一直哭着挣扎,说妾打他……”
皇帝看了看太子身上零星的雪花,再看看杨南玉自己一身狼狈,心底信了她的话。
太子却气疯了:“骗子!她打我!父皇她真的打我了!她打我屁股!”
南玉顿时尴尬得手足无措,无助地望着皇帝:“我……我……我就是掸那里的雪花……”脸涨红了,眼里也包了泪,委屈得几乎马上要哭出来,却又不敢哭。
皇帝看了一眼恶狠狠瞪着南玉的儿子,再看看不知所措的妃子,小姑娘年纪也不大,进宫前还是个全家宠着的孩子呢。
太子拉着杨美人打雪仗必然不是真心要和她玩,不过是想耍弄人,向来自矜的杨美人会放下架子陪太子玩,想来是打算亲近他。皇帝不喜欢妃子亲近太子,但是如果是杨南玉……想到她往日的言行举止,倒也没有太过反感。
大手一伸抹了儿子脸上的眼泪:“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输了还这么输不起,杨美人是你的长辈,不可无礼。”
“父皇!”太子仿佛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了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下一刻,哭得更加嘶声力竭,他委屈,委屈极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连最亲的父皇都不相信他了。
南玉无措地低着头抠手指,心里却笑翻了。
给原主送毛毛虫的时候熊孩子你得意不?当初有多得意现在就让你多委屈!
这时,亭子里的后妃们终于赶过来了,纷纷向皇帝行礼,然后一脸诧异地问太子是怎么了?对太子关怀备至。
太子趴在皇帝肩上号啕大哭,完全不理会这些女人。
皇帝现在也没心情理会她们,儿子哭成这样他心揪成一团,担心他嗓子哭坏了,急着回宫给他换衣服请太医。
皇帝走了,南玉脸上的惶恐也不见了,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笑着和众人告辞。
吴美人不想让她走,头回见到南玉狼狈的模样,她正想要讽刺一二,让她多丢脸一会儿:“杨美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太子欺负哭了?”
南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吴美人不可乱说,皇上都说我和太子打雪仗是我赢了,虽然我年纪大些,但是我只出了三分之一的力,也不算以大欺小,怎么就说我欺负太子了?”
众人愣住?打雪仗?她们当时远远看着这边雪舞飞扬的,根本没想到打雪仗,第一反应就是太子又在欺负人,只不过这次杨南玉竟然反击了,她们原本还等着看杨南玉冲动之后的下场呢。
南玉无视众人的视线,坦然自若地走了,后面的女人们又是咬牙又是叹为观止。
迄今为止,第一个被太子欺负能够把太子反欺负哭还安然无恙的女人,杨南玉果真受宠!
南玉要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恐怕会失笑,皇帝的宠爱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脑子啊!
太子和杨美人打雪仗大哭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廷,第二天给太后请安,太后也问起了此事。
如今的太子是皇帝唯一的子嗣,是储君,在这个皇宫里,他是唯三的主人之一,南玉这些妃子不过是附属而已。
面对太后的询问,南玉还是后悔惶恐的模样,一副本想顺着太子陪他玩结果不会和孩子相处把人玩哭了的尴尬样子。
太后看着难得露出笨拙的杨南玉笑了,拍拍她的手:“没事,以后当了娘自然而然就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了。”
南玉含羞垂首。
被皇帝太后都不信任的太子哭了好几回之后终于知道这件事他没法“洗刷冤屈”了,只能憋在肚子里忍下,想着什么时候找杨南玉报仇。但是皇帝发现自己的儿子难改顽劣,对他的功课越发抓紧,太子出来玩的时间都少了,更加气恨又想哭。
杨南玉才不怕这个小屁孩,揍了一顿又安然脱身,心情无比美妙。
此事过后就到了腊八节,宫里开始忙碌起来,各个宫里也找到了与家里人联络的机会,或传人给家里送节礼,或收到了家里递进来的东西。
南玉要帮着太后准备皇宫的腊八节,忙得脚不沾地,她现在就好像太后身边的管家丫鬟,琐事都过她的手,总理大权则在太后身上。
太后在慈安宫的偏殿整理出一个大厅,专门让南玉在这边见各司局的女官、总管处理事务。腊八节当天,前期安排的事情已经基本落实,南玉暂时比较空,允了一个小太监进门禀报各宫送腊八粥的事宜。
腊八粥年年送,在众多事情中这只是很小的一件小事,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南玉愿意听小太监从头到尾细细禀告,主要是这个小太监的声音挺好听,说话语速控制得很好,各宫收腊八粥的情景被他描述得跟连续剧似的,让枯燥平淡可有可无的汇报变成了精彩的故事会。
正听着“故事”打发时间,突然有御膳房的人面色仓皇地进来禀告,说是晚上家宴的主菜食材出了问题。事情捅到南玉这里,明显是他们无力回天,兜不住了。
南玉皱眉,晚上的家宴菜单都是迎合皇帝太后的喜好,尤其是这道主菜,是太后年年都要吃的一道有吉祥意头的菜,现在她把这件事禀报到太后那去,事情虽然可以解决,但是太后心中必然不快,她这些天忙得精疲力尽都成了白用功。"
第916章 宠妃6
为了避免惊扰到太后,南玉带着人直接去了御膳司的办事处,让所有相关人员全都在外候着,一一进来说明前因后果。
自从事发后,她什么态度都没有,一一问话的举动倒像是打算彻查,有人焦急晚上的家宴怎么办,有人惊惶自己是否会受到牵连,整个办事处人心惶惶。
南玉问话问了一个时辰,她不是简单地审问,而是用上了前世曾经学过的问讯技巧,一番审问下来,已经基本断定,这不是普通的意外。
主菜最重要的食材就是这个冬季难得的纯湖银鱼,如今这些鱼不仅死了,还疑似有病,绝不能让贵人入口。一般的宫人不敢动这么宝贵的东西,说难听点,这些鱼比在场大多数宫人的命还珍贵,食材出问题,所有人都承担了掉脑袋的风险。
南玉翻着审问记录下的口供。
她审讯的时候问的问题很散很小,什么样的话题都有,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觉得不是大事就老实答了。但南玉所有的举动都带着目的性,这些答案现在聚集在她手中,抽丝剥茧后,心中已经对整个作案过程了解了七分。
她不急着惩戒“元凶”找幕后之人,而是凝眉思索该如何度过这次的危机。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告知太后,给几位巨头留下办事不力的印象。
“把几家皇商的花名册拿来。”
“美人是要临时找皇商采购食材吗?”御膳司的女官出声询问。
南玉看向她,等她后面的话。
女官微微蹙着眉,忧愁急切:“即便有第二家经营银鱼的皇商,恐怕也来不及了,银鱼在京城活不久,需提前一个月下单采购才能从纯湖快船运来。”
南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银鱼是别想了,她要找的是能够替代银鱼的食材或者旗鼓相当的另一道主菜。
她没有理会女官,继续吩咐:“司膳总管何在?”
门外一直躬身候着的微胖太监连忙进来:“奴才在。”
南玉问他:“若要换一道主菜,哪道菜合适?”
司膳总管面露为难:“这道‘银龙抱福’年年都是主菜,是因为太后娘娘最爱银鱼,菜的品相又如龙王送福,若要上替换的新菜,既要合太后娘娘的口味,又要有如此精美吉祥的品相,短短时辰御厨们恐难办到。”
南玉皱眉:“这是宫廷,就只有这一道吉祥如意的菜?”尚书府厨师还会弄三四道“巧”菜,更何况皇家?她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王总管,今日的皇家家宴若是出了问题,本宫大不了受皇上太后斥责一番,你们却攸关官职性命,银鱼之事可还没查清,你就确定自己不会跟着整个御膳司受挂落?”
司膳总管是主管御膳房的人,这事他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干系。
王总管额头冒出汗珠,磕了一个头,真心实意地说:“美人息怒,不是奴才不肯,实在是一时之间难以找到替代的菜品,平日也就算了,今天御膳房忙得脚不沾地,没人有空闲临时想一个新菜啊!”
南玉看着王总管不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明明声音很小,却仿佛敲在王总管的心上,越到后头,他的背塌得越厉害。
皇商的花名册拿来了,南玉仿佛忘了他,自顾自翻起各家皇商的资料。今年是她第一次协助太后办理腊八家宴,幕后之人显然是针对她,想让她出丑,断了她管理后宫的这条路。她就偏和对方较上劲儿了,绝对要把这场家宴办得漂漂亮亮的。
她心里有个最保底的方案,活了几千年,她知道的菜品不胜凡几,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可以抵过“银龙抱福”这道菜,这是最后一步棋,现在还不至于。
这些女官太监能走到总管的位置都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滑不溜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冒险的,即便有办法也不会说,因为不说不错。他们想明哲保身,南玉却不让,管理不力还想当缩头乌龟?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王总管冷汗涔涔,他在和杨美人赌定力,大家都知道必须想个办法把这事情圆过去,但是司膳局的所有总管女官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去替杨美人出主意,如果座上的是皇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拖延下去,家宴要来不及了。
南玉正看到此次给大内进贡银鱼的皇商,花名册里大概写着这是哪家、进贡那些东西……一个年轻偏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娘娘,奴才想到一道菜!”
南玉抬头。
同时,王总管震惊抬头。
两人一齐盯着从外面跑进来跪在当中的小太监。
南玉合上花名册:“你是哪个?”
王总管连忙说:“美人莫要听这小子胡说,他才当奴才徒弟几个月,对御膳房的事情根本不熟悉!”
南玉让他闭嘴,只看着那个埋头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你是司膳总管的徒弟?叫什么名字?说说你想到的主意。”
那小太监微微抬头,南玉认出来了,是之前给她讲“故事会”那个小太监。
“奴才小陈子,的确是王总管的徒弟,美人可是想要替换‘银龙抱福’这道菜?奴才师傅上个月就和御膳房的御厨在研究除夕宴的新菜了,有一道‘福寿满堂’正好应今日腊八的景儿!”
王总管怒斥:“小子胡说八道!还不闭嘴!”
南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总管这是想要藏着宝留到除夕?就是不知王总管过了今天还能准备除夕宴吗?”
小陈子紧跟着劝说自己的师傅:“师傅,‘福寿满堂’出在腊八节比除夕夜更合适,如果没有足够替补的主菜,皇上太后不悦,您是总管,必然要被问责,现在我们将功补过,美人定会帮我们在圣上太后面前美言,师傅,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得先想着同舟共济度过难关才是啊!师傅!”
南玉深深看了小陈子一眼,这小太监话里话外是他们帮忙想主意,南玉要帮王总管求情。
王总管脸胀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吃里扒外”的徒弟给气的,低声斥责他,也是说给南玉听:“你懂什么!‘福寿满堂’需要大量的松茸,现在御膳房根本没有备这么多,你让我上哪去找食材!”
小陈子也跟着小声问师傅:“如果有食材,师傅是不是也觉得可以做这道菜?”
王总管不软不硬地哼了一声:“现在是冬日,松茸根本没这么好找!不是我不肯安排,是根本做不出来!”
南玉想起自己刚才看过的几家皇商,还没打算好,就听到那小陈子立刻提高了声音:“美人,奴才知道漳南皇商乌家现今就有松茸。他们原本打算三日后送进宫,现在去乌家问,必然能提早送进来。”
南玉看看王总管又看看小陈子。
王总管恨死这个自作主张的徒弟了,恨不得没收过这个逆徒,慌忙解释:“奴才真不知道乌家的货已经到了京城!况且货进宫也要检查过才行啊!”
南玉问小陈子:“你如何比你师傅知道得还多?”
小陈子声音紧张但语速还是努力维持着平稳:“奴才与乌家的二公子见过几次,相处得挺好,昨日二公子压货进京,给奴才传了信,他……奴才之前托他帮奴才买一路的特产过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