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会怕吗?
心里有种难言感,让司马静忍不住皱了眉。
回了关雎院,长蓉拿来的药膏,还有冷水。
楚玉嫏轻柔的卷起司马静的衣袖,露出了醒目的伤口。她小心的用冷水给他敷了敷伤口,耽搁久了,手臂上已经起了泡,她小心的将泡挑开。
楚玉嫏安抚道:“疼就说出来,不必忍着。”
稚儿从小就对痛觉不是那么敏感,经常自己伤害自己,受了伤也从不会哭。本以为好起来就不会这样了,结果今天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是没有哭着喊疼过。
司马静抿唇,他倒不至于怕这点小疼。
玉芙蓉膏的香味清雅恬淡,素白的膏体温润如玉。楚玉嫏用手抹了一点,均匀又轻柔的涂着伤处。
伤口灼热的痛被一阵清凉感抚慰着,又有些痒。
司马静有些不自在:“那不是有棉团吗。”
“棉团哪有轻重,也不好抹开。”楚玉嫏安慰,“稚儿今日受了委屈,阿姊一定替你讨回来。想吃什么,就和阿姊说,不过这两天不能吃重口的,小心留疤。”
司马静不想吃什么,他不是楚稚,不知道他有什么忌口的,如果说错了就不好了。
药很快就上好了,楚玉嫏又给他缠好了棉条,将伤口熟练的包好。司马静就觉得,楚玉嫏是不是从前经常受伤,不然怎么没叫大夫还这么熟练的亲自做这些。
“虾仁鸡蛋羹好不好,晚上阿姊亲自给你做。”楚玉嫏揉了揉他的头,“让苏芷给你拿两本书,你就在这里哪也别去,阿姊去处理些事情。”
第38章 主持公道
楚玉嫏已经带着长蓉走远了。
应该就是去楚家老夫人那里, 给她烫伤楚玉溪的事做个个交代吧。
楚玉嫏做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受到家规处罚,她不让他跟着难道是怕他担心?
司马静心下不安起来,他本来是能将那个倒茶的女子直接推开的, 但是他没有, 他选择直接将那茶挡了下来。
一来是想让楚玉嫏对他愧疚, 到时候他提什么要求必然能被答应。二来,就算楚家长房与三房的关系势同水火, 然而这两房却从来没有撕破脸, 他需要一个契机。
苏芷拿来了好些书,还有吃食:“这些都是小姐给您准备的,这几本书都是游记。每本都有不少的故事在里头,小姐说您一定喜欢看。”
司马静拿起一本, 翻开看了看。翻了十几页, 也没注意自己看的是什么书。
楚家之所以能在朝堂站得这么稳固, 就是因为楚家子弟同气连枝,这就是楚家的族训家规。
楚玉嫏这次算是犯了大忌,她怎么这么冲动?她不是一向心计深沉, 难道就为了个傻子弟弟, 就昏了头了?
楚桦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个赵氏看着也是个没有脑子的泼妇,这次的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也许楚玉嫏会被杖责,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被这么处罚。
就因为他那突然而来的小心思,使出来的苦肉计?
不行不行,司马静突然就站了起来,扔下书, 直接往院门的方向跑去。
“诶,小公子你要去哪!小姐说了,你现在哪都不能去。”苏芷跺了跺脚,赶紧跟了上去。
紫琳院里面,紧张的气氛蔓延,下人们人人自危。
“哗啦——”药碗被推下桌摔碎的声音。
“我不要喝这个,这个又不能让我脸恢复,我喝这个干什么!”楚玉兰一边发脾气,一边拉着赵氏的衣袖不撒手,“娘,我的脸好疼啊,楚玉嫏呢!她不是说会给我拿药吗,我的脸要是不能恢复,一定要她拿她自己的脸给我换!”
赵氏心疼的赶紧安慰:“我溪儿啊,你别动了啊,这药是治你脸上的伤得,你也不想伤口溃烂……”
“楚玉嫏呢,怎么还没来,她是不敢来了吗?”
院门外,婢女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宛如魔鬼的两人,腿一软忍不住跪了下来。
楚玉嫏一袭紫色长裙尊贵淡雅,她淡然的扶着雍容华贵的楚老夫人站在门外,眉目恬淡,没有丝毫慌张或者愧疚之色。
楚玉溪实在是太能作死的,就算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各种摔东西谩骂的声音还是不知收敛的传了出来。
“奴婢见过老夫人见过大小姐。”
守在门口的婢女抬高了声音,希望能提醒到门里的自家小姐和夫人。
然而,楚玉溪却因为怒气太甚,昏了脑子,听到楚玉嫏来了,一下子就被刺激到了,声音更大了:“楚玉嫏来了是不是,她毁了我的脸,我要她跪下给我赔罪!”
楚老夫人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一下子就更黑了,在来之前,嫏儿就已经把楚玉溪这些年做的事情全数告知她了。
她原本还想来看一看,楚玉溪有没有一点悔过之心,结果在门外就听见她这么放肆的谩骂长姐发脾气。
毫无世家之仪,贵女之范。
“祖母莫要生气,六妹妹年纪还小,等嫁了人就会长进了。”楚玉嫏轻声安慰。
楚老夫人清醒了点,拍了拍楚玉嫏的手背:“你说的对,她也该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这两年先教着点规矩,等嫁了人就好了。
婢女掀开了珠帘,让楚老夫人一行人进去了。
楚玉溪坐在软榻上,整个头被包成了粽子,只露出了一个鼻子和两个眼睛。还有两只手也被溅出来的水烫伤了,被上了药包住了。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暴躁的木乃伊。
她听见楚玉嫏进来了,抬声就骂:“楚玉嫏你好歹毒,你就是蛇蝎心肠,你等着我定要让祖母为我主持公道。她老人家就算再喜欢你,但也不能不讲道理,你就等着把你的脸———”
话才骂了一半,下一秒就看见楚玉嫏扶着楚老夫人出现在了面前。
嗓子里的话,一下子就吓得憋了回去。
“你要我为你主持什么公道?”楚老夫人向来都是笑容和善的,但是不笑的时候,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就比如此时,楚玉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在楚老夫人这般的威严镇压下瞬间就吓得动弹不得了。
“母亲,就算您再偏疼玉嫏,你也不能不分是非吧?”赵氏也是畏惧的很,但是看着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她咬咬牙还是站出来质问。
“溪儿的伤,您也看到了。这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容貌了。溪儿被伤成了这样,等嫁了人该如何是好啊。”
“你倒也不必替她这么委屈,说起来这事还是玉溪先动的手。”楚老夫人眉目淡然,她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让柳氏还有那两个丫头上来吧。”
楚玉嫏站在楚老夫人身边,背脊挺直身姿娉娉袅袅的,一身紫色流仙裙,高雅淡然。
这番衬托下,楚玉溪就宛如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很快,一个面色偏黄的妇人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妾柳氏,给老夫人问安。”柳氏带着那两个孩子跪了下来,给楚老夫人磕头,“这大的是七小姐玉兰,小的是八小姐玉香。”
楚玉嫏看着跪在地上,头发枯黄的两个妹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楚家是世家大族,就算是庶女,也不用如此苛待。楚玉溪虐待庶妹的事情,楚玉嫏是清楚的,她没有阻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将事情当做筹码一样放起来。
楚玉溪一直想和楚玉嫏争,和楚玉嫏斗。她以为自己每一次都是只差一点就能将楚玉嫏踩在脚下,却殊不知那只是楚玉嫏让着她。如果楚玉嫏想,顷刻间便能让她声名涂地,前程尽毁。
就比如现在,楚玉溪犯了大忌,竟然伤到了稚儿。那么,她也不用好好留在楚家了,等用婚姻为楚家发挥她最大的运用后,她便会被楚家无情的丢弃。
“平日里受了什么委屈,今日就说出来吧。”楚老夫人和善的劝慰柳氏道,“有我在,定然会为你主持个公道的。”
这些年,楚桦也不怎么近女色,院子里只有一妻两妾。除了这个赵氏,另外一个是林氏早几年就投靠了赵氏,没有儿女也不争宠,只顾着讨好主母。
于是这个柳氏一下子就显眼起来,赵氏觉得这三房哪里哪里都好,就这个柳氏让人生厌。于是就给她立规矩,各种折腾大骂。
到了孩子这也是有样学样,楚玉溪完全是将自己这两个庶妹当婢女来看,还是“贱婢”那种。
楚玉兰和楚玉香身上,到处都是鞭痕。楚玉溪脾气暴躁,那些都是她出气发泄时用鞭子一道一道抽下来的。
柳氏卑微的看了看老夫人,又小心的看了看上方的楚玉嫏,见她点了头,才敢将这满肚子的话,说出来。
这些年赵氏和楚玉溪的所作所为,就像一把小刀,在柳氏心上刻下一道又一道印记,那些印记一笔一笔的都是账。
不等她说完,赵氏就气的打断她:“你胡说些什么,我几时虐待了你?谁知道你身上那些伤,是在哪碰的?”
柳氏满脸是泪:“我这两个女儿满身的鞭痕,还能作假不成?夫人,既已做下了这事,为何不敢认?”
接下来,不光是这鞭痕了。就连三房屋内原本的婢女也早就被楚玉嫏收买了,此时也纷纷背叛了赵氏,站出来为柳氏作证。
证据确凿。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楚老夫人看着楚玉溪。
看着柳氏和楚玉嫏眉来眼去的样子,楚玉溪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再也不顾祖母在场,气的抄起一个水杯砸了过去:“你们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背叛三房!”
“放肆!”楚老夫人呵斥,眉宇间失望无比,“我本以为你还有悔改之心,倒是我错了。”
“溪儿也是您的孙女啊。”赵氏忍不住道,“就算三爷不是您亲生的,溪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怎么能如此偏心。玉嫏烫伤溪儿的事还没算,您就揪着这事不放。”
“看来是我平日太纵容你们了,倒叫你忘了规矩。”楚老夫人冷笑,“照你如此说来,你房里的那两个庶出丫头,也是你女儿。怎么你对着玉溪就千娇万宠,对那两个丫头倒如下婢一样动辄打骂?”
“今日起,玉溪就在这紫琳院安心将《女戒》抄五十遍,哪里也别去。她伤的颇重,也正好养一养伤。”楚老夫人眉目冷然,她扶着楚玉嫏的手站了起来,“前日我已经给她选了一门好亲事,是个正五品中郎将,虽然年纪大了些,人却是不错的。”
“这些日子,就准备着备嫁吧。如果老三有什么意见,就让他回来后亲自来和我说。”
门外,司马静的脚才要踏进去,又收了回去。
楚老太太的话,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一字不落。
他突然就为自己的心思感到有点好笑,楚玉嫏是什么人,这楚家后院有哪个能欺压到她头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几个剧情,走完就可以换回去啦(?ω?)hiahiahia
第39章 换了伤药
“小公子——”苏芷追了上来, 就看到院门口,自家小公子静静的站在那里。
司马静看了那院门两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才赶过来的苏芷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他往回走。也不知道这小祖宗又怎么了, 来了就走也不进去, 那到底瞎跑什么?
司马静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他蹙着眉,怀疑是互换身体太久导致他脑子也出了问题。不然他怎么会好生生的去关心楚玉嫏的死活, 她受罚楚家被搅乱不是正好吗?他操心些什么。
或许那个老道士说的不错, 在这个身体里,确实会变傻子。
他不顾苏芷的惊呼,抬手揪过路边的刺藤,企图让自己清醒点, 不要被这个身体影响了。
*
楚玉溪透过重重纱布, 怨毒的看着楚玉嫏。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长辈对她言听计从,百般维护。可她却毫不在意这些, 将自己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 随意处之。
她凭什么这么好命, 就凭她是楚家嫡长女吗?
楚玉嫏察觉到了楚玉溪这毫不掩饰的恶意,回视着她,神色平淡不起波澜。恨她的人多了去了,那又怎样呢?
旁人怨怒于她何干,楚玉嫏从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六妹妹伤了稚儿,她也讨回来了,恩怨已了, 便各不相干了。
楚玉嫏扶着楚老夫人,起身离开了三房。
只留下一个背影,让楚玉溪揪着软枕恨恨的望着。
“区区一个五品中郎将也敢娶我女儿,老虔婆是糊涂了不成。”
见人走远了,赵氏才气冲冲的抱怨,她看女儿包的只剩两个眼珠的头,保证道:“我儿放心,有娘在,定然不会叫你嫁的不顺心意。你可千万放宽心,府医让你不要忧思过重。”
“娘——”楚玉溪忍着一肚子气,她拉着赵氏衣袖,“我没事。”
老太婆偏心的很,竟然连她的婚事都听楚玉嫏的。当时楚玉嫏说让祖母给她定一门“好亲事”,她还以为是空口说大话威胁她的。
不过不要紧,她是父亲嫡出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许配给一个无名小卒,说出去简直就是打楚家的脸。
楚玉嫏此次如此害她,还想给她安排这样的亲事,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不是一直想嫁给晟王殿下吗,那她就叫她嫁不成。楚玉溪冷笑,不知道等晟王殿下娶了自己,她又会是什么表情。
一连串计划浮现心头,她眼里流转出狠色。
赵氏不知道女儿的想法,如果知道她肯定会先把屋里的镜子收起来,免得女儿看见镜子梦想破灭大受刺激再发起脾气来。
楚玉嫏送祖母回去后,就回了关雎院,稚儿还在等她。
然而楚玉嫏才一回去,就觉得稚儿似乎有些不对劲。明明还是如常坐在院子里看书,整个人却仿佛更疏离了。
“怎么了?”楚玉嫏问苏芷。
苏芷也苦恼,就将小公子跑去正院,接着又跑去三房最后又径直跑回来的事情说了。
楚玉嫏走了过去,在司马静旁边坐下:“稚儿在看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