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正在握着女孩的手说:“不用担心,大不了我们就在船上结婚,让船长给咱俩主持婚礼,然后生宝宝,以后让小宝宝在甲板上到处跑,长大以后当个海员,也不错。”
女孩嗯了一声,“就把这条船当成家。”
贝暖心想,想得美,马上就要有坏人来抢你们的“家”来了。
女孩又想说什么,忽然皱了皱眉,转过头看着贝暖这边,“我怎么觉得……我旁边有人。”
贝暖被她吓得一哆嗦。
不带这么吓人的。
男生揽住女孩,贝暖本以为他会说“别瞎想哪有人”之类的话,没想到男生说:“不管有什么,我帮你揍它。”
一拳呼地挥过来。
好险贝暖闪得快,差一点就被他揍在鼻子上。
行,够man,够资格保护女朋友。
贝暖惹不起,赶紧走了,继续去招惹别人。
一个年纪不大的穿船员制服的男生正在拖甲板,拖一会儿,就拄着拖把发一会呆。
男的胆子应该比较大,贝暖忍不住捅捅他的拖把杆。
男生一个激灵,从走神中清醒过来,低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拖把。
贝暖觉得很好玩,又轻轻踢了踢他脚边的水桶。
水桶里的水波在月光下荡漾起来。
男生愣了愣,忽然小声问:“是海神娘娘吗?”
贝·海神娘娘:?
男生忽然双手合十,拜了拜,“海神娘娘,你能保佑我爸妈吗?我现在回不了家,请你保佑我爸我妈还有我姐我姐夫都能好好的。”
他想想又补充,“你还能保佑我们这条船吗?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你要是能,就再晃晃水桶。”
贝暖望着他虔诚而期待的脸,终于不忍心,又伸脚轻轻踢了踢水桶。
然后赶紧溜了。
人渐渐都走光了,甲板上一片安静,贝暖一个人溜达了一圈,觉得没意思了,打算兜回去,忽然看到前面船尾有人。
是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正在望着远方的海面。
月光照在他的额头上,勾勒出平静温和的轮廓。
贝暖知道他是谁。
书中写过,这家船公司的老板叫盛翊,小时候出过车祸,不良于行,常常坐着轮椅。
这条船上,坐轮椅的大概就他一个。
他刚刚不是说要休息吗?竟然坐在这里吹海风。
贝暖悄悄走过去,近距离观察这个男人。
正好也有别人过来了,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估计不是他的秘书,就是他的助理。
中年人和贝暖擦肩而过,明显是完全看不到她。
他来到轮椅旁,俯身问:“盛总,聂船长问,他们那艘渔船好像倾斜得更厉害了,真要等到明天早上吗?”
盛翊连动都没动,仍然望着漆黑的海面,半天才开口,声音清晰平稳。
“叫人过去和渔船上的人说,我们的船容量和物资都很有限,最多只能接受十个人上船,明天早上之前,让他们把十个人挑出来,会有小船过去接他们。”
这走向有点不对。
书里并不是这么写的。
贝暖觉得自己没记错,书中说,盛翊当时直接派船把渔船上的二十一个船员全接了过来。
不知是哪只蝴蝶扇了扇翅膀,让他现在只肯接受十个人。
也许是因为船上的物资真的很紧缺?
贝暖站累了,大模大样地蹲在盛翊的轮椅旁边琢磨,反正她隐着身,没人能看见,想怎样就怎样。
她忽然意识到,当只接受渔船上的十个人时,渔船上会发生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的想法肯定是抓阄,是走是留全凭运气。
能抽到的人就上盛翊的船,抽不到的人留下,他们的渔船上肯定备着救生筏,等船沉了,就坐着救生筏在大海上漂,撞大运看看能不能活下来。
可是对面那艘渔船上的二十一个并不是正常人。
只收十个人的话一传过去,想都知道,今晚那条渔船上就是一个恐怖之夜。
就像养蛊,弱的毒虫先死,能活下来的一定是最毒的蛊王。
中年人答应了,转身下去传话,想出这个主意的盛翊仍然不动声色地望着海面。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不再看大海了。
贝暖以为他要操控轮椅走了,没想到他突然伸出手,把手搭在贝暖的头上。
贝暖:?
“你是谁?”盛翊问,“在这儿蹲了好长时间了。”
第81章
贝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唯一的念头就是站起来赶紧逃跑。
就听见盛翊又说:“不好意思,我的眼睛有毛病,白天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天一黑就彻底看不见了,像瞎了一样。我看不见你,不过能感觉到你过来了。请问你是哪位?”
贝暖心想,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贝暖隐身的事,只是靠耳朵听见了她过来的声音。
怪不得。
贝暖忽然想起来了。
书里说过,盛翊的腿出车祸坏了,眼睛也不好,不过只写了寥寥几句,大概因为他是出场就领便当的配角,笔墨不多。
对着这样一个半瞎的人,贝暖顿时放心多了,出声说:“我刚上船,想到处看看。”
盛翊点点头,松开手,“你是今天傍晚上船的?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人。”
他只说救人,不提物资,让贝暖立刻有了好感。
贝暖不想抢功劳,回答:“不是我,都是我们另外一个人做的,他很厉害,叫陆行迟。”
盛翊微笑了一下,问她:“那你叫什么?”
反正他看不见,贝暖大方地回答,“我叫贝暖。”
“好名字,很温暖。”盛翊的嘴角漾出一点微笑。
他看起来很平和,挺好说话,贝暖就直接问他,“你为什么只让十个人上船?是因为吃的不够吗?”
盛翊饶有兴趣地反问:“你觉得应该把渔船上所有的人都接过来?”
贝暖赶紧说:“当然不是,其实我觉得最好一个都不接过来。”
这话说得很绝对,贝暖又往回找补,“主要是这种时候,人心太不可靠,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随便放上来,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
说完就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小队也是被盛翊这么放上船的。
盛翊反而很赞同,“你说得很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几个上来?”贝暖不解,“你说要十个人,依我看,说不定明天早晨他们的船上就真的会只剩下十个人。”
盛翊微笑了一下。
“赌一赌。如果明天早晨他们都还活着,我就把那二十一个全都接过来。”
贝暖望着远处的海面,看见小艇开过去,停在渔船边和上面的人交涉,然后又回来了。
末世的月亮高悬在天上,冷白色的月光倾泻在整个海面,本该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盛翊仍旧对着海面的方向,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对面的渔船一片沉寂。
贝暖也十分好奇到底会发生什么,并不想走。
“对面怎么样了?”盛翊问贝暖。
贝暖刚想开口,就看到跟着盛翊的那个秘书一样的中年男人回来了,正匆匆往这边走。
贝暖不敢再出声。
如果被他看见他家老板正在和空气聊天,一定觉得不是他家老板疯了,就是在闹鬼。
盛翊大概也听见过来的脚步声了,回头对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李秘书,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有事再叫你。”
中年男人还真是他的秘书。
他走了,贝暖松了口气。
李秘书刚走,对面的渔船上就有动静了。
“好像有人上甲板了。”太远了,贝暖有点看不清。
盛翊递给贝暖一个望远镜,“本来想让李秘书帮我看看对面。你能帮帮我吗?”
他的眼睛看不见,需要人帮忙,贝暖赶紧接过望远镜,对着对面的渔船调好焦距。
现在要是有人过来,一定觉得很可怕,一个望远镜就这么奇怪地浮在半空中。
贝暖这次看清了,是一个挺胖的人正在倾斜的甲板上往前狂奔,他身后还追着一个穿黑短袖的人。
胖子慌不择路,在甲板上一绊。
黑短袖立刻冲上去,骑在他身上。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不过看黑短袖骑在胖子身上一下又一下的动作,也能猜到他在干什么。
贝暖充当盛翊的眼睛,“一个人在追另一个人,好像在用手里的刀一下一下地捅他。”
估计足足捅了几十下,黑短袖才算满意,站了起来。
这时候,又有一个长得又高又瘦的人上甲板了,和黑短袖遥遥地站着,两个人似乎在说话。
然后瘦高个走过来,帮黑短袖一起把地上不动了的胖子抬起来,搬到船舷边,扔了下去。
两个人一起扶着栏杆探头往下看。
“又来了一个人,”贝暖帮盛翊实况转播,“帮他把尸体扔进海里了,不过我觉得吧……”
贝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一瞥眼忽然看见,盛翊的嘴角也挂着一点微笑。
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
果然,和贝暖料想的一样,瘦高个突然出手,揪住黑短袖后腰的裤腰带,把他往船舷外一推。
遥遥的,似乎传来一声隐约的尖叫,黑短袖在空中挣扎着乱抓了两下,就也和刚刚的尸体一样,掉进海里了。
“杀人的那个又被后面上来的那个推下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贝暖跟盛翊汇报。
“不过他好像会游泳,在绕着船游,应该是在想办法重新上船。”
贝暖仔细看看海面。
“……现在上不去了,船上那个往下扔东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扔了好几个,好像终于砸中了。”
瘦高个砸完人,转身往回走,路上弯腰从甲板上捡了个什么,贝暖估计是把刀。
他拎着手里的东西,又下到船舱里去了。
渔船的甲板上现在没人了,一片平静,船舱里不知正在发生什么,估计不会太平静。
贝暖琢磨,“这么杀下去,明天早晨那艘船上还能剩下十个人吗?”
盛翊淡淡答:“都死在那边,是他们的福气。”
贝暖转头看着他。
在书里,盛翊是个慷慨大方的船主,维持着这艘船上的正常秩序和运转,尽全力让一整船人都能活下去,还会救助需要帮助的人。
他并不是个杀人狂。
盛翊转向贝暖这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贝暖摇摇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她。而且她隐着身,就算他眼睛没毛病也一样看不见她。
贝暖连忙说:“没有,我觉得这船人不是好人。其实我们直接把船开走,不理他们,不就行了?”
盛翊温和地回答:“我并不想不理他们。”
他顿了顿,“反正你们很快就要下船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上次就是死在这群人手里。”
贝暖没听明白。
盛翊继续说:“我死后,又重新活过来了,睁开眼发现,我又重新回到了这艘船上,时间是我死前几天。”
贝暖这回听懂了,无比震惊:他的意思是重生。
在这个世界里,竟然真有人重生?
重新活了一次?
盛翊接着说:“上一世,我把这伙人放上船,结果他们趁半夜行凶,抢船杀人,把船上的乘客扔下海,”盛翊对贝暖这边微笑了一下,“幸好有你们帮忙,才把船夺回来。”
看来他上一世经历的事和书里写的一样。
所以当他知道陆行迟他们要上船时,立刻把他们放上来了,还安排了舒服的房间,送来好吃的。
这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说话时,对面甲板上又有了新的动静。
一个人从船舱里艰难地爬出来,才爬出一半,又被人拖回去了。
“他们还在继续杀人。”贝暖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跟盛翊汇报。
盛翊点点头,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贝暖头一次遇到重生的人,新奇得要命,不再理对面的渔船,继续采访他:“那你重生以后,弥补了什么遗憾了吗?”
盛翊微笑了一下,耐心地回答:“我重生时,只是回到了几天前而已,丧尸病毒已经爆发了,连多做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
他又说:“而且我的人生也没有什么遗憾。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有一艘船,我来当船长,驾着它想去哪就去哪,后来出了车祸,腿不能动了,当不成船长,可是有一艘船的愿望还是实现了,我的人生很圆满。”
“但是我死之前,做了一件错事,”盛翊的语调低沉下去,“就是放这群人上船,最后害死了很多人。”
贝暖懂了,他打算报复。
他只抛出了一个小饵,就轻易验证了对面船上的人和上一世仍然一模一样。
这次受害者变成了猎人,挖好陷阱,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
贝暖打了个大呵欠。
盛翊耳朵极好,立刻听见了,“去睡吧,不用担心,什么事也没有,明天早晨再起来看。我赌他们还能剩下刚好十个。”
贝暖不觉得。
杀人这种事,杀红了眼以后哪有那么好停手的,更何况是你杀我我杀你乱成一团。
“我赌他们杀到最后,连十个活人都凑不够。”贝暖说。
“好,我们明天早晨看结果。”盛翊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部电影的结局。
他把头转向满是银波的海面,“晚安。”
贝暖跟他道过晚安,离开船尾,打算回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