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齐澜又激动了起来：“谁知道那帮王八羔子这么没良心,竟然卡着时间开战！我看他们分明就是想害人！”
“有多少人知道我还在里面？”陆袖问道。
要是从前，她或许还会考虑这些人不是故意的,或者相信他们的借口,但是现在，陆袖反而看清了许多。
“在会议现场的,都知道你还在里面，就是那些小队长以上的成员。”齐澜一边想一边说道，“不过我们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云麓会直接开火,也没想到你到了时限的那天也还在那儿。”
齐澜说的是事实,这算不上借口,毕竟所有人都以为云麓会在开战前通知她提前撤离。
这个误差就很微妙了,如果对方要争辩的话,其实也可以说是以为秦观说了，或者以为别人说了，然后把自己的错误推卸得一干二净。毕竟就连齐澜他们也提醒了她要退回不是吗？
开阵那事儿也可以解释，秦观答应在先,那他们就卡着时限开大阵，也不算违规。如果云麓那边再无耻些，他们甚至还可以说，是陆袖不听劝，早让她回来了，谁叫她不回，活该。
到时候，两个大帽子扣在陆袖的头上，打掉牙都得往肚子里咽，真是好一出大戏！
陆袖心中暗自冷笑，好，真好，这算盘打得真响啊！只可惜她不是什么政客，不打算按照政客的规矩来了。
反正她自己的实力提升已经完全依靠灵谷子来进行了，在这里待多久都无所谓。她在这里待多久都不会影响自己的实力，甚至还会提升，但那些生存者可就不同了。他们能在这里忍受多久？十年？二十年？
智慧石的内核在她手里，没有这个内核，就没办法达成完美通关，到时候是谁求谁，这可就不好说了。
原本陆袖是想要快点搞定这一切，让这个不完整的启智之灵少祸害点儿人，但一联想到路面上那些对无辜兽人烧杀掳掠的人类，陆袖就觉得一阵恶心，想要快写完成任务的心思也减淡了。
启智之灵确实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但人类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有脑子、有智力，而且启智之灵再怎么蛊惑人，也碍于法则规律，不能平白无故用法术给人洗脑。说到底，启智之灵也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作恶的理由，真正决定去作恶的，是那些生存者本身。
陆袖知道自己是一个容易同情别人的人，但这种同情不包括对施暴者的同情，也不包括对掠夺者的同情。
陆袖想了想，又问道：“在人类聚集地里，有多少人在普通通关完成后回去了？”
“大概有五分之一吧。”这个数字比陆袖预想的比例要好一些，但紧接着，齐澜就继续说道，“不过回去的人之中，大部分都是那些误入高级副本的中低阶生存者，本身就没有多少本事留下来。只有极少数人是想要及时止损，还有一部分人认为你带来的情报是对的，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这个副本确实处处透露着一种诡异的氛围，所以他们也都回去了。”
看来生存者中还是有人能拎得清，陆袖叹了口气。陆袖又问了齐澜几个问题，问得越多，答案就和她预想的越接近。随着启智之灵在人类聚集地中成为一种心灵寄托，越来越多的生存者开始走向扭曲，只有少部分人还保持理智。
陆袖了解了基本情况，就打算去外面走一趟。之前她和向南有过约定，虽说因为性格缘故，她不准备答应对方去须弥空间的提议，但她还是想着，可以和向南一并去旅行。
如果说有谁能不将副本当成任务，而是当作某种旅行，那也就只有向南一个人了。
陆袖从齐澜那里离开后，就去了一趟向南的房间，她敲了一阵门，可房间里却并没有回应。这个时间不是午睡时间，她猜测对方可能去了食堂或者图书馆之类的地方，于是便挨个寻找了起来。
她去了会议室外的天台，去了向南喜欢去的集市，可无论陆袖怎么寻找，她就是找不到向南这个人。向南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陆袖有些奇怪，便给齐澜发了信息询问。但齐澜表示，他们最近一直忙于和云麓作斗争，并没有注意到向南的行踪。
事实上，向南平素里因为不求上进的性格，所以不大合群，除了一起出去做任务，齐澜和向南并没有多少私交，确切来说，整个小队里，向南的朋友都不多。
陆袖不知道对方在其他人的眼里是一个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不管问谁，对方的回答都是“啊，你说向南啊，最近没怎么见过他”，或者干脆就是“不知道、不了解、不熟悉”。
陆袖甚至找了当初刚遇到向南的时候，一起加入一号公会的那个郭阳，然而小姑娘也说自己进入公会后，就一直忙着做任务和修炼，和向南已经不怎么联络了。
其实郭阳一开始也找过向南几次，约着一起去修炼之类的，但对方实在不怎么上进，相比于修炼，他似乎更喜欢享受生活，两人玩不到一块去，也就算了。
陆袖找了一圈都找不到向南，最后也就还剩下一个人没问——向暖。
她原本并不想和向暖有什么交集，但向南联络不上这件事儿，又显得实在太诡异了。陆袖打开好友界面，给向南发过的消息，对方一条都没有回复，因为她和向南不是队友，只是好友关系，所以也查不到对方的大概位置或者生存状态之类的。
陆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她还是决定找向暖问问。
向暖的住所距离向南很近，几乎就是对门的关系。陆袖走到向暖门外，敲了敲门，里面也没有人。
她不甘心，又重新敲了敲向南的门。这次里面有了回应，但是开门的人却不是向南，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你是谁？”女孩儿并不认识陆袖，表情也很诧异。
陆袖眉头微皱，反问道：“向南呢？”
她又觉得这样的问话不大妥当，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男人。”
“这里就我一个人住。”女孩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她几眼，“我是最近才进入通感期的，被小队长分配到这里住，你说的可能是之前的住户吧？你找别人问问。”
说完，女孩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对于所有的生存者来说，陌生人都是危险的，女孩的反应还算客气了。
陆袖还想再次敲门，和那女孩问问具体情况，但随即就意识到，再怎么问，对方也不可能给予她更多回复了。这种精英队员在其他人眼里固然可贵，但相比起正规的小队长之类的，还差得远，知道的信息也少的可怜，问了也是白问。
陆袖心想，或许她应该找几个高级的小队长问问，或许对方能知道向南的去向。
她正想着，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不是来找我哥？”
陆袖一回头，就看见向暖正站在她身后，她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试一些杂物，看样子刚从集市换过东西。
令陆袖惊讶的是，向暖的装束看上去就像换了一个人，就连说话的态度也与从前大相径庭。
从前，向暖一贯都是浓妆艳抹的，穿着也很时髦，但素颜的向暖，陆袖是从来没见过。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妆容，脸上、脖颈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她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可以看得出她的心情不大好。
而且以前向暖对陆袖是很有敌意的，但不知道这回是怎么回事，向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故意讽刺几句。她只是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了房间里，然后回头对陆袖说道：“如果你是来找我哥的话，别找了。”
“你什么意思？”陆袖急忙问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找不到他的。”向暖的眼睛很空洞，她看着陆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用找了，他死了。”
陆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瞪着向暖，不断地从对方的微表情中寻找着她说谎的迹象，但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向暖的眼泪猛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崩溃地喊道：“你听不懂吗！我说他死了！”
说完，向暖猛地拉开门，跑进了屋子里。
陆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门，直接闯了进去。她抓住向暖的手臂，将她按在墙上，语气中略带威胁：“你把话说清楚！要是有一句瞎话，我就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向暖的眼泪还在哗哗的往外流，但情绪似乎已经比刚才稳定了许多。她用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低声对陆袖说道：“我没有骗你，我哥，他真的死了。”
陆袖抓着对方的手瞬间，松了下来。
死了？怎么会……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对方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死？！
陆袖不相信向暖给出的答案，可她确实哪里都找不到向南。
陆袖呆愣地看着向暖，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才离开了这么短的时间，对方就死了……向南那种人，根本不可能主动去打怪，人类聚集地又不能，怎么可能死呢？！
向暖看了她一眼，招呼她坐到沙发上。两个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向暖才开口说道：“他死之前，我总嫌他婆婆妈妈，人又懒散无能，可他死了，我却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哈，很讽刺对不对？”
陆袖没有说话，向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把一切交待地很详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可以看得出来，她对于向南的感情确实很特殊。
“我以为我是对的，来到灵纹空间这种地方，如果不能不择手段地为自己求得利益，又怎么能活呢？就连我爸妈也想利用我傍上个大款，到了灵纹空间，这道理也是一样的。”向暖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所以我讨厌向南，讨厌他为我着想，讨厌他对我好，我不想回报，也回报不了。”向暖轻声地笑了，“我只是一个自私的讨厌鬼，他却非要来管我，你说他讨不讨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呢？”
“可是啊……现在他死了，再也没有人管我了。”向暖把烟扔进了烟灰缸，“我哥亲口答应的这事儿，谁也没法追责，但我知道他是个怕死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失望，他不会答应的。”
“我一直很后悔，一直想去阻止他。但他们不让我见他，我只能从监控里看他。如果我能进去就好了，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向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我太懦弱了，我也怕死，云麓打过我一次，我就不敢再反抗了。”
“我问过他我哥一次，就在他死的那天。我和他说我们跑吧，离开这里，他拒绝了。”向暖看了看自己的手，“是我害死了他，我也该死。”
她突然抬头，看向了陆袖：“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等你送我上路，动手吧。”
“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愿。”陆袖看都没看向暖一眼，直接拒绝了她。向南不想要她的命，他想要她好好活着，那么纵使她再厌恶向暖，她也不会杀她。
她不想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也不想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要赎罪了，她不在乎那些，她只想要她的朋友回来，回到她身边来。
她想起了那片攻击的圣光，在光穿透她身体的那一瞬间，她恍惚间听到了向南的声音……如果向南是能源，那她能活下来这件事，也就不奇怪了。
是向南给了她活下来的机会。
向南是自愿的，但如果不是真的了无牵挂，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去死，这些该死的生存者，其心可诛！
她要他们付出代价！一个也别想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为了情节的连贯性不得不多写1k的我……工作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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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贩卖人类（六十五）
尽管陆袖在屋里的时候,表现得十分激进，但当她离开向暖房间之后，眼睛里就多了几分迷茫。
对于陆袖来说,向南走的太突然了,什么都没留下，就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她没有任何可以缅怀的,除了那些零星的记忆和翻腾的云海。
现在云麓、李芙风等人，都带着生存者在地面上开战,已经离人类聚集地很远了。如果她现在找上门对峙、报仇，光路上就要花费几天的时间，到时候回灵纹空间的期限便结束了。
愤怒在陆袖胸中涌动着，除了愤怒,还有对人性的绝望。向南大概是这些人中最后一个真正的人类了，而剩余在灵纹空间里的人算什么呢？不过是套着人类皮囊的野兽,不,甚至还不如野兽来得单纯。
主战派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决策是云麓做的，但那些人全都是帮凶,事后也没有人产生愧疚心理。但凡有人愧疚,她也不会再在回程的路上看到那些杀戮的人了。
不光是她被困在那里,那些精英探子也在里面,那是他们的同胞、战友,但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他们为了消息，被苍狼肆意折磨、猎杀，那严刑拷打尚且没能将所有探子杀害，但他们还是死了,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这不是那种要牺牲小我拯救全体的紧要关头，而是靠着忽悠让同伴去送死。明明不必死这么多人，不必流这么多血，这些人却为了派系斗争，为了雷石，要这么多人白白送命！
输赢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要牺牲这么多条无辜的生命，重要的连朋友都可以出卖背叛？踩在同伴的尸体上获得的力量升级真的畅快吗？
陆袖站在向南常去的会议室走廊上，下方的云海依然还是那样灿烂美丽，但陆袖的眼神却失去了焦点，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些屠戮者，还有那些血，令人作呕。
她不是一个喜欢报复的人，向南也不会希望她活在仇恨里，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那些人辜负的不只是她或者向南这样的个体，而是整队的伙伴，行径令人发指！
她没办法原谅这些人，即便这种报复会给她带来恶业，这也是她的抉择，她将去用后面的百余年找灵谷子偿还，但她绝不会再姑息这些恶人。
陆袖拿出了那颗智慧石的内核，那内核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她轻轻地笑了，是时候去报复了。
那些人不是喜欢在期限上玩花活儿吗？好，这次她就成全他们！
死亡不是最恶毒的报复，夺取希望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