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敛月发觉,她说这句话时她是心虚的。
鸭蛋妈妈着急上前,比起为自己处境担忧,她更为敛月妹子的境况而烦恼,“小月,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有人不问青红皂黑先把封条贴起来呢?”
半天虞敛月口中只吐出来两个字,“抱歉。”
虞敛月强压下情绪,镇定地站在乌压压一片人群之中,用大喇叭宣布道,“大家听我的,工资先结清给大家,回去休息几天,我会在复工的时候,给大家在群里发消息的。”
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
“小月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一个中年阿姨站出来,“不如和我们老婆子一起说。”
紧接着是第二个,“就是,上面人也不能时时监控咱们,要我们接着偷偷干也不是不可以!”
这之后自然有第三个去,第四个,大家争先恐后要为工厂出力。
虞敛月极力安抚,像是不过只是发生了件小事,“一点上面工厂出现的小问题而已,大家先休息,走的时候记得去门外陈师傅那里领一个西瓜。”
虞敛月收拾好行李。
鸭蛋恋恋不守地守在门口等她,“月月姐姐,是不是以后你就不会和我讲故事,妈妈再也没了工作啊?”
“不会的。”
虞敛月半蹲着,郑重其事地摇着头,悉心地用随身带的纸巾,为鸭蛋擦好额头冒出的汗。
虞敛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个世界自以为面对纸片人儿刀枪不入,可小孩随口一句话她就几乎潸然泪下。
汽车导航往MIF的大楼不断靠近。
她一路再回到这里,已是晚霞齐天了。
“我找沈恪之。”
偌大而空旷的一楼,灰色压抑的地板色调,越过巨大的折射玻璃,前台的一位高挑却暴躁的女人用食指关节敲击着桌面。
“不好意思,我们沈总不接待没有预约的客人。”
虞敛月不假思索地在前台用淡漠无比的口气说,“用内线电话告诉他,我是虞敛月。”
双手转而强撑在流水形的前台上。
女人的眼神倦怠,却又有股无形的操控力,掌控着全场。
电话如愿打过去。
前台礼仪小姐又不好意思道,“沈总这会可能在开会,没人接。”
前台敏锐地发觉,这样不输娱乐圈当红小花的颜值和身材,加之不好惹的个性,很有可能是和总裁有感情纠纷……
女人眸中冷艳的光,正像是寻仇的模样。
沈恪之恰好有事下楼,他目送河鲜集团的顾总。
虞敛月哪会care什么这个世界里的秩序,朝着电梯瞬间开门的西南角跑去,“沈恪之,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保安拉住了她。
而沈恪之分明就看到了她。
男人推了推半框银色眼镜,像是早就预兆到了这个一幕,并不算太欢快地看见她的狼狈,可不过半个小时,沈恪之通过内线联系到公司前台,沉声道,“让她上来。”
“沈总,那位小姐早走了。”
“那她有说什么吗?”沈恪之不明白他自己在留恋什么。
“她临走前的确念念有词。”但借她一百个胆子,前台也不会有勇气说那位小姐具体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
男人疾声厉色。
碍于淫威,拿着4k工资的前台弱弱道,“那位小姐仰天大骂,说的话很不好听。”
“那她具体说了什么?”
“她说,沈恪之就是个辣鸡。”
沈恪之:很好。
她这是恼羞成怒了。
可为什么,她连最基本的耐心都没有,他不过让她等上半小时,她现在不是火烧眉毛那般急吗?
怎么就不来接着找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在修了
等我
第27章 二更
虞敛月怒气冲冲走到大街上, 恰逢有一个路人采访,她侧身躲过,却不料对方的镜头怼上来, “说出今年夏季心愿, 抽取最大福利。”
“好的, 这位小姐,哇,你的打扮很新潮哎,”记者是个有些猥.琐的瘦小男人, 邪气的笑道, “请问你有什么心愿吗?”
“我没心愿。”
虞敛月头也不回往前走。
后面年轻的新媒体女记者心想哪能错过一个大美女呢, 于是紧跟其后,“说出你的心愿, 我们节目组会筹集资金为你满足心愿呢。”
“哦。”
虞敛月正对镜头,露出一抹赏心悦目的笑, “我希望明天早上MIF倒闭。”
“什么!?”
电台小编的手颤颤发抖, 这是一个直播间, 而他们电台最大的资助方就是MIF……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下诅咒他们倒闭。
“我希望MIF倒闭,沈恪之吃一辈子牢饭,还有你们,难道不要考虑别人的隐私安全,难道每个人都要被迫接受采访吗?”
“我刚刚走快些, 就是不想回答。”
虞敛月语速极快,不容拒绝,“既然你方要求,那我不免多说一遍。”
“不能完成我的心愿,那就好好把这段切掉吧。”
滚动的荧幕上。
“我希望MIF倒闭, 也希望沈恪之吃牢饭。”
引起了网友的热议。
MIF作为一家涉足各个行业的垄.断企业,在行业内本身容易引起不满,可谁敢当着镜头面直说,还真只有“虞敛月”本人了。
尽管这位女性的侧脸被打上了马赛克,沈恪之清晰无误地得知,那个人有且只有可能是虞敛月。
“沈总,负面新闻我们已经及时撤掉了。”
章生吞吞吐吐道,“虞小姐,比较能讲,要不我们还是私下疏导一下她的情绪,避免在媒体上引起不良营销。”
“没必要。”
沈恪之翻开文件夹,这支Montblank突然漏了墨,不知道是他的笔尖驻足了太久还是说笔真的坏了。
一个打开又退出的文档,刺眼出现在他眼前的Macbook上。
最后,他烦躁地直接合上笔记本。
章生也不过是想为沈恪之找一个借口。
一个能见到那女人的借口。
自从沈总亲自让虞小姐上来而不得时,章生早就该料想到这一幕。
——
虞敛月回到清河的家。
一口气爬上了五层口,在旧小区生锈的栏杆上缓了一口气。
“爸,妈。”
她还没进门,听见屋内有议论声。
“要不就把这支表当了吧,反正现在也不流行了。”
“可你就只剩那一只可以带出去的表了,”宋瑶惋惜,“而且七十年代的泡泡背是你爸留下来的,要是我们这个也守不住……”
“月月办工厂困难只是一时的,万一以后效益能上来……我还是可以赎回来的。”虞富国嘴角咧开,他相信女儿。
虞敛月没有进门。
她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而是转头约尤美出来,找了家可以打瞌睡的网吧,潦草地度过此夜。
尤美有些心疼又埋怨地说,“月月,你别这么颓废了。”
“我没事。”
一夜醒来,眼里还都是血丝。
尤美握着一大桶奶茶,手从零食堆里收回,面色沉重地告诉她,“我知道我妈那人太聒噪,可你自己家总能回去吧,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虞敛月勾了勾唇。
缭乱的发丝每一寸都显示着颓唐的气质。
“我看上去足够落魄了吗?”
那男人不就是喜欢见到这样的自己吗?
尤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网吧一夜未透气死气沉沉的氛围里,她竟然觉得像是一朵在沟壑处长出的烈焰的花,其实偶尔不打扮,素颜朝天的虞敛月也怪好看的。
“嗯嗯。”
尤美为了顺一顺这位小姐的心思,真挚地点了点头。
“那我走啦。”
打车,经过最恐怖的还有六个月到达的车祸现场,直接下车来到了沈恪之家欧式大门门前。
虞敛月下车。
脑海里最大阴影的画面不断轮回浮现。
出租车师傅好心道,“小姑娘你待会还要回程吗,这里车少,我可以在这等你一会。”
“也行。”
“那就劳烦你了。”
虞敛月像是一不小心就踩空的模样,身体飘飘然,一手按上了门铃,低沉沙哑地开了口,“沈恪之,开门。”
门骤然被打开。
沈攸寒眼睛都快红了,“虞敛月你怎么了?”
虞敛月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害怕,“我没事。”
没多久,她看见从扶梯上悠闲地走下来品味她表情的沈恪之。
虞敛月直入主题。
“工厂的事,麻烦你帮我解决掉。”
“代价是什么,我一个人可以承受。”
沈攸寒急匆匆从净水器里倒出一杯水来,装在她的粉蓝色水杯里,亲手递给黑眼圈像大熊猫的虞敛月。
说实话,她从未设想过虞敛月会过得这么惨。
沈恪之最后一步没有踩在大理石平地上,而是从楼梯上自上而下俯视着眼前的女人。
紊乱的发型没有遮掩她的美貌,反而使人浮想联翩。
让人不由自主地猜测她到底经历什么。
当他真以为从看见虞敛月足够落魄和悲哀的模样时,他惊奇发觉,她竟然在脸上故意抹了很多□□,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吗?
可自己手划过白色衬衣的最后一个纽扣。
断了。
可有些东西,他不想断。
沈恪之在阴气重重的气场下出场,一手撑在扶手上,居高临下的问,“你真在反思吗?”
虞敛月自嘲,她深知她没有了谈判的资本,“我已经足够不幸了,一家三口就快是蜗居在阁楼了,您难道还不满意了吗?”
沈攸寒握住的水杯不知道怎么就不小心向前泼了一大块,她站在虞敛月身侧,“爸爸,你的心不能这么狠。”
沈恪之面色沉郁,“你回到自己房间去。”
她这哪里是在认错,还有一个和她一样愚昧无知的女儿做帮凶,在这拙劣的演技下,他就像是任人玩耍的大傻瓜。
沈恪之不可能轻易松口。
而虞敛月昨夜在网吧前前后后看见无死角监控里的那个人,自以为心中明白男人这么疯狂的原因了。
不就是自己多多了几句话,引起了南妍妍的误会和不满。
在这一点上,打同情牌不行了,干脆站在对立面,毕竟能让他无法预测就是——
最阴郁的大佬,也有赖以生活的美好向往。
他毁了别人的生活。
那她就一点儿也不过分,况且原文里她早就宣示主权,先前就那么做了。
虞敛月看着沈攸寒不情不愿地拖沓地回房间。
门陡然被关上。
“沈总,你也别生气。”
虞敛月拿出一沓照片,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信口道,“我们那些过去虽然你我都忘在脑后了,但当年的照片也不是没有,你不会想要我把备份亲手交由你的南妍妍,让她痛苦难耐地落泪吧?”
虞敛月:这是即将要上演霸.凌
女主,让南妍妍好自为之的戏码了吗?
沈恪之却漫不经心:“随你。”
“那我就真去了。”
虞敛月半威胁半克制道。
“她就在隔壁8-11栋,你现在就可以过去。”
虞敛月难以相信,这位男主心这么狠……连女主都舍得伤害?
“沈总,您看,咱们和和气气不行吗,我给你的品牌做加工,当你的下游企业,听从您的安排,”虞敛月顺着他的心思道,“就让我每一天在艰难与懊悔里度日,你觉得不好吗?”
虞敛月一退再退,早就无处可退。
偌大的客厅,四目相对,虞敛月还故作无奈的一笑,一笑泯恩仇,她都懂。
“你签个字。”
“行。”
这关系终于出现转折,凭借她的努力付出,成功扭转恶毒女配的悲惨命运,这不男主亲自递上友好合同?虞敛月眉头不由自主舒展几分。
窗外,蝉鸣声也不扰人了。
她得赶紧签完,出租车师傅还在等她呢。
但虞敛月不是信不过男主人品,还是怕这阴郁病娇的气质,影响到国内未来剧情走向,她还是信手翻了几页合同——
“同居关系协议?”
What?
“您这是……”
“我们结婚吧去,只是协议结婚,你只要做我名义上的妻子。”
“工厂的事,我会酌情处理,”沈恪之转身,背靠在吧台上,双手交叉于胸前,一手随意地滑落,粗粝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具体的条款上,“你的那些工人,非但不会失去工作,而且会为这些弱势群体建立保障机制,以免他们一旦从生产流水线上下来就走投无路。”
虞敛月直摇头,“看不出来你是一个有人性的企业家。”
“签字吗?”
虞敛月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或者说,你和我一个虚荣,贪心又狡诈的女人结婚能得到什么好处?”
类似于心理上的安慰?
还是,当年的屈辱日日难忘,非要她亲自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