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满脸是泪,她面颊红肿,祝宛那一耳光打得可不轻,她哭,她咬牙,她恨毒了:“不,我不能放过她,她就是来害我的,她还欠我儿子的命,我不能放过她——”
声嘶力竭的呼喊中,车窗突然被人敲了敲,薛父不顾妻子的挣扎把她搂进怀里,朝外一看,不是旁人,正是祝宛。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把车门拉开了,还坐上了副驾驶,回过头对他们夫妻俩微笑:“薛先生你好,虽然我们没见过,但你应该对我很熟悉了。”
她又含笑看向薛夫人,“是,薛夫人?”
薛夫人满是恨意,祝宛笑:“看样子刚才那一耳光还是打轻了,你不觉着疼啊。”
此时此刻的祝宛看起来很不对劲,在薛父的了解中,祝宛是个品学兼优但是家境贫寒的女孩子,性格温柔内向,可眼前的祝宛却给他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你……”
“很奇怪我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祝宛笑薛父的理所当然,“你要是被人强奸了还录了相,你也会变的。”
薛父脸上出现心虚、愧疚、恐慌等种种神色,最终化为平静:“你想要我们怎么补偿你,我们都可以接受。”
“补偿?”祝宛又笑,“我要这种东西做什么,金钱、房子、车子?这些身外之物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车子是密闭的,气氛陡然就阴森起来,薛夫人咬牙道:“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确实是已经死了,你很清楚不是吗?在你给我发来那段录像之后,我发了疯,要带孩子跳楼。薛鹤池把孩子带走,我就死在我租的房子里,天气这么热,都已经腐烂生蛆了。你真应该看看,满足一下你变态又恶心的报复心。”
当着这对夫妻的面,祝宛的手慢慢没入自己胸口,扯出一片泛着光芒的类似鳞片一样的东西,很快的,她的面部就发生了变化,本来温润洁白的脸瞬间化为腐肉,空旷的眼窝还有蛆虫在蠕动——这一切实在是超出了常人的想象,祝宛又将那片泛着光芒的鳞片送入胸口,接着她面部的腐肉就一点点又恢复成美丽的模样。
这绝不是什么魔术,而他们也很清醒,祝宛确确实实是死了,但她又活了!
“我要你们记住,不要再试图招惹我,并且善待我的孩子……”祝宛对薛夫人森森一笑,“否则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她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推开了车门。紧接着这对夫妻就像是痴傻了一般说不出话,惟独副驾驶上留下的那只扭动的、鲜活的蛆虫,告知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
祝宛真的死了。
死的透透的。
甚至已经腐烂生蛆。
薛夫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她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如释重负,还像是在后悔。五年前,她确实是很支持儿子谈恋爱,可看到儿子带回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的面容是那么熟悉——几乎是一瞬间,薛夫人就涌起了全部的仇恨。
她跟丈夫之前还有一个孩子,刚出生没几天。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得知自己的丈夫出轨了。
出轨的对象是他公司的一个员工,美艳妩媚,跟祝宛长得极其相似。那个女人心机很深,屡次三番给薛夫人打电话,刺激还在坐月子的她,时间一长,薛夫人的精神状态开始有些不稳,她恨丈夫,却又爱他。她跟薛父大吵了一架,那个时候的薛父还年轻,根本不懂得珍惜,被外面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对家里不管不顾,薛夫人每天看着那个女人发来的照片和视频,恨毒了对方,因此连孩子发了高烧都没注意,等到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么点大的孩子,怎么熬得过去?
偏偏等孩子死了,妻子快要疯了,薛父才浪子回头,他迅速和女人断了个干净,那女人也是聪明,不能上位拿了钱就走人,再也找不到消息。等到夫妻俩和好,再生了薛鹤池,薛夫人看似已经好转,其实根本没有,那段记忆就在她灵魂里扎了根,让她恨,让她不满。
可世界上真的就有这么神奇的事,儿子的女朋友跟那个女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像的薛夫人无法控制地想要把一切仇恨都转移到祝宛身上。
但祝宛确确实实跟那个女人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认识,就是长得像。
所以祝宛才是真正倒了血霉。
薛夫人一开始还能克制,后来看到儿子被迷得五迷三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忍无可忍,就将自己心底最阴暗的一面毫不顾忌地展露出来——她找人强奸了祝宛,还录了相,又暗地里逼祝宛的父母打电话给祝宛,终于成功将祝宛逼走。
做完这一切,祝宛都不知道是谁在背地里害她,她还以为自己是出了意外。祝宛一走,薛夫人又逼着丈夫干扰儿子找人,薛鹤池做梦也想不到,他费尽心思去找祝宛到底是是在暗中阻挠,又是谁遮掩了祝宛的一切消息。
但人算不如天算,祝宛跟薛鹤池还是在五年后再度相遇。
坏事做了一次,跟做很多次,对薛夫人来说就没区别了。她格外沉静、冷酷,她用变声器给祝宛打电话,一次又一次毁坏祝宛的精神——一个辛苦工作养两个孩子的母亲,本来就承受了许多压力,甚至祝宛在生孩子后有产后抑郁,这些薛夫人都查到了。她就像当年那个女人破坏自己的婚姻一样,做了同样的事去毁灭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
仅仅是因为祝宛长得跟那个女人很像。
她找不到罪魁祸首,就只能找个替罪羊,不然怎么办呢?谁来补偿她呢?至于祝宛无不无辜,薛夫人不在乎,她只要发泄了自己的情绪就行。
薛父对这一切都知情,可他对妻子的愧疚让他不仅没有说出来,甚至还帮助妻子隐瞒。
祝宛要带孩子跳楼之前,薛夫人用真声给她打的电话,还有发给祝宛的那个视频,是彻底逼疯祝宛的最后一根稻草。祝宛到那会儿才知道自己遭遇了这一切是谁在搞鬼,可她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见过薛鹤池的母亲,那是个大方开明的女人,对她很好,可为什么背地里要这样对她呢?
她又想起薛鹤池对父母的爱与尊重,越发万念俱灰,孩子又被薛鹤池生气带走,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就是歇斯底里地发疯,吓得孩子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噩梦不止。祝宛死后最最后悔的也是这个,她不想让孩子的记忆里但凡想到母亲就是疯子的印象,她愿意把灵魂献给那位大人,只求一点点时间。
玲珑想,可真是个傻子。
但这也是美好的灵魂与薛夫人那样的人的区别。
她给祝宛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不过祝宛是不会知道的了。
祝宛是真没想过揭穿薛夫人的真面目,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说了又能怎么样?薛鹤池印象中的母亲是慈爱温柔的,她将印象打破,薛鹤池又能怎么做?更别提她没证据只有一张嘴,她的时间不多了,不想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薛鹤池知道了,就能送他母亲去坐牢?不可能的。
她宁愿他永远当个阳光幸福的人,然后把孩子们也教导成那样。
你看,当个傻子多好?
至于自己这一生,祝宛心想,都要成为那位大人的口粮了,还有什么甘心不甘心。
薛家夫妻被她一吓唬,果然老实多了,为了他们的形象,他们也没法阻止薛鹤池带着孩子们来见她。于是夏走冬盛,很快就不能穿裙子和短袖了,天气越来越冷,等到了年三十晚上,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窗户上都堆积了雪花,房子里因为暖气打开了所以不冷,孩子们笑嘻嘻地玩耍打闹,被祝宛叫过来试穿她织好的毛衣,还有手套围巾。
茉茉可喜欢了,蹦蹦跳跳地去照镜子,又问爸爸自己这样好不好看。
薛鹤池点头,不着痕迹地又期待地看了祝宛一眼。
但祝宛什么也没说。
等到他们要回去了,祝宛微微一笑,捧出一个盒子交给薛鹤池,“回家再打开。”
薛鹤池眼睛一亮:“是给我的吗?”
祝宛但笑不语。
这一回她把他们送到了楼下,亲自看着他们离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明天早上就过来给妈妈拜年,祝宛亲了亲他们软嫩嫩的小脸蛋,叮嘱托托:“托托是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哦。”
托托点点头:“我知道啦妈妈,我会的!”
祝宛又说茉茉:“茉茉也要乖,不可以随便掉眼泪,要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小姑娘兴奋地嗯嗯。
祝宛站直了身体,与薛鹤池双目对视,良久,她柔柔的笑了:“再见。”
薛鹤池也说:“再见。”
父子三人坐在车里,依依不舍,在这雪夜离开了。
祝宛回到家里,又把卫生打扫了一遍,关掉暖气,关好门窗,将钥匙放在日常所在的地方,给房东发了条信息让他有空来收房,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风雪之中。
她即将要去一片永远不会下雪的海。
再也不会回来。
第390章 第三十三片龙鳞(十二)
这可真是位出色的美人,袅袅娜娜地坐在那儿, 就跟天仙下凡似的, 眉眼间都是柔弱, 叫人看了忍不住便想怜惜她、照顾她、就像是夏日初初长成的花骨朵儿,又稚嫩又娇弱, 还清纯, 仙气飘飘,叫声神仙妹妹都不夸张。
此时这位美人小脸上带着软软的笑,将手里的一叠相片往前推去, 但神态却是楚楚可怜的:“……我是真心喜欢薛伯伯,他对我的好我都铭记于心, 求求你了,不要拆散我们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我不会跟你抢的。”
顺便还说了一句经典台词:“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家庭的,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我从小就是孤儿,是薛伯伯给了我今天, 所以我想成为他的家人, 薛夫人,您这么美好、这么善良, 一定会答应我的, 对不对?”
典型不要脸小三台词, 直接把薛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她颤抖着手抓起桌上的照片——那都是她的丈夫薛颂跟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无比的女孩儿的亲密抓拍,有拥抱的、接吻的、甚至还有几张薛颂的手已经没入了少女的裙子里。
这代表什么薛夫人还不清楚?她咬着牙辱骂少女:“你真是不要脸!下贱!有人生没人养的贱人!”
少女仍旧可怜兮兮地凝望着她, 誓要将薛夫人恶心到底。“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您简直就是侮辱了我和薛伯伯之间纯洁的感情!我给您看这些照片不是为了刺激您,而是希望您能理解,我跟薛伯伯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做一家人,难道不好么?”
薛夫人手都在抖,她们此刻是在一家高级茶馆的包厢,就是打起来也没人知道,她抓起眼前的水杯就想朝少女身上砸,少女脑袋一偏就躲了过去,随即笑得更可人:“薛夫人不要生气呀,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前一句还是小白花模样,后一句已经充满恶意与讥讽。这神奇的变脸绝技让薛夫人愣了一下,就见那从见面开始就装柔弱的少女对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出轨这种事就跟家暴一样,只有零次跟无数次,你这样神经质,又喜欢害人,心思恶毒,哪有男人会喜欢呀!男人都喜欢我这种长得漂亮年纪小看起来还不聪明好糊弄的。”
少女又叹了口气,“说起来男人还真可怜,他们觉得自己征服了我,却不知道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说完少女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对了,您可以记清楚我这张脸,我跟上一个小三可不一样,那个是走美艳风的,我可是纯情仙女风,您要是日后报复不了我,记得找走仙女路线的无辜受难者。”
言笑晏晏,说出来的话却让薛夫人大惊失色,她想起那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祝宛,猛地站起来:“你、你是谁?!”
“我是谁?”少女微微一笑,“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么?你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念呀~”
少女的名字是万烛,倒过来……
“你是祝宛?!”薛夫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后退,慌乱下摔倒在地,看到少女还在朝自己走近,手脚并用地想要跑,可到了门边,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放我出去!你是什么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少女面上甜腻的笑终于消失,“吵吵什么,出去又能怎样。放心,祝宛死了,我不是什么祝宛。”
她不过是那片寄存于祝宛心脏,给予祝宛一具鲜活肉身的龙鳞,或者换一种叫法,她现在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龙女大人为她输入指令,她便按照龙女大人的命令去做事。
接近薛颂、诱惑薛颂——她是龙女大人为薛颂量身打造的完美少女,薛夫人长年累月的提旧账,出过一次轨的薛颂总有疲惫的一天。更何况少女是这样美丽,龙女大人创造她的时候,赋予了她七分与大人相似的容貌。再细细调整,越发显得娇弱可怜,男人见了总是会兴起那可笑的保护欲。
还有什么比丈夫再一次出轨更能折磨薛夫人的呢?几十年前的一次露水情缘都能让薛夫人耿耿于怀这么久还害死祝宛,那么如果薛颂寻找到“真爱”了呢?
薛夫人要怎么办才好呀!
薛夫人看着万烛的脸,这段时间她觉着丈夫不对劲,可她怎么想不到对方居然敢直接约她出来,还给她看那么恶心的照片!薛颂!薛颂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万烛又开始冲她笑:“很快我就会成为你家庭中的一员了,当然,我是不会让两个孩子知道的,不管怎么说,他们都需要平平安安的长大。所以呢,我决定认薛伯伯当爸爸,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妈妈。”
那最后两个字吐出来时简直恶毒至极,薛夫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下贱无耻的人!她扬起手想要打人,却被万烛抓住手腕狠狠回了一耳光,直接把薛夫人给打懵了!紧接着万烛站起身,把桌子上的照片收拾好放进包里:“我跟爸爸约好了晚上一起吃晚餐,过几天我就会搬进你家,记得给我准备好房间哦。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你在儿子和孙子孙女面前的美好形象,你得跟我一起演戏呀,合作愉快,亲爱的妈妈~”
她今天晚上准备跟“爸爸”玩一下角色扮演,嗯……就扮演被强迫的未成年少女好了。
龙女大人恰好想看这个戏呢。
薛夫人还没有疯,不过也快了。万烛像是知道她心底哪些地方是腐烂化脓的伤口,毫不留情地用刀子往上戳,对薛夫人造成的杀伤力远比肉体上所能承受的大。万烛一走,薛夫人颤抖着手去摸手机,要打电话给丈夫,可薛颂在那头却说晚上公司有事不回来了,薛夫人简历着声音质问:“是公司有事!还是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