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无声笑了下，她眼中闪过回忆，又很快清醒过来，并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盘灵膳。
“我这里有些吃的，小师父饿了可以尝尝。”宣宁走近少年静灯，将灵膳放置在他身旁，补了句，“这个不甜。”
“多谢姑娘……”
少年静灯还未辟谷，如今的确已经饥肠辘辘，他礼貌道谢，并未推脱。
只是宣宁的那句不甜，让少年静灯眼底闪过疑惑，为何云姑娘要特意提醒他？
少年静灯觉得奇怪，但随着拨开灵膳的食衣，食物的香味四溢，他的注意力立即被这灵膳所吸引。
“喏，筷子。”宣宁顺便递了双筷子给他。
“……谢谢姑娘。”少年静灯看着眼前这双筷子，怔了下，而后脸颊发烫地接过，低声道谢。
眼看宣宁连这个心思纯净的佛子都不放过，佛殿意志越发觉得这个女子是个妖女。
但普通对抗，佛殿意志已经接连数次在宣宁手上吃亏，它如今酝酿不发，主要还是没有能掐住宣宁命脉的好主意。
该如何才能让这女人远离静灯，亦或者，让静灯看清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
她只是想要玩玩罢了。
傻圣子，还一腔情深。
佛殿意志长叹，它观望着其它的异空间场景，想找找看有没有合适下手的，结果突然翻到一个让它凝目的场景。
那是一座孤岛深渊。
岛上，手腕粗的漆黑锁链，正囚困着一个人。
怨怼，死寂，绝望，心魔如秃鹰般盘旋在孤岛上空，似乎在等这人死去。
“你想要什么？”
被自己囚困在孤岛深渊中的静灯，一直深陷挣扎中，有一天，他听到一个虚无声音问他，想要什么。
“我想，见她。”
静灯曾无数次幻想，当初看见那个黑袍背影，他若强撑着心神震撼，去多问她一句，会
不会得到另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自我囚困，不得解脱。
佛殿意志不清楚静灯的往事，但此刻的静灯愿意向它分享想见之人气息与外形。
黑袍面具，身上总是带着浅淡丹香，喜欢炼丹……
除去黑袍面具，其它条件完美重合那个让佛殿意志咬牙切齿的女人。
被囚困的静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他不会原谅真云镜，但也不愿意误会恩人。
他想见她，想听她亲口告知。
“若她是真云镜……”
佛殿意志的询问还未说完，一股强烈的怨怼便从静灯身上溢散。
他不是圣人，他也曾怀着一腔赤诚，可真云镜已经将这些全部撕得粉碎，化作鞭痕抽在他身上。
佛殿意志忽然想到一个好法子。
一直到夜深，宣宁守在窗户边，也没见佛殿意志整什么幺蛾子。
倒是佛寺的水位有所下降。
放弃了？
不太像。
“云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会，我可以睡外室。”静灯完成每日课业，他见宣宁还守在窗户边盯着水位，轻声问道。
“嗯。”
宣宁颔首应下，虽说该防备的还得防备，但也不能把自己弄得精神衰弱。
人啊，还是得放松些。
这么想着，宣宁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座丹炉，在厢房内室的蒲团上坐下，准备炼丹。
少年静灯搬出备用的被褥，已经在外室的地板上铺好。
“云姑娘，灯盏我熄了。”少年静灯走近灯盏附近，他努力将目光集中在灯盏上，不去看内室的景象。
“熄吧。”宣宁说。
下一瞬，灯盏被吹熄，一道灵火种亮光温和地照亮整个内室，比灯盏还亮。
少年静灯：“……”
第358章 别去
“云姑娘是打算炼丹？你身体方才缓过来……”少年静灯语气担忧。
“小师父觉得这个丹香好闻吗？”宣宁拿出一份丹香丸的材料，她问。
少年静灯神色一怔，耳朵渐红，他轻声道：“好闻，是一种很特别的浅香。”
“嗯。”
宣宁嘴角一翘，心情舒缓，也不枉她不眠不休地炼制着丹香丸。
“我暂且不困，小师父去休息吧。”宣宁说罢，随手布下一个阵法，这灵火种带来的亮光立即被收缩在阵法内。
看着厢房光线蓦然暗下，少年静灯站立片刻，方才迈动步伐走向自己铺着的地铺位置。
躺在地铺上，少年静灯给自己盖上被褥，他睁着眸子反而觉得不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随着宣宁开炉，丹香馥郁，顷刻溢散而出。
阵法拦下大部分丹香，但仍旧有一部分弥散在厢房内，少年静灯闻到很淡的浅香时，他轻轻抽动鼻翼，眉眼舒缓。
他很喜欢这丹香味。
只要闻着，就觉得心神宁静，就像无处可归的游子找到依靠般安心又愉悦，连心境都有所精进。
在丹香的萦绕下，少年静灯精神放松，睡意卷席而来，陷入沉睡。
次日清晨。
少年静灯醒来，仍可以闻到浅淡的丹香味，他嘴角微微翘起，心情明显不错地把被褥收拾，放进柜子里。
宣宁正坐在窗户边，关注着佛寺院落的水位，“小师父，水位开始降下了。”
“……嗯。”
少年静灯正要关上柜子的双手一顿，水位褪去，南厢房就可住人了，他心中的愉悦散去大半，取而代之是失落。
下一瞬，察觉到自己心中失落的少年静灯神色震撼，强烈的羞涩感覆盖他的大脑，就连眼尾都泛起红意。
他，他在想什么！？
“南厢房，总归，大些，云姑娘也自在。”少年静灯努力佯装正常地说。
“与小师父住着我也自在呀。”宣宁笑着说。
关键还是离得近，好保护些，住南厢房反应再快，也得耽搁一息。
宣宁的话就像巨大的惊喜砸得少年静灯七晕八素，他身体轻颤，连忙抬手掩住口鼻，就连呼吸都带些紊乱。
“小师父应当会诵经
吧。”宣宁忽而问。
“嗯……”少年静灯嗓音轻颤着应下，不敢回头去看宣宁。
“那下次，我炼丹的时候，小师父可以诵经给我听吗？”宣宁请求道。
“师叔说丹师炼丹，喜静，诵经会不会影响到云姑娘？”少年静灯听到这个请求，他完全没有拒绝的念头，只是担忧会影响到宣宁。
“不会，我喜欢在炼丹的时候听佛经。”宣宁肯定道。
她早就渡过被佛经影响的阶段，而且借着这个由头，她还能离静灯近一些，以免佛殿意志使坏。
喜欢……
少年静灯听着这两个字从宣宁最终说出，他脸颊发烫，心中涌起一股羞涩之意，却又夹杂着几分欣喜与愉悦。
宣宁虽提起水位在退，目前也才刚退出佛寺院落，她没有急着回南厢房。
少年静灯还没办法下山，食物方面，仍旧是由宣宁提供的。
之前西山庭结束，宣宁与众人在灵舟上相聚饯别宴时，方望私下送给宣宁许多灵膳，每一种都不带重样的。
宣宁后来一直忙，又没有一个跟她分享美食的小伙伴，她经常忘记自己储物袋里还有灵膳的存在。
好在这灵膳有特制的密封手段，保存个三五年都不是什么问题。
如今拿给少年静灯吃，倒派些用场。
宣宁储物袋里其它吃的也有，只是比起灵膳的味道，还是不如。
少年静灯食用灵膳时，执筷子的手慢条斯理，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云姑娘……”少年静灯注意到宣宁的目光，有些疑惑。
“小师父平日就是在佛寺里修行吗？有没有去过外界？”宣宁忽然好奇地问。
“没有。”静灯摇摇头，“但平日师叔们会带我去听长辈说佛道。”
“小师父想去外面瞧瞧吗？”宣宁走近圆桌，她坐在凳椅上，手掌撑起脸颊，目光柔和地看着少年静灯。
被宣宁这般近距离注视着，少年心中涌现些许紧张，他努力维系表面的随和，轻声道：“师叔说再过两年，便让我独自去历练。”
再过两年？
宣宁盯着静灯如今稍显稚嫩的眉眼，再过两年，他五官也该彻底张开。
“如果……”
宣宁想了下，还是提醒道：“如果小师父的师叔让你去
魔域，你记得拒绝。”
“为何？”少年静灯不解。
“因为魔域坏人很多。”宣宁说。
“云姑娘是在，担心我？”少年静灯说罢，便有些后悔自己的直白，他指尖轻颤，目光垂下，不敢再与宣宁对视。
“嗯，我很担心你。”宣宁想到自己初见静灯时，她轻叹。
魔域的往事，是静灯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宣宁希望他不必经历那般痛苦。
听到宣宁确切的回答，少年静灯心里涌起麻酥的痒意，令他不知所措却又觉得舒服，眉眼柔和下来。
佛殿意志虽在蓄积能量，试图将宣宁强制带到孤岛深渊，但这边的场景它时不时在关注。
尤其是看着少年静灯与宣宁越发亲近，佛殿意志更是气急，觉得以静灯单纯的性子，根本就逃不出宣宁的玩弄。
与其让这两人歪腻着，还不如给宣宁找点事情做。
“嘶嘶嘶嘶嘶——”
厢房外，密集的嘶吟声传来，就连少年静灯都听到了。
宣宁收敛神色，起身走向厢房门口，她双手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条水蛇立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宣宁。
少年静灯走近房门，瞥见屋外密密麻麻的水蛇，他心生悚然，脸色微白，却无惧色。
“小师父在厢房里待着，我将它们清掉。”宣宁手持紫宵剑，对身后的静灯说。
“嗯……”
少年静灯也知自己修为低微，帮不上什么忙，他乖巧应下，没有添乱。
这些水蛇的数量很多，宣宁杀掉一片，马上又有一片聚集过来。
且水蛇并不是真的，都是由佛殿意志的能量凝聚而成，随着水蛇被清理，它们又会化作能量被佛殿意志回收。
虽然损耗是有点，但不大，对佛殿意志而言可以承受。
宣宁虽能轻易清理这些水蛇，但自己什么都捞不到，反倒佛殿意志还能废物回收，她脸色越来越冷。
“小师父，可以诵念佛经吗？我想听。”宣宁忽而趁着间隙，朝厢房内的少年静灯说。
宣宁对佛道不算精通，但她有天舍利，还是从水蛇身上感应到微弱的佛性。
如果水蛇里蕴含佛性能量，那么静灯作为佛子，说不定他诵念的佛经，能有所效果。
少
年静灯不知其中深层次的缘由，但宣宁既说想听，他本就喜欢佛经，自然乐意诵念。
少年盘坐在地面，唇瓣轻启，他的嗓音清澈而温润，一道道艰涩的佛经语调从他口中吐出，反倒带着宁人心神的作用。
少年静灯修为虽然低，但他在佛道上的造诣，已经如星辰光辉，难以遮掩。
这些水蛇忽而停下攻击宣宁的动作，齐唰唰抬起脑袋盯着静灯的方向。
这些蛇都是扁头，黑豆眼，吐着蛇芯子，数量又多，静灯被这般盯着，额头冒出些许细汗，他诵念的佛经一顿，这些蛇从享受中被打断，猛然扑向宣宁。
少年静灯看到这一幕，身体下意识前倾想要帮忙，然宣宁已经把试图攻击她的水蛇全部剿灭。
“继续诵念。”宣宁说了句。
少年静灯连忙压下心中的紧张与担忧，他再度诵念起佛经。
听着他的佛经，这些水蛇又陷入之前那般如痴如醉，无视宣宁的状态。
宣宁没有触碰这些水蛇，而是身姿矫健轻跃，来到厢房门口。
“我放个帘子遮在门口？”宣宁望向静灯，这些水蛇密密麻麻确实挺骇人的，她不怕主要还是因为自己一剑就能泯灭一堆。
少年静灯轻缓摇头，佛经未止。
宣宁见状，知晓他的意思，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少年静灯诵念佛经时，宣宁抽出个蒲团在离他两米的位置坐下，观察着佛寺院落中的水蛇。
随着时间推移，宣宁敏锐发现水蛇中有丝丝极淡的佛性飘逸到少年静灯体内。
这还是宣宁借助天舍利观察到的。
凭借她的肉眼，根本看不见。
这些水蛇能够被静灯吸收，这倒是个意外收获，佛性落到静灯体内，总好过被佛殿意志回收。
宣宁嘴角一翘，她拿出丹炉，打算炼几炉丹药，看有没有什么异变。
佛殿意志是看不惯她炼丹的。
如果能够容忍她炼丹，那就说明佛殿意志的干涉力有限。
随着时间推移。
丹药开炉，宣宁没有设置阵法，馥郁的丹香顷刻四溢，令诵念着佛经，沉浸在玄妙之境的少年静灯心神一震。
恢弘的佛性忽然从他体内扩散，顷刻将佛寺院落中的水蛇全部泯灭。
“心境突破
了？”
宣宁正用丹瓶装纳着丹香丸，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少年静灯。
少年静灯在心境突破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紧接着心底便涌起一股如同得到他渴求已久之物的强烈满足感。
“云姑娘……”少年静灯纯净的双眸泛起水色，他望向宣宁轻声喊道。
“嗯？”宣宁应了声。
“你，当真与未来的我，认识吗？”少年静灯忍不住问，他还记得在佛寺初见宣宁时，她说的话。
她说，她认识将来的静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