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非烟心中扬起巨大的怨恨,却再无翻身机会,几十枚蚀骨销魂钉打到她的身体内。
与此同时,整片天空变得灰暗、阴沉。
如龙震野般的巨大吼声从地下传来,地面不断翻滚,其间透露出的灵气铺天盖地,几乎是无差别般的攻击,苏非烟死去的、破败的身体一下子被冲散,什么也没留下。
云河也被那灵力所击,他脚下不知为什么,正正涌上土黄色的尖刺,尖刺本来带着温度,却猛然变得冰冷,往上升起,变成一座山。
而云河之前被时空师尊的灵力给压在地上,如今被那尖刺一戳……整个人肠穿肚烂,被尖刺慢慢顶起来,之后尖刺成山,越长越大,他的肚皮被越撑越开。
“救……”云河痛苦地朝时空师尊求救。
时空师尊……没有救他。
他是最清正的剑修,如今不救下同门,只是静静看着。他想,棠棠死时把整个身体都弄碎了,应该比这还痛吧。
时空师尊不救云河,也不想做任何事。
可是天地生变,还有许多人也会被卷进来,他的心千疮百孔,有一百个窟窿在想念时空云棠,还有其余的支柱想处理天地生变之事。
云河被挂在长成的高山上,死了。
他眼睁睁看着时空师尊见死不救,痛苦几乎淹没神智,却忽然想到,当时他和苏非烟密谋毒哑云棠时,她是不是也一样绝望?
云河死在山顶上。
云棠看着惨状发生,毫不动容,她站得非常稳,一点也没有去救这个时空的爹的想法。
早她就说了,她有可能亲手杀他们,也一定会见死不救,就是这个关系。
不过,为什么天地忽然生变?
云棠歪头看向玄容真君,她以为玄容真君会知道内幕,玄容真君却道:“燕仙君知道吗?”
燕霁看到这一切发生,哪里不懂,他道:“修真界剩下的灵脉毁灭,地下的异龙等无法再靠着灵气生存,故而,要么去寻找破坏灵脉之人,要么无力,原地化为山峦、湖泊……以自身灵气补给天地,以免天地忽然崩溃。”
云棠道:“怎么你也知道?”
燕霁自然回答:“可能是因为毁去天地灵脉的,是这个时空的我吧。”
云棠:……
她居然忘了,燕霁也不是一只好鸟。
玄容真君的声音也忽然拔高:“燕仙君身为仙道魁首,何故毁去天地灵脉?”
燕霁讥诮一笑:“本座想毁便毁。”
他那双桃花眼里带着冷戾,忽然眼尾上挑,拉过云棠,道:“之后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毁灵脉,别人问我,我自然不说。”
她还有这种待遇
云棠看着燕霁抓着自己的袖子,她估摸着燕霁心里存着不满,看见时空云棠和时空师尊大婚,他虽然分得清谁是谁,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时冷笑。
现在终于被他逮到机会了拉住自己刺激师尊了。
男人,都那么幼稚的吗?哪怕是理智如燕霁,也偶尔会神经兮兮的来那么一出。
果然,玄容真君看见燕霁毫不避讳对云棠的亲昵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燕霁皮这么一下也够了,他马上收了笑,脸色凉薄:“你身上修为增进,比此时空的玄容更甚,你所要知道的不过是苏非烟没有告诉你的这个时空云棠去死的来龙去脉,如今你已清楚,再不说出一切,本座便让你的头滚着去和苏非烟作伴!”
玄容真君被燕霁如此威胁,何况他想知道的已然知道,到底没再瞒着的必要。
他道:“在这个时空的玄容,痛失爱侣之后,立马迎来天地生变。天地生变,修真界岌岌可危,一切都是因为灵脉被毁,他身为真君,不得不匡扶修真界。每一日都有人等着他救,每一日都会发生足以改变修真界进程的大事,他的责任感强烈无比,仿佛每一件事情都比怀念未过门的亡妻重要。”
“他很爱很爱他的棠棠,可是因为这样的性格,连怀念她的时间都没有。”玄容真君道,“他几乎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对于他的棠棠的喜欢,一个师尊喜欢弟子,并且付出行动,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放纵。棠棠死后,他非常想念她,他想要上天入地不顾一切复活她,哪怕有违天命,可是天地生变,还有一整个修真界的人等着他去救,他没法割舍开大义。”
“直到那一日,毁灵脉的幕后者出现,他去战了。”玄容真君抬眼,“燕仙君,你应该知道,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你的手中,无论是你,还是这个时空的你。”
燕霁微笑,不置可否。
他能把整个先法时代的英才都杀空,生生导致一些传承断绝,到了如今,当然一样能杀光那些人。
“修真界被彻底倾覆。”玄容真君回忆着曾经,“这时候,他看见修真界倾覆之时,许多人、爱侣们抱在一起,这个时候他心中的一切信念全部坍塌,他之前每一次都把师徒之情义放在爱情之前,到他的爱人死后,还把天下大义放在爱人之前,可他看见那些人死前都紧紧抱着爱侣,以肉身挡在爱侣之前……”
“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最重要的人,只有他不知道。”
“他对得起很多人,但偏偏对不起她。”玄容真君道,“此时,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回到过去,改变一切,因他这般的信念,催生出了另一个他。”
云棠就像是在一座船上,终于要拨云见日登上小岛。
可是登上之前,她的身体战栗,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真相:“这就是青夜魔君?”
“嗯,起初,他不是魔君。”
第105章 前尘往事完
云棠摸着下巴,青夜魔君和她师尊居然有如此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忍不住摩挲十狱剑剑柄:“可是,我们在这个时空看到的一切俱是言此时空的玄容真君对云棠情深义重。”云棠抬眸,眸子灿如烟霞,又带着冷静的流光:“我虽不才,到底也有和这个时空的云棠一样的脸,为何青夜魔君如此想要杀我?”
她就这么招人恨?除开她的剑意完克魔域之外,一定还有别的理由,否则青夜魔君因情而生,怎么会完全不为情所困?
玄容真君沉默一瞬,将一切娓娓道来。
青夜魔君源于玄容真君想要改变一切的执念,源自于对云棠一往而前的情念,他本应该上天入地、找到一切能回到过去的办法,可是,在这个过程中,青夜魔君渐渐生了异心。
他有和玄容真君一样的通明之体,一样为剑成痴,剑意这样的东西,和人的性格息息相关,心之所至,剑之所忠。
青夜魔君的剑意慢慢发生变化,他越来越想追求极致的剑意,同时,他看着满目山河破败,修真界有才之人尽去,哪怕还有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因为灵脉尽毁无法再像之前一样修仙。
修真界,几乎完全走到了尽头。
可以想象,天门已断,哪怕是侥幸活下来的玄容真君、青夜魔君也无法飞升,之后的修真界人才又因为灵脉之故裹足不前,修真界青黄不接,传承已断。
如青夜魔君那样的通明之体,他好容易悟到了真正属于自己而不属于玄容真君的剑意,却受困于天地灵气微薄,而无法修炼。
他同样遗恨。
他遗恨自己被催生出来,居然只是为了完成别人的小情小爱。
如果说玄容真君早早完善了属于自己的剑意,他已经得到了剑修想要的一切,只剩下心中情爱无法割舍。
那么,青夜魔君身为剑修的部分没有得到丝毫满足,壮志未竟,何谈家为?他被催生出来,就有了自己的意识,玄容真君对于云棠的爱,他并没有。
若说玄容真君想要回到过去是为了改变和云棠的结局,那么,青夜魔君想要回到过去就是想回到灵气鼎盛之时,他可绽放光芒,他手中之剑能随心而舞。
云棠听懂玄容真君所叙的一切,她在心底总结,这是一个求不得的故事。
这个时空的云棠求自由求理解而不得,苏非烟求爱而不得,云河云苏氏求家族荣光而不得,玄容真君求爱人回归而不得……
似乎乍一看,这是一个写尽悲欢惆怅的故事。
但是云棠的心毫无波动,为什么?因为青夜魔君和玄容真君固有所求,但他们将一切寄托在自己身上,所以时间得以重溯。而另外那群求不得的人——时空云棠求不得,因为她把理解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苏非烟求不得,因为她把希望寄托在没了云棠师尊就会看到自己身上,而云河云苏氏更是可笑,卖女求荣,不过是小人行径,实非英雄所为。
他们求不得不是很正常吗?
再譬如云棠自身,她经历的一切步步杀机,波澜诡谲,她可有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过?在太虚剑府,哪怕她知道燕霁回来就会帮助她,也是说走就走,因为事随时移,风云变幻,云棠果断,从不拖延。
所以她才是魔域的十狱君。无论是十个时空、百个时空,上天入地也只有她一个十狱君。
云棠心绪涌动,一股灵光从她身上闪现,伴随着阵阵香气,袍袖因着风而微动。
她顿悟了,修为停在化神三层。
云棠的天赋不可谓不可怕,她的修为都是吞噬恶佛魔君而得,本该根基不稳,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顿悟。若非在场的人是同为天才的燕霁和玄容真君,此境足以令人吃惊。
燕霁和玄容真君眼下只是朝云棠微微顿首。
云棠到底年轻,一下子顿悟了也很开心,却不好露出骄妄之状,严肃着脸当这一切只是平常。
她问玄容真君:“之后青夜魔君又为何会手创魔域?”她顿了一下,“还有师尊您,您到底是哪一个时空的人,您对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燕霁冷冷勾唇。
他早就提醒过云棠,不要迷失在这个时空中,同理,如果说这个时空的玄容真君其实就是现在的师尊,他前面之所以不知道一切,是因为迷失在如今的云棠所在的时空,那么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玄容真君道:“……我和青夜,在这个时空待了许多年,哪怕灵力不丰,我们也找到了启动时空之力的方法,我原本以为,我们会回到过去……可是,他已生异心,将我和他带到你所在的那个时空,棠棠。”
“我原本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直到我看到你。”玄容真君道,“我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你,当时离你死去已经太久,我从夜夜梦到你,到你慢慢不再入我梦……我想了你太久……”
燕霁声音不善:“注意你的措辞。”
当他死了吗?
玄容真君也知道自己不该把两个时空的云棠混为一谈,他自嘲一笑:“我看见你还无忧无虑地活着,过往的疼痛早已淹没我,我向往有你的、正常美好的生活,于是,我迷失于你在的时空。我同你所在时空的玄容真君合为一体,我的修为也跌落至他当时所处的修为,我的记忆、一切都消失了。”
他迷失在那个时空中,不知今夕何夕。
哪怕是迷失,也记得对云棠的爱,所以毫无悬念地再度爱上她。哪怕是云棠从魔域回来之后,性格同时空云棠有所不同,他也仍然爱到不可自拔。
甚至因为曾经遭受的痛楚,他潜意识里更喜欢云棠表现出来的桀骜不驯。
桀骜不驯,却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云棠还有一肚子疑惑想要问,燕霁却冷冷打断她,同时睨着玄容真君道:“在分不清楚人之前,你不必说话。”
说完一挥袖,降下术法,玄容真君喉咙当即一堵。
如今天地生变,几人都是因为燕霁的结界才能平安叙话。
燕霁又不是泥塑的脾气,他是死了吗?要玄容真君当着他的面分不清两个时空的云棠,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又不是猪油蒙心,如今得到的消息,已尽够他推出一切,他转身对着云棠,面无表情道:“你还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云棠看燕霁毫不避讳、双眸涌动着男人对女人的感情看着她,不由头皮发麻——这是正常操作,也不是人人情窦初开都能像燕霁一样坦然。
云棠微红了脸,望天:“你是知道我的,我想问的有点多。”
比起燕霁所学庞杂,她就是一个非常正经的剑修。一日不用剑就能生锈的那种,她所长在于对危险的规避,而不像燕霁这样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燕霁也懂云棠,他索□□无巨细全部和盘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