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没有理会云河和云苏氏,大劫一脱,她根本没有归巢之情,对这两位父母没什么期待,她将凰羽花拿在手上。
燕霁冲她道:“走。”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燕霁大魔王明显不开心,云棠赶紧跟上去。
玄容真君扶着苏非烟,并未有一丝逾矩之处,但他稳稳地支撑着苏非烟,目光随云棠走开。
云棠雪色的裙裾仿佛都比别人白一截,刚才仗义执言,也让玄容真君的心跳得更快。
“原来真不是云师妹下的毒,春水峰宋赠说的是真的。”苏非烟听到有弟子窸窸窣窣地聊天,“看来云师妹,也不像是传闻中那么骄纵跋扈,她还知道为苏师妹澄清,也不算一无是处。”
“最重要的是老祖宗偏疼她。”有人羡慕道,“要不是老祖宗,谁会去查剑柄里的花,云师妹命可真好。”
“不是命好不好的问题,是无涯真君和你们的问题。”有人早看不顺眼了,“苏师妹是好,善解人意温柔大方,但是也不至于到别人都要害她的地步。云师妹这个事儿,他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说是云师妹做的……红口白牙诬陷人。”
“为什么苏师妹还拿着云师妹的剑?”有人问出这个问题,这问题一出,就没人回答了,半天才有人试探着道:“可能是云师妹修为太低,宝剑择了新主?”
“那这么一想……好像苏师妹也不是特别委屈,剑也是她的,关门弟子的身份也是她的……”
“苏师妹本来就厉害,是她的总比是云棠的好,我知道云棠美,但是修真界实力为尊!”
苏非烟听着这些话,一颗心越来越低。
云棠只是说出了实话,就踩着她的名声往上爬?苏非烟自嘲一笑,世道不公,有人生来就高高在上,做一点事情都能被人发现,而有的人,比如她……哪怕优秀、也很难被人看到。
苏非烟正想着,芷弱真君忽然走过来,微笑道:“苏师侄,该吃药了。”
芷弱真君让玄容真君暂时回避,喂苏非烟吃药,苏非烟躺在床上,芷弱真君忽然道:“苏师侄,寒香毒毒发之前,会先疼痛难忍,那么长的时间,按理,你被无涯真君抱上太虚剑府时,应该已经疼醒了,为什么没有?”
苏非烟的手一顿,她一抬头,芷弱真君含笑看着她。
“……师叔,弟子并不知道那是寒香毒。”苏非烟道,“也许是弟子当时实在太累。”
的确,苏非烟早被疼醒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只是不想从宫无涯怀里起来,她什么都没有做,但因为讨厌云棠,所以在云棠因她被宫无涯责备时,仍“睡”得香甜。
芷弱真君擅医,此事只有她发现。
她将药碗搁下,不再喂苏非烟,道:“苏师侄天资聪颖,是门内少有的人才。但是……宗门之中,团结友爱也很重要,如果再有下次,这些秘密,恕我不能为苏师侄保守。”
第17章 鲸王脂二
闹剧散去,太虚剑府的天空仍不染纤尘,风拂树叶,沙沙作响。
弟子们衣袂飘飘,陆续从春水峰上走下去,碰见燕霁时皆恭恭敬敬叫一声圣祖或者老祖宗,连带着走在燕霁旁边的云棠也被陆续打招呼。
云棠全都含笑应答下来,她笑起来时眼若朝露般清澈,整个人如浸润胭脂般娇艳,倒是令给她打招呼的弟子有些不好意思。
燕霁等那些弟子走远了,冷冷道:“你倒是心大,这些人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心里不清楚?竟然也能笑颜如花,如常视之?”
云棠可没想那么多,她之前在魔域,与虎谋皮的事儿做了不少,也经历过和上一刻恨不得拿刀砍她的人,在下一刻共同御敌。
云棠走在燕霁身边,她和金光兽打斗,身上的外裙其实已经破了一些,云棠也毫不在意,走出潇洒的步伐。
“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云棠慢吞吞道,“但是他们明明不喜欢我还要故作熟稔地来和我打招呼……甜甜地叫我云师姐、云师妹,这种感觉有点棒……我要是不答应的话,他们下次就有借口不叫我了。”
燕霁拧眉;“这种便宜有什么好占的?”
云棠其实很少被人叫师姐师妹,之前她都被人叫杀千刀的、砍脑壳的……在魔域的名声很是不好。
等到了太虚剑府,除开太虚剑府的师兄和师尊,别人对她的态度都非常冷淡。
云棠睁着大大的眼睛,没一点儿不好意思:“反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可惜,他们和你打招呼,也是看在本座的面子上。”燕霁这样心怀壮志的大魔王,理解不了云棠的思路,他站定脚步,同时转身,这种绝世高手做什么,都让别人无法察觉,正盯着地面的云棠便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下撞上燕霁的胸膛。
云棠的鼻子都被撞红了,伸手去摸自己的鼻子。
燕霁看她这副模样,心底便有恶念升起:“你也许不知道,那些人压抑在心底的不满,被强权所抑制,短时间不会发生什么,等到之后有合适的机会,他们就会化作吞吃人的野兽。”
燕霁升出一根手指,抵到云棠的唇间,魅惑人心的脸凑过来,一字一句道:“将你万剑凌迟,骨肉化作他们的养分,筋骨成为他们的装饰,一点也不剩。”
这样的事情,燕霁最有经验了。
他低低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似乎在摧毁云棠作为正道的信念,云棠眨了眨眼睛:“说归说,但你的手指能不能离我远点……”
云棠有些为难道:“我今天一天都没喝水,嘴唇有点干,我想舔一下嘴唇。”
更何况,她还和傻逼宫无涯、和怎么说都说不听的苏非烟等人长篇大论一半天,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燕霁一按上她的唇,她越发觉得想喝水。
燕霁精心营造的氛围被破坏干净,眸子一冷:“本座拦着你不舔了?”
他俯身,冰凉深邃的眼眸若要择人而噬,手指重重按上云棠的唇:“早不想舔,晚不想舔,你是诚心要和本座作对?”
就因为他没有杀她?
燕霁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云棠要是有点骨气,被这么一激,真就舔了。
她面对燕霁,没有露出一点惧色,大声道:“对不起!”
燕霁:“……”
云棠没有一点包袱,飞快道:“都是我的错,你想按就按,我不会说什么了……”
同时小小声道:“……我好歹也是女孩子,怎么可能真舔你的手指。”
燕霁瞳孔一缩,他想起自己之前见到的一个画面,当时,似乎某门派的女修奉命来杀他,事情败露后,那个女修被他踹飞在地。
继而,那名女修便动作妖娆地扯开自己的衣服,舔上她自己的嘴唇,眼含秋波:“仙君,弟子知错了,只要仙君饶弟子一命,弟子甘愿当牛做马、不分昼夜伺候仙君……”
那名女修在当时也小有名气,正是当时被人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被当时的太虚剑府宗主、玄心剑门门主、蓬莱墟掌门同时爱慕,只是那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居然会让红颜出卖色相,用以杀他。
燕霁觉得恶心,他自然也不会不知道那女修舔唇是什么意思,舔唇是舔给他看的,所以这种,其实是一种暗示。
燕霁一剑杀了她,最后将她的尸体悬挂在太虚剑府正大门之前,别人也不敢将她的尸体撤下,彼时的太虚剑府宗主,每每从正门前经过,都能看见曾经的红颜知己衣不蔽体、死不瞑目地看着他。
那张绝美的脸渐渐腐烂,之后,那具尸体又被转移到玄心剑门正大门口、蓬莱墟正大门口……
燕霁收回不快的回忆,重新将视线汇聚在云棠身上。
云棠美则美矣,没有一点之前那个女修的魅惑,但是,燕霁就是生出一种自己在欺负她的错觉,他破天荒地觉得有些不自在,旋即冷笑,他只杀人,不欺负人。
燕霁别开视线,收回手:“不想死就走。”
云棠眼睛一亮,跟上去,她知道燕霁肯定给她带了鲸王脂回来解她身上的尸毒。
鲸王脂是一坨红色的、会蠕动的不知名之物,云棠对着鲸王脂叹道:“我……我还以为鲸王脂是什么灵植,原来它也是灵兽一类?”
“你说得没错,它是灵植。”燕霁道:“只是会动的灵植,吃吧。”
“那它长得可真不像灵植应该有的样子。”云棠道,不过她也没想不吃,鲸王脂这样的宝物,就是再丑一百倍,她也能不眨眼地吃下去。
云棠眼疾手快把鲸王脂分成两份:“我刚才闻到你身上也有血味,这毕竟是你带回来的宝物,你还受了伤,你吃一大半,我吃一小半,还有刚才你帮我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或许燕霁只是单纯不喜欢宫无涯等人的措辞,但的确是帮了她。
云棠把给燕霁的鲸王脂分成几小块,摆在一个盘子里递给他:“吃吧。”
说着,她一口咬上自己的鲸王脂,鲸王脂入口即是一股子怪味,就像蠕动的肉一般,如在吞食什么活物,最关键的是一咬下去,它就会发出类似婴孩的啼哭声,就像在吃小孩。
云棠面无表情,残暴地吃着鲸王脂。
燕霁靠在雕花太师椅上,手指轻点,漫不经心地吸收自己那份鲸王脂的灵力,鲸王脂的皮瞬间蔫巴下去,看样子,它的药效就蕴含在它的灵力里。
云棠忽然觉得嘴里的鲸王脂不香了,她愣愣地看着燕霁,燕霁朝她勾唇一笑:“好吃吗?”
云棠:“……”
怪不得她吃着怪怪的,原来是因为鲸王脂根本不是用来吃的。
云棠老脸一红,原本还不觉得什么,但燕霁这么一说,她忽然有些想吐。
燕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燕霁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这几次和云棠说话,都被噎得不上不下,又因故不能杀云棠。
现在看到云棠面色苍白,燕霁反而高兴:“要是好吃,就多吃一些?鲸王脂藕断丝连,用牙齿根本没法咬烂,你要一直咬它,感受它的口感才……”
云棠忽然面色一变,根本站都站不稳,朝前一倒。
燕霁眼一冷,下意识认为云棠要杀他,便伸手迅疾把云棠按在身上,握住云棠脆弱修长的脖子,只要云棠一异动,她的脖子就会像花枝一样被拧断。
那样的美丽,燕霁也从来不吝啬摧毁。
云棠眼睛瞪大:“唔、放、放开……”
燕霁怎么可能放,他面无表情,甚至将云棠按得更紧。
云棠彻底忍不住了,鲸王脂越咬越有一种石楠花般恶心的味道,冲进她的鼻腔,她一反胃,“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异味传来,燕霁脸色漆黑。
现在的情况是,燕霁面色沉沉,俊朗的五官如能滴出水来,他坐姿霸气,岔开腿坐着,把一个妙龄少女按在中间。
妙龄少女头部耸动,吐得昏天黑地。
云棠一边吐,一边怕死:“对不起……呕,你非要……抓我过来的……我也不想……”
燕霁从未遭受过这样的事,一时之间,连按着云棠的手都有些松。
云棠吐得差不多了,眼泪汪汪:“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我,我给你洗衣服……我真的错了……”
燕霁低眸,朝她露出一个吓人的微笑。
第18章 惊羽剑一
燕霁的笑着实冷艳,他行宫里燃着一股极特殊的香,以君子兰般的温和端庄为基底,又不时能闻到一股锋锐、旖旎的玫瑰般的香味。
燕霁有些性喜奢靡,比如他身上这件衣袍的料子,曾经被麒麟火烧灼而不烂,可想而知很珍贵。但现在,他腿间的衣料处沾了些奇怪的水渍。
云棠颇觉窒息,不用燕霁那可怕的笑提醒,她就知道自己凉了。
哪怕是在梦中,燕霁杀人无数,尸体堆积,江河俱断……他的身上也没沾到一丝血。
云棠恍惚间觉得燕霁就像个一直保持青白的良家少女,别人不过想摸他一只手,就被把头都打掉了,而她相当于对燕霁直接来了一套全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