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云棠和苏非烟师承一脉,也是亲传弟子。若是很受师尊喜爱,也说不得真有女神泪。
就在黄断怔愣瞬间,云棠不退反进,提着剑朝黄断闯过来。
这时候她面无表情,哪有之前嬉笑怒骂的样子。黄断一怔,反手祭出宝塔:“送死!”
万千剑影朝云棠疾射而来,云棠没有任何花招,只用最精简的招式打落剑影中真正的杀招。
其余剑影从她身上、脸上割过,割出殷红的鲜血,像在身上脸上盛开的花。
黄断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她一个筑基中期,还想杀了他不成?
只要有宝塔在,他就不可能……
“哗啦”一声,黄断的肩膀一疼,云棠手中长剑碎裂,被最后一道塔中剑影所击。
然而,哪怕是一柄短剑,黄断的肩膀也被呲拉一声割断。
没了他的右臂指挥,空中宝塔慢慢停下,不再发动攻击。云棠又从另一只袖子里掏出一柄剑,朝那宝塔戳去。
她戳戳戳戳……
这样厉害的法宝,黄断那个菜鸡要得心应手地控制它,定会疏于自身防护。他重远程,轻近战,只知驾驭飞剑,那么,云棠只要活着近他身,斩断他的手臂,就能破了他的宝塔。
这宝塔一定要毁,云棠和他结了那么大的仇,怎么可能在明知黄断有这么厉害的法宝下还放任他带着宝塔回去,之后好埋伏她吗?
云棠怀着仇富的心疯狂戳宝塔,对于如何毁掉法器,她是专业的。
可恨她修为太低,空有女神泪却无法使用。
众人都陷入沉寂,只有黄断被砍了胳膊的哀嚎声。
“好!”
“好样的!”
太虚剑府弟子们不由振臂高呼,虽然云师妹是用了巧劲儿赢的,但就凭着她受伤后面不改色那个劲儿,就值得一句夸赞。
云棠还没这么被夸过,微咳一声。
半空中的鹤阳子眼睛一亮:“这是云棠?果然是大才。”
另一个峰主摇摇头:“虽说机敏有变,可她的修为实在太低,一直不涨,云河他们都对这个女儿颇为苦恼。虽说强,但只怕……上限太低。”
另一名峰主不赞成他:“你看她刚才出剑,底下的弟子不知道好坏,你也不知道吗?她有真正的剑意。”
能修炼出剑意的人,哪里是普通人?
鹤阳子呵呵笑道:“曾有修剑之人,身无修为,白日飞升,就是他完全以剑证道,剑意,可比修为更可贵。”
而且,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的话,在云棠突进到黄断身旁时,本来空中宝塔的剑影要立即杀了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的剑意疯狂、霸道……转瞬即逝,从云棠剑中散出,一下镇压了宝塔中的剑。
难道是万剑归宗?
鹤阳子忽然真正理解了之前老祖宗为什么看了七十三峰弟子的舞剑都不满意,独独点到了云棠。
老祖宗真是慧眼如炬。
有这样的大才在,老祖宗怎能看上别人?
鹤阳子道:“好了,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也该下去看看了。”
鹤阳子率先飞下,几名峰主自后紧随。
鹤阳子笑道:“好热闹,友邻今日怎么如此雅兴,来我太虚剑府一会?”
他这话乍听没什么,却如回荡在楚月宗每位弟子脑海中,他们全都头脑空白,心知这是被下了下马威。
黄断已从地上爬起来。
他汗如雨下,忽地又听到一句极高傲的男声:“本座还以为是张显圣来了,原来,只是他的猴子猴孙。”
张显圣就是楚月宗飞升的那位老祖。
黄断回过头,想看清楚是谁那么猖狂,玄衣黑发的燕霁已站在云端,他鲜少低头,哪怕微垂视线,也像睥睨天下。
燕霁精准地望向云棠,他已然换了一身衣服,等着云棠兑现承诺把他的衣服给洗了,却迟迟没人。
另一边,玄容真君也收到风声,他所过之处冰雪溶溶,远道而来,同样第一眼见到一身血衣的云棠。
玄容真君道:“棠棠,过来。”
燕霁不明意义地冷哂一声。
第21章
玄容真君风神凝远,凭风而来,他雪白的衣袖上边滚着极淡的竹叶,和云棠剑柄上的竹叶如出一辙。
玄容真君满眼皆是云棠,云棠握着一柄剑,发髻轻挽,太虚剑府本雪色的弟子服如今被染上赤红的色彩,衬得肤色白得晃眼。
玄容真君还没见过云棠和人死斗的局面,他曾一直担心云棠修为太低,战斗时吃亏,如今看来,她也并非毫无自保之力。
玄容真君看地上的法器残骸便知此事无法善了,他叫云棠过去,好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云棠被师尊传唤,本乐意过去,然燕霁冰冷的视线锁住她,云棠迈出一半的脚步微顿。
她适才锤黄断时还一腔激情,热血涌动,现在后背发凉……来自灭世魔王的目光让云棠无比提神。
云棠思索燕霁为什么要阻止她,她师尊叫她,她走过去难道不对吗?还是说她的背影太嚣张,让魔王大人有所不满?
云棠思索时,冷冽的男声传入她脑海中:“给本座过来。”
燕霁的声音有如碎玉,又像是说不出的上古乐器,磁性、高傲、血气,他道:“你屡次冒犯本座本座也不计较,不会以为本座不杀你,是为了让你去为别人瞻前马后的吧。”
燕霁这么一说,云棠就懂了。
想想也是,燕霁的鲸王脂给她了、女神泪也给她了,对她这个跟班简直仁至义尽。而燕霁在梦里还想灭世,显而易见,他并不想要自己的跟班跑去正道那边碍他的眼。
燕霁见云棠识趣,心底的不满稍稍退去。
他喜欢这样识相的人,而不是那些斗胆和他交涉,不敢和他争锋只敢照着他说的做,一边做却又一边恐惧不满的人。
燕霁立在云巅,对云棠说了句:“来。”
玄容真君脸色一变,没想到燕霁会忽然出声,纵然他是太虚剑府圣祖,玄容真君也有些不快。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何不快。
玄容真君的视线定格在云棠身上,忽然,一声极弱的女声响起:“师尊……”
玄容真君回头,苏非烟支着剑,脸色有些苍白:“师尊,弟子……”
她心里有些苦,她也受了伤,怎么师尊最先看到的是云棠?苏非烟身子一软,心伤彷徨,如泄了所有力气,在玄容真君面前栽倒。玄容真君自不可能看着自己弟子倒下去,伸手一扶,抱住苏非烟软软的腰肢。
玄容真君粗通医术,顺手为苏非烟把脉:“心气郁结、气血两亏……”
苏非烟眸色稍黯:“皆怪我无能,丢了师尊的脸。”
玄容真君一叹:“胜败乃兵家常事,并非你之错。”
他终究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自己的徒弟不好,便想唤其余弟子来暂时扶住苏非烟,玄容真君道:“宋赠……”
宋赠也就是春水峰的大师兄,他微顿一下,摇了摇头:“师尊,弟子……也许不是那么方便。”
宋赠也学了些岐黄之术,适才玄容真君说苏非烟只是“心气郁结、气血两亏”时,他便觉得不对劲,谁打一场下来,严重的不是外伤,而是心气郁结?
她有什么心结严重到这个地步?
宋赠这么些天,也看见苏非烟有时对云棠的针对,和对他们似有若无的埋怨,全和苏非烟之前表现出的温柔体贴不同。
宋赠心里存疑,又恰好发现苏非烟听他拒绝后,面上闪过刹那的庆幸。
……一定要师尊抱才行,别人就不行?宋赠忽然觉得看不懂这个小师妹,他拒绝得更果断:“师尊,弟子当真不便。”
玄容真君也不勉强他,欲要找其他弟子,苏非烟却轻扯他的袖子:“师尊……不必勉强几位师兄,我……我站着就好。”
她说完便真准备挣扎下来,清丽的脸带着些小心翼翼,不愿给人添麻烦。
玄容真君轻叹一声:“罢了,你我师徒,也没那么多计较的。”
苏非烟心下狂喜,这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情况下,师尊宽厚的肩膀给她依靠。只要这个怀抱,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苏非烟靠在玄容真君身上,朝云棠那边瞥去……
然而,云棠并没有空见证她的幸福时刻。云棠原本打算给师尊说一句话再去燕霁那边,但是她看苏非烟受了伤,师尊担忧地给她把脉,便不想打扰师尊,万一害得他把错脉怎么办?云棠转头麻利去了燕霁那儿。
云棠那身血衣太招人眼,一股子血味儿,燕霁看了一眼:“你倒是能忍疼。”
云棠骄傲道:“他在我身上划出来的伤,我最多养十日就能彻底痊愈,但他的胳膊,一辈子也接不回来。”
她打赢了,口头上的气势也要乘胜追击,绝不能输。
燕霁看她生龙活虎的模样,面色不改,以指去碰云棠的左臂,只是些微碰一下,云棠身上的伤口就迸裂开,刚才的剑影她虽然躲过了杀招,但其余的剑影也不是吃素的,一言以蔽之,其实云棠刚才相当于被上千片锋利的刀刃同时割过来。
一碰,细嫩的皮肉仿佛都要裂开。
云棠陡然被这么一碰,一直憋着的气差点漏掉,燕霁观她神色:“现在还不疼?”
云棠站得笔直,打死也不在黄断那等舔狗面前露怯:“不疼!”
实际上,燕霁看她粉拳紧握,牙关紧咬,显然是死要面子。
燕霁忽然想到自己,他也曾被人追着想要千刀万剐他,那时他偶尔会想,要是哪日他大意,真被人捉住千刀万剐,面对那些森森的丑陋嘴脸,他也一定不会说半个疼字。
千刀万剐就要他说疼?他们配吗?
燕霁神色晦暗地收回手,蓦地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
他一抬手,如山海般的灵力涌向云棠,那股子灵力锋锐难当,充满侵略性,等到了云棠身上时,却极温柔地包裹住云棠的伤口,云棠没看过燕霁真正出剑,但由此可看他对于灵力的掌控可见一斑。
云棠一下子不疼了,模糊的血肉被瞬间治好,身上的皮肤光洁如初,她刚一回神……燕霁眸色冷寒,猛地卷起地上的宝塔,被云棠破坏的宝塔顿时恢复一新,同时如胀气一般飞在空中,疾飞出万千剑影,全朝着黄断而去。
无数声哀嚎响起,黄断整个人被扎成一只刺猬,剑影化成钢钉,把黄断给狠狠钉在太虚剑府的地面。
与此同时,其余那些楚月宗的人也每人被三只剑击飞,全都吐出一口血来。
空中的宝塔一击后彻底湮灭,轰然炸开,爆裂的星火映照在燕霁的瞳孔之中,光影也无法照亮他的眼睛。
黄断如一个血人般躺在地上,声带都被长剑插穿,若不是他是金丹顶峰,此刻已然身死。
他出气多进气少:“……你们宗门……如此不顾友邻之情……”
太虚剑府其他弟子听着就来气,楚月宗仗着先前有老祖飞升,一直夜郎自大,明明依附太虚剑府,门下弟子却拽得尾巴翘上天。
他们这次咄咄逼人打上来时,怎么没想着友邻之情?
云棠道:“你刚才打我时,可没想到友邻之情,金丹期打我一个筑基期,赢了就是你楚月宗的本事,输了就是我们不顾友邻之情,你在想什么呢?”
她真是手痒,看见黄断就想打。
黄断已经没力气说话,他后面受伤的弟子为自己讨公道,小心翼翼看了眼燕霁后,没什么底气地说:“那也是黄断师兄一人所为,和我们无关,太虚剑府却无故牵连我们。”
云棠正说你们刚才为虎作伥时可没说自己无关,燕霁却已经烦了。
他一挥手,除开黄断之外,楚月宗十数名弟子一齐毙命。
燕霁冷冷道:“杀了便是,你也要费这么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