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风笑意微僵,眼中划过一丝杀意,但他活生生忍住。
现在云棠没有十狱剑,就相当于老虎没了爪牙,不足为惧,真让他们担心的,是旁边那个黑衣男子。
温如风游说道:“阁下呢?阁下修为高深,如能进入晓,孤苍渺大人一定倒履相迎,也许阁下才来魔域还不清楚,晓在魔域的地位,可以无惧任何一位魔君……”
云棠打断他:“你别游说了,你看不出来吗?不是他是我的人,被我蛊惑,而是我是他的人,你们游说他不如游说我叛变。”
我是他的人……
温如风稍微停顿一下,想到晓的人昨晚汇报上来,云棠和那人共住一间屋,以爱称向称,他们的关系,并不单纯。
十狱君在魔域那会儿,容貌盛,修为高,洁身自好,也不同任何人双修提高修为,更不以身体谋算什么。
没想到现在,因为虎落平阳,也落到如今的地步。她宁愿如此,都不回归晓。
温如风脸上的笑意消失:“那十狱君愿意叛变吗?”
云棠露出一个笑:“不愿意。”
“杀。”温如风听到自己冰凉的声音。
云棠是一个人也就罢了,晓可以捉到她,慢慢利用,但是如果她身旁有那样的强者,不能为我所用的利器,只能杀掉。
那是孤苍渺和他……一致同意的结果。
雄鹰振翅,无数雄鹰盘旋飞下,晓内的高手从铺天盖地的雄鹰之中出手。他们有的是骨修,雄鹰内会蓦然出现奇异的骨头,它们慢慢变化,成为另一种形态的怪物,操纵着风雷雨火,朝云棠燕霁攻来。
擅长空间术法的修士将领域放在雄鹰嘴里,雄鹰张嘴一咬,灵力如石沉大海,到了另外的领域,无法攻击到他们。
这就是魔域。
千奇百怪的攻击手段,哪怕是外面真君级别的修士来,都会落入他们的攻击圈套。
温如风在雄鹰上吹笛,魔域的攻势更猛,温如风这人,并非是进攻型修士,他是魔域非常罕见的类似祭司一样的修士。
燕霁一直没说话,他以一己之力,将所有修士牢牢牵住,看似左支右绌。
云棠提剑而攻,骨修那样的手段,拆开了不过是人身上二百零六块骨头,那些骨头有什么弱点,云棠闭着眼睛都能知道。
燕霁牵扯住修士,她就一剑刺穿骨修的空门,同时脚踩住瞬间变回原形的雄鹰,以剑刺开别的雄鹰。
她不断朝上面突击,似乎要直接杀了给魔域人增幅的温如风。
空间术师的领域吞不下云棠的剑意,那剑意霸道嗜杀,他们的领域不过能坚持一瞬,再往下苦苦支撑,反而不好。
温如风明明看不见,却能通过一切声音、呼吸掌握战场变化。
他道:“小心,别让她生成她真正的剑意。”
十狱剑虽然不在云棠手里,但那么久的浴血奋战,温如风也怕刺激了云棠。不过,如果这种程度就想奇袭他,也太托大。
温如风笛音一转,天边浓云暗红,每只苍鹰的腹部都钻出来一只魔,朝云棠杀过去——
诱敌深入,再击杀。
眼看着云棠没办法躲过去,刹那之间,握着云棠长剑的人登时变成燕霁的魔域,而一直控场的那个燕霁慢慢变成云棠的样子。
“嘶……”
一开始就搞错了,温如风紧紧抓着笛子。燕霁握着那柄普通长剑,只一剑,如同一个圆月般的斩杀,所有魔从半腰之间开始割裂,磅礴的空气进入他们的身体,砰一声,他们炸开粉碎!
搞错了。
晓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防止云棠得到十狱剑,所以他们的优先目的是杀了云棠,至于更强的燕霁,只要避开他,全力击杀云棠就够了。
没想到从战斗一开始,燕霁就和云棠互换身份,没人发现他们在什么时候做到的这一切。
总之,魔域以为大肆进攻的人是云棠,没想到反而送到了燕霁手里。
温如风首战失利,脸色极差,他失算了。
那个人,明明这么强,还算无遗策,作风比魔域还魔域。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过,现在箭在弦上,只能进,不能退。
温如风他们还有绝招——
云棠则想起今早上燕霁对她说的话,任何事情都得徐徐图之,如果一开始就以压倒性的姿态面对温如风,那么,温如风根本不会亮出他们的王牌。
总要给别人一点能赢的想头。
燕霁杀人,完全是身心一起杀,不只要杀,还要将对方的任何一点价值都给榨干。
云棠耳边忽然有风划过,她心知援兵已来,长剑往后一刺。
身后的人见她反应这么快,不敢大意,身姿柔韧地滑过去,同时娇笑一声,露出一张妩媚的脸。
这算是熟人?
魔域十大魔君之一,花娘魔君来了。
孤苍渺手笔挺大,要杀一个魔君,就请另一位魔君来。
魔域的血雨腥风一刻不止,太虚剑府中韶光正好,太虚剑府弟子们的生活除了练剑就是历练,哪怕是历练,也会有师长帮忙规划一切。
然而,哪怕是平静的生活,对于某些人来说也笼罩着阴霾。
玄容真君每日都会外出找云棠,他从太虚剑府山门御剑飞到春水峰,身后宋赠陪着他。
剑影如仙鹤之翅,清冷孤傲。
玄容真君朝春水峰底下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神情冷峻。宋赠也见到春水峰底下一直跪着一个倔强的身影,烈日炎炎,她也跪在那里,绝不起来。
宋赠道:“师尊……”
玄容真君脚下长剑换了一个方向,明显是要避开春水峰底下那人。
苏非烟嘴唇干裂,她没有用任何护体灵气,像是一个凡人一样跪在那里。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她身上被雨水淋湿,今日白日又出烈日,苏非烟身上的衣服被活活淋湿后又干,她感觉身体发热。
春水峰底下弟子来来往往,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苏非烟倔强地跪得笔直,一声怒喝传到她耳朵里:“非烟,谁让你在这里跪的?”
宫无涯脸带怒容,踏步而来,一把扯住苏非烟的胳膊,想要把她给提起来。
苏非烟不愿意起来,挣扎:“我不,放开我。”
现在只能这样才能让师尊原谅自己,她不能被师尊厌恶。
宫无涯神色阴鸷:“你跪在这里有什么用?你跪了这么久,你见到他出来找你?我比你了解玄容,他铁石心肠,你既然犯了错被他惩罚,你再想用其他的惩罚来抵,绝无可能。”
苏非烟肝肠寸断,宫无涯无情的话就像挑断她肚子里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如果早知云棠离开的代价是师尊不理她,她不会那样做。
苏非烟木然摇头:“不,师尊不会。”
宫无涯冷笑一声:“不会?你现在骗自己还有意思吗?”
苏非烟平日高傲,为了玄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春水峰,宫无涯真想问问她,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在嘲笑你?
你把自己的尊严放在这种地方被践踏,有用吗?错了就是错了,他玄容不原谅,难道别人也不会原谅?
宫无涯对苏非烟小声的、咬牙切齿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与其去追逐一个不爱你的人,不如看看别人?”
她因为大意或者妒忌,做了这等错事,但是宫无涯仍相信苏非烟。
因为他爱她,所以才如此,对于丝毫不爱苏非烟的玄容真君来说,苏非烟的错就是错。
苏非烟眸中带泪:“不……”
宫无涯大怒,一把把苏非烟扯起来,苏非烟的腿跪在地上不愿挪动,被这么一带,活生生摔下去。
她轻呼一声,手臂都被擦破,狼狈地趴在地面上。
宫无涯的脸色变了几变,连说了几个好字,扯住苏非烟,带着她往天上飞。
他拦在玄容真君千面,宫无涯脸色极黑:“玄容,你特意不走春水峰正门,是想避开什么?”
苏非烟近乎痴迷地望着玄容真君:“师尊……你是不想见到我吗”
他的心可曾有片刻动容?
知道她跪在那里,他是觉得心烦不想见,还是因为害怕自己心软,而不肯见她?
苏非烟眸光变亮,各种期冀在目中堆砌。
玄容真君却并未看她,而是对宫无涯道:“本君想如何回峰,不需特意汇报给无涯真君。”
宫无涯拦住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玄容,你真忍心看到你徒弟这样长跪不起?别人是你弟子,难道她不是你的弟子?”
对啊,她也是师尊的弟子。
苏非烟渴望地看向玄容真君,她低低哭起来,宫无涯道:“你看她身上的伤,玄容,你当真冷漠至此?”
玄容真君却看着宫无涯:“本君心意已决,蓝成云棠之事,若轻轻揭过,则本君愧为人师。”
“今后,春水峰三丈之内,地生尖刺,无可跪之地。”玄容真君说完,周身灵力一动,春水峰的土地上即刻长上尖刺,若要经过春水峰,只能依靠飞行。
苏非烟当即身子一晃,师尊他……绝情至此?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吗?那么长的尖刺,他不想让自己再跪着,不想让自己再碍他的眼?
苏非烟嘴唇哆嗦:“师尊,为什么?”
她陪了师尊这么多年,可是云棠一回来,师尊的关注、爱意全给了云棠,那她算什么?
玄容真君终于正视她:“你给本君一个理由,一个因你之故,蓝成身死,云棠远走,本君还要原谅你的理由。”
理由?
苏非烟说不出理由,她一切的理由之前就已经说尽了,可是没有用。
苏非烟眸中忽然染上疯狂:“师尊,只要一个你原谅我的理由就好吗?”
玄容真君还未答话,苏非烟忽然挣脱宫无涯的禁锢,双手张开,像一只断翅的鸟,从云端上掉下去。
“我把命赔给她们!”苏非烟的声音倔强无比。
他们都说她错了,她就赔命,这样,之后谁还敢再说她?
苏非烟的决绝让玄容真君一怔,宫无涯当机立断,跳下云端,要去接住苏非烟。
苏非烟的背刚一触到玄容真君生出来的尖刺,尖刺顿消,同时,她被宫无涯揽在怀里。
刚才生死之际,苏非烟的心吓得狂跳,她整个人害怕地缩在宫无涯怀里。
她、她赌赢了。
师尊收回了尖刺,他也不想看见她死。
这下,哪怕玄容真君没再跟下来,苏非烟的心也像是活了一般,她趴在宫无涯怀里,喜极而泣。
宫无涯没想到苏非烟会做这样的动作,她的命,还抵不过她对玄容的感情?
宫无涯何至于卑微到如此地步?
他双手颤抖,之前接上去的手臂,现在就像是在嘲笑他,宫无涯一字一顿道:“你为了玄容,连命也不要,是也不是?”
第64章 魔君杀魔君二
为了玄容,连命也不要……
苏非烟缩在宫无涯怀里,宫无涯的怀抱火热、炽烈,和师尊完全不同。苏非烟像是被吓着了,眼中含着凄楚,只能听到她细微的抽泣声。
宫无涯手臂揽紧,不顾苏非烟的惊呼,一把将她抱起来,朝无妄峰而去。苏非烟满面是泪,羞得把脸埋进宫无涯臂弯。
白云在宫无涯脚下,以真君之力,日行千里尚是小事,一转眼,苏非烟就被宫无涯带入无妄峰的殿中,殿门登时关上。
苏非烟吓得一瑟缩,禁闭的殿门,和一个深深爱慕自己的成年男子,她心中慌怯,一双美目止不住地殿门外看。
宫无涯观她动作,她竟这般不信任他,宫无涯冷笑:“你放心,你的名誉不会有损,殿外皆是我无妄峰弟子,我没有设下任何结界,如若真能有什么声音,他们难道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