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个秦轻又举牌了,和一群女明星和名媛争个没完。
小卷顿时有了个馊主意。
小卷问:“纪恒,要是一不小心再捐两三百万,你还出得起吧?”
“你随便,全都拍下来也没关系,”纪恒开玩笑,“大不了卖身上个综艺。”
也是,他随随便便就能赚几千万,都懒得费心去赚,可见这点钱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小卷放心了,勇猛地举了举牌。
拍卖师看见小卷又举牌了,眼睛一亮,立刻报价。
他们战斗力不行,才拍到二十三万五千,太慢了。
小卷直接又加了一万,拍卖师把加价调成一万,望着秦轻。
秦轻对小卷笑笑,毫不犹豫地跟进。
小卷举牌,他就跟着举牌,一秒钟犹豫都没有。两个人撒欢的野狗般你追我赶,没一会儿功夫就加到三百五十万。
三百五十万,小卷心满意足,把牌子放下了,对拍卖师摇摇头。
哄抬价格谁不会?
逼着他出血三百多万,小卷的心情十分愉快。
落锤后,礼仪小姐扭着,把装项链的盒子送到秦轻面前。
他欠欠身,低声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就看到礼仪小姐愣了一下,重新端起盒子,朝小卷这边扭过来。
项链盒子被放到小卷面前。
“秦先生说,刚刚跟夏小姐竞价太唐突,这条项链就算是他的赔礼。”
两人比着赛一样竞价,早就把全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大家都在看戏。
小卷并不想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风头,心想:这个秦轻是有病吧,还是有病吧?
小卷摇摇头,笑眯眯:“大家都是本着一颗做公益的热心,哪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不能要。”
小卷不要,礼仪小姐只好端着盒子走回去。
过了片刻,又捧着盒子回来了。
“秦先生说,这项链本来就是给夏小姐拍的,夏小姐不要,就扔了好了。”
这是将了她一军。
所有人都在看着,秦轻吃准了小卷一个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意思真把事做绝。
纪恒不动声色地看着,心中冷笑一声:这可是夏小卷,你激她就是找死。
果然,小卷眨眨眼甜甜一笑,“好啊。垃圾桶在哪?你帮我扔了吧,谢谢。”
礼仪小姐:“……”
礼仪小姐不动,秦轻只得自己起身走过来。
他从礼仪小姐手里拿过盒子,俯下身,把项链盒放在小卷面前。
“夏小姐,我刚刚真的不是有心要冒犯。舍妹刚刚只看中那副耳环,我以为只要肯出价,就一定能拍得到,没想到夏小姐也会坚持到底。这条项链,就当是我给夏小姐赔罪。”
虽然他看起来很有诚意,小卷还是坚决地摇摇头。
旁边的影星姐姐既认识秦轻,也认识纪恒,看见僵住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秦轻啊,我看这样好了,你道歉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人家姑娘不肯收,就把这条项链重新捐出来,再拍一次,也算为慈善事业添砖加瓦了对不对?”
秦轻望着小卷,忽然笑了,妥协道:“好。”
可怜的礼仪小姐如释重负,急忙捧起项链盒,运回台上。
这次再拍,没人疯了一样竞价,稳稳地拍了二十多万,被一位女企业家买走。
回去的路上,小卷忍不住:“今天真倒霉,撞上只狐狸。”
纪恒瞥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挺喜欢狐狸的吗?”
喜欢狐狸?
什么喜欢狐狸?
小卷想了好一阵,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当初的九尾狐族。
当年在宛丘,山脚下是个市镇,和十三州的多数市镇一样,还挺热闹。
除了宛丘弟子常常去买酒的酒肆,还有琳琅的各式铺子,不过小卷最喜欢的,是镇子里一个茶楼。
茶楼卖十三州搜罗的各式仙茶,还有不少精致点心,上下三层,中间是个挖空的空场,通常有人在那弹琴唱曲,还挺风雅。
只要小卷有机会摸下山,一定会去茶楼坐一会儿,喝个茶,听个曲。
有一次,小卷照例进了茶楼,却立刻发现不一样。
乐曲婉转悠长,比往日都好听,不是平时听惯的调调。
而且人特别多。上上下下都快坐满了,难得这茶馆生意这么好。
所有人都在往中间的空场上看。
空场上,几个妖媚至极的女子正在轻歌曼舞。
各个身披轻纱,裸着双足,脚上套着叮咚轻响的琉璃环,姿态曼妙,眼波流转,把上下三层的茶客都看傻了。
“这是哪来的班子?”小卷急忙打听。
旁边的人答:“说是贺澜州最有名的九尾狐族班子,难得路过一次,只停几天就走。”
过一会儿,几个舞女又簇拥出一个姑娘,长发漆黑如墨,发尾坠着五色琉璃铃,嗓音清亮婉转。
姑娘唱完,舞女退下,上来一个男的。
那男人不像舞女穿得那么少,飘飘然一袭素白长袍,应该是施过仙法,袍袖无风自动。
男人身材颀长,眉眼清隽,只有眼尾向上微挑,眼风一扫,就已经似是而非地和全场人打过招呼。
第28章
他的嗓音也很好听,与刚刚的女子一应一和。
小卷听了一会儿, 听懂了。
他们并不是在一首一首地唱曲子, 演的是一个故事。
说的是数万年前仙魔之战时, 一个魔族少女, 因缘际会,遇到仙界一位氏族子弟, 结果很倒霉的,就互相爱上了。
可惜两人心高气傲,谁都不肯承认。
小卷在茶楼坐到必须回山的时辰时,才演到少女在交战的战场上伤得半死不活。
他们抒了半天情, 哼哼呀呀, 就是死活都不说少女到底死了没有。
小卷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一晚上辗转反侧, 小卷满脑子都是看了半出的戏,郁闷得没法睡觉。
也不知道这个贺澜族的狐狸班子能在这里待几天。
第二天, 小卷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带着满眼红血丝爬起来, 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溜下山。
别人都要练功,只要睡觉前悄悄摸回来, 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早饭时,还在饭堂里,小卷就哎呦一声抱住肚子,弯下腰站不起来了。
和小卷一起吃饭的一帮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凭着对小卷的了解,异口同声地问:“小卷,你要生了吗?”
小卷心想:你们才要生了。一群狼心狗肺。
小卷从小装肚子疼极有经验,一脸可怜相,嘴唇都在哆嗦,能把爹娘和家里的先生骗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还有人悄悄挑刺:“小卷,你冷汗都没一滴。”
小卷伸手到汤里,点了几点在额头上,继续哼哼。
立刻有人啧啧:“真可怜,冷汗都出来了,那这样小卷,你先回去休息,师父要是问,我们帮你说。”
这还差不多。
小卷立刻弯着腰,打算开溜。
还没走出几步,眼前忽然有个高大的东西挡住去路。
小卷一抬头,就看到纪恒微眯着眼,泰山压顶一样,站在小卷面前。
“你怎么了?腰都直不起来。”
他是管事的师兄,小卷只得交代:“我大概是中午吃坏了,肚子有点疼。”
纪恒扫一眼桌上的碗,“才刚吃完就能吃坏了,怪不得人都说,鸟长着直肠子。”
小卷对他翻了一鸟眼。
纪恒淡淡道:“我在帮你解释为什么你的肚子能疼得那么快,又没说你是装的,你瞪我干什么?”
小卷在心里默默骂了他一万遍,脸上却可怜巴巴,眨眨眼睛,仍旧抱着肚子。
纪恒皱皱眉:“不舒服就回去躺着吧。”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纪恒居然这么轻易地把人放了,上次他抓住几个弟子装病,可是罚扫了整整一个月山路。
小卷回到住的屋子,并没有下山,而是抖开被子,舒舒服服躺在里面,心中默默数数。
才数到三百,门就被人推开了。
纪恒开门进来,又转身关上门。
小卷坐起来指责:“女弟子住的地方,你说进就进,连门都不敲?”
“你肚子疼,我敲的话,你还得下来给我开门?”他还挺有理。
小卷心想: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搞个突袭,冲进来抓人个措手不及。
小卷问:“你有事?”
纪恒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瓶,淡淡道:“配药的师兄进山了,现在不在,我这里有调理肠胃的药,先拿来给你服了。”
小卷往后躲了躲,怀疑地看着他,“药也是能随便乱吃的?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吗?”
纪恒在床边坐下,“不知道。伸手。”
小卷皱眉,“你想干什么?”
“我小时候稍微学过一点,”纪恒答,“你难道是装病,不敢给我诊?”
切,伸手就伸手。
小卷把手腕递给他。
他把手指轻轻点在小卷的腕上,半晌说:“来宛丘这么久,还是气海虚浮,你是有多不用功?神兽寿命再长,也是会死的,你就打算天天这么混日子?以后怎么办?”
小卷抽回手,“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查功夫的?”
“看病。伸舌头。”
正好。小卷对他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纪恒看了一眼她吐出来的舌头,恍了恍神,挪开目光。
“所以诊出什么来了?我这是有了吗?是不是你的?”小卷歪头琢磨,“不太可能吧?毕竟你那么快。”
纪恒没理她的挑衅,把小瓶塞子打开,倒出一粒红褐色的小药丸。
“体质太寒凉了。上次在真吾崖上冻了那么久,说不定会落下病根,你最近是不是常常肚子疼?这是温热五脏的药,吃了。”
上次从真吾崖下来之后,小卷确实更怕冷了,手脚冰凉,天都这么暖了还穿着厚衣服,拉肚子更是常事。
小卷看了眼药丸,心中估量不出纪恒到底是真好心还是在整人。
纪恒眯起眼似笑非笑,“怕被我毒死,没胆吃?”
“反正要是你害我,我就去跟师父告状。”小卷接过药丸吞了。
纪恒见她好好吃了,站起来,淡淡道,“你这两天先躺着吧,等配药的师兄回来再帮你看看,有事我跟师父说。”
竟然出门走了。
咦?所以这是放大假了吗?
小卷拉高被子蒙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心中默默数数,一直数到估摸着他已经走远了,连那双老虎耳朵也听不到时,才掀开被子欢呼起来。
小卷穿好衣服,偷偷摸摸溜下山。
谢天谢地,狐族的班子还没走,小卷到得挺早,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又把昨天演过的那段听了一遍。
这次不用注意听词,就发现曲子编排得相当讲究,唱腔也好,就连小卷这种天生会唱的青鸾,都听不出什么大毛病。
听了一天,终于又到了昨天那段,少女半死不活,青年无计可施,又开始凄婉地抱着姑娘抒情。
抒啊抒,抒个没完。
天一点一点地黑了,小卷看看外面的天色,坐立不安,把面前的点心一块块掰成了一盘碎渣。
小卷抱怨:“怎么没完没了地拖着呢?到底是死没死,能不能给个准话啊?”
“死没死的,再看一会儿,不就知道了?”旁边坐下一个人。
小卷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把头转回来。
心中叫苦。
他很闲吗?满山的弟子,他都这么盯着,心都操碎了吧?
纪恒安稳地坐下,随手拉过小卷面前的盘子,挑没碎的点心拿了一块。
“你说的,再看一会儿。”小卷没看他,悲壮地说:“让我看完,看完我就跟你走,要杀要打随你便,只要让我看完。”
否则吃不下饭,睡不了觉。
死也要看完再死。
纪恒慢悠悠地吃了一口点心,好像笑了,他居然答了声:“好。”
天黑透了,茶馆里点上一盏盏灯。
少女还是死了,药石罔效。
青年哭跪在地上,痛不欲生。
周围一片唏嘘声,小卷不想让纪恒看见,双肘撑着桌子,用手捧住脸颊,悄悄地用指尖抹掉眼泪。
魔族的一缕小魂,地府不收,飘飘摇摇,不知去了三界何处。
青年上穷碧落下黄泉,找了几万年,好不容易才在无尽海的千年大蚌里,找到少女残破不全的魂魄。
青年去偷了仙家宝物,自刎在无尽海,让人把自己和少女两人的魂魄,和宝物一起养在大蚌里。
只等有一天两人用宝物重新养足了魂,重生于世。
大蚌合上,遮住蚌壳中沉睡的两个魂,满场乐曲戛然而止,灯灭人散。
到底也没说最后人又活了没有。
小卷在周围人起身推开椅子的杂声中怅然若失。
戏班子里出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挨个要赏钱,小卷把身上剩下的所有仙铢都扔进他的布袋子里,问:“请问后来他们又活了没有?”
小男孩笑嘻嘻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小卷不甘心,又问:“那你们每天都是演一样的戏吗?”
小男孩很圆滑:“这说不好,得每天早上看我们班主的主意。”
“你们班主是哪位?我能问问他吗?”小卷满怀希冀地问。
“那就是我们班主,”小男孩指指正在收东西的刚刚演青年的白衣男子,“不过我们班主从不见外人。”
纪恒也大方地投了一把仙铢到袋子里,站起来,问小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