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姑:“……”她想把上一句话吃回肚子里。酒仙的地位还要在掌门之上,她当真没有通传的资格。
可宋看出了她的为难,赶紧说:“仙长能开口可宋已经很是感激,我们暂时就住在镇子上,还是等酒仙前辈回来,再说拜访之事。”
可宋一抱拳,她后面三个炼气期弟子也跟着抱拳。
守门弟子只觉得这场景古怪,在修行界以武力为尊,没道理一群修为高的反而以普通人马首是瞻。
但这是人家私事,他不便多问。
沈姑姑则从中看出一些门道来,她想了想,说:“酒仙前辈前些日子去了京都,还未归来。你们既然带了门派信物还有掌门书信……我带你们上去吧,大长老应该知道酒仙前辈何时归来。”
她记得当年苒苒走的时候,大长老还挺后悔自己没早早开口要收苒苒为弟子。
现在的可宋在沈姑姑眼中,就像是另一个苒苒。
不过可宋既然能拿到岭南影掌门亲笔信,还有三个师弟护着她,那就代表可宋比苒苒幸运多了,她修行之路顺遂,早早就被发现了天赋。不像苒苒,当初被埋没在外门,硬生生做了三个月杂活儿。
既然如此,沈姑姑也乐得帮他们一把。
沈姑姑继续说:“诸位想要继续在客栈等候也是可以,但我与这位师弟皆属于外门弟子,平日里不大能在酒仙前辈面前说得上话。只有酒仙前辈讲道时,才有机会见他老人家。这样的话,我们能否及时为诸位通传也是个问题。”
毕竟,他们也不确定酒仙回来就一定在书院讲道。
万一他老人家打坐休息一两个月,可宋他们一行人就会被耽搁了。
可宋理解了沈姑姑的话,感激万分,正色道:“多谢仙长,我们跟您上去。”
同时,她也侧身给守门弟子抱拳。
守门弟子见有沈姑姑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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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跟着沈姑姑拾级而上,这条路上有几处石头都裂开大缝,好像有人在其中插了一剑一样。
沈姑姑主动解释:“去年这个时候,隔壁荒山上有妖物出没,在其中闭关修行三百年的酒仙前辈出手镇压,同时修为突破至半仙。”
原来,‘酒仙’就是荒山上那土地公,同时也是天问长三百年前的掌门人,方沽酒。
他爱喝酒,再加上名字中带‘酒’字,百姓们便自发称其为‘酒仙’。
“三百年啊,”可宋身后的弟子感慨,“普通修士哪有机会活三百年,酒仙真无愧这个名头。”
沈姑姑笑道:“其实最初酒仙只是在门派讲道,并没有大肆宣扬仙人修为。不过仙人之间可能有……感知,过年之前,皇城那边发来圣旨,邀请酒仙前辈进京论道。算算时日,现在也该回来了。”
方沽酒此行一动身,酒仙的名气便自发传了开来。
现在世人都知道天问长有一位活了五百岁的‘神仙’。
“原来如此,多谢仙长解惑。”可宋十分客气。
走到半途中,沈姑姑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去,只见那胖乎乎的小狐狸站在树枝间,对视间,小狐狸抓了抓树枝。
沈姑姑晃了晃空荡荡的竹筐:“还没来得及买糖,我送客人们上山后,再给你买糖。一会儿给你送去后山。”
小狐狸果然不叫了,从尾巴后掏了掏,掏出来一颗苹果,精准的扔给沈姑姑。
沈姑姑擦了擦直接在咬了一口,给小狐狸挥了挥:“谢了。”
他们继续往上走,可宋身后的弟子十分惊讶——其实可宋也很好奇,也想四处打量。但她作为大师姐,在外面代表的是门派脸面,得老成稳重一点。
她听到师弟问:“仙长,那是您养的狐狸吗?它居然听得懂人话。”
“不是我养的,山间野狐吸收天地精气,自然聪敏得多。”
可宋想了想,说:“仙长,我听说野狐想要化形,得先有名字,才能在化形时更有人气。”
她师弟也在岭南影的藏书中看到过这些,口无遮拦道:“对对对,仙长,我见这野狐灵气十足,又与您颇为投缘,适当时候可以尝试给它取名。也算是在帮助它化形了。”
可宋听着她师弟这指点江山的语气,眉头紧了紧。
沈姑姑却不是小心眼儿的人,没在意,笑道:“我一个踏不上仙途的人,给它取名字不是耽搁它了么?”
要知道,一旦妖物接受了修士给取了名字,日后就跟此修士的气运绑在一起。
一荣俱从,一损俱损。
也算是半个灵宠了。
沈姑姑没说的是,她偶尔感觉野狐已经有名字了。但她还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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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唰唰唰’的从树枝间掠过,它动作很快,有种跟此刻体型截然不同的灵敏。
仔细看去,这动作还有点像松鼠。
它跑到树林深处,对等候在那儿的松鼠跳跳张开了口,虽然还是‘吱吱吱’的狐狸叫,但声音粗声粗气的:“糖还没到,沈姑姑有事情要办。”
跳跳原本正在晾晒去年过冬囤的松子儿,听了五三的话,整只松鼠僵了片刻。
跳跳想,都快一年了,它还是没法接受这‘声音如钟’的五三。
以前那个时不时会撒娇,说话细声细气,软软糯糯的五三多可爱啊。
但无论它怎么表述,五三都听不进去。
它表示,这样说话更有男子气概。
跳跳心说这样的‘男子气概’是找不到对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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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和秦无之前囤的大补丸快要吃完了,她打算先炼一锅大补丸来热一下药锅,然后再练新的丹药。
十二颗透明的‘水球’成型时,苏苒之眼皮一跳,骤然想到了狐五三。
正好秦无这会儿在院中练剑,苏苒之说:“咱们去年回天问长时,五三已经化形了,也不知道现在炼没炼化兽骨,能开口说话么。”
这么一想,她收起大补丸,去书房打开山河社稷图。
秦无练剑出了点汗,他将剑收在身后。
自从昨日‘顿悟’中看到当年的自己几十年才学会一道法诀后,他就对自己的领悟能力和天赋产生了些许怀疑。
秦无不信同一个人转生后连天赋都能变得天差地别。
因此,这回练剑时他故意学苒苒的样子挽剑花。
得到的结果是——没成。
那手腕间该如何动作,他都能在头脑中演化出来,但他自己拿了剑就做不到。
跟数万年前的自己一样,学起来很慢很慢。
秦无猛然意识到,现在自己所掌握的这些,可能都是曾经苒苒教过的。
对于当年自己所不会的东西,他依然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来学。
这个念头让秦无心猛地一顿,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眼神落在正欲进屋的苒苒身上。
苏苒之身形停住,转过头去,阳光透过碎叶,落在她额上。秦无眼瞳里完整的倒映着苒苒的模样,她好像从来都站在原地,一直没走。
两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苏苒之觉得秦无眼神有点怪怪的,正欲开口,秦无已经上前几步,走过来,说:“苒苒要见五三?”
“嗯,突然想它了。”
苏苒之跟秦无并肩走着,她想起那软软糯糯的狐五三。想听它‘吱吱’叫两声。
再说,小老虎重嘤已经能彻底化形了,五三估计也快能开口讲话了吧。
山河社稷图在桌案上寸寸展开,苏苒之看着天问长的地方,用功德之笔的笔杆点在那里。
碎金像齑粉一样在纸面上升腾,狐五三瞬间出现在苏苒之面前。
狐五三感知到苏苒之了,它好激动。
在原地追着尾巴跳起来,粗砺的打招呼:“恩!人!”
苏苒之:“……”这跟她想得有点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天使们晚安,我明天有个还欠更的愿望,努力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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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幸好苏苒之早就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 不然这会儿真要手一抖,切断和狐五三的联系。
纵然如此,苏苒之还是抬眸看向了秦无。
她用另一只手点了点眼帘, 示意自己总算知道刚刚为什么眼皮一跳了。
秦无也被这声‘恩人’给镇得不轻。
他同样用眼神询问:“狐三一不是去亲自教他了吗?”按理说他不会这么教孩子说话。
苏苒之眼前自发的出现狐五三教孩子的场景。
——“你是个男孩子, 不能整日撒娇。‘五三喜欢姐姐, 姐姐不要这么快就走好不好’这种话说出来太没有男子气概。”
苏苒之:“……”
所以现在的五三就有男子气概了?
不过这如洪钟一样的声音确实有点振聋发聩的意思。
五三见苏苒之迟迟没说话, 它也不着急, 只是不断的跳来跳去, 甩着尾巴表达自己的欣喜。
“姐!姐!”
这一句又是两声炸响在耳边的惊雷,彻底唤回苏苒之的注意力。
她从中感知到一些莫名的变数,大抵是有益的,便道:“五三又长大了些。”
“吃糖!好吃!多吃糖!长胖胖!”
随着五三的话, 它后面那只松鼠终于扛不住,僵直着从树上倒头哉下。
五三赶紧跳过去用爪子扒拉着松鼠跳跳:“啊!我的兄弟!跳!跳!啊!”
苏苒之眼睁睁看着原本打算自己爬起来的跳跳被这声又给镇得倒了下去。
如果说前面她还只是被五三的声音给震撼到, 那么看到跳跳的反应, 她陡然想到了另一点——这能将旁人镇住的吼声, 跟白御的虎啸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说五三的咆哮并不如白御刚猛, 但白御的每一次虎啸都极为消耗元气, 五三却可以连续多次‘振声咆哮’。
其实五三吼这么久也累, 它担惊受怕的连续喊了好几句‘我的兄弟跳跳’, 就累得嗓子冒烟儿, 苏苒之和秦无甚至可以透过画面清晰地看到它的悬雍垂。
这可当真称得上是声嘶力竭了。
跳跳在五三吼不出来的时候从地上爬起来, 飞快上树,躺在松子儿堆里,缓和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灵。
苏苒之则和五三说了几句话,便断掉联系。
宣纸上的碎金渐渐消散,苏苒之将功德之笔握正, 她感觉到里面属于五三的那一道金线多出了些许造化。
其实自从十二道金线尽数回归后,所有金线已经不单单牵引着某一位了,每一道都有沟通天地的威能。
只不过因为苏苒之想起了五三,再加上她是功德之笔认定的主人,才能感知到这么一丝细微的变化。
苏苒之眸光平和,心有所感,在这张山河社稷图上题字——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春风从窗户溜进,将用镇纸压住的山河社稷图吹起一角,柔柔和和,连风声都无。
那里还有八个字「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一时间,秦无觉得面前的苒苒身上顿生一种虚无缥缈的气质,有些琢磨不透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无的注视,苏苒之搁下笔,抬眸看向他。
这一霎那,她又成了秦无所熟悉的苒苒。不过秦无知道,苒苒一定心有所悟,而且她可以自发控制某种强大的力量了。
这是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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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这次突破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一次分明比前面十几次得到功德金线的收获都要大,却就像这春风一样,轻柔的拂过大地,无声的将银装素裹变为绿意盎然。
而此刻,皇宫内,接连小半年都在不断接见各方‘仙人’的皇帝终于有些疲乏了。
可他还是不想认命,他再次闯入国师的屋子,说:“朕乃大安天子,天命真龙,难道此生再无飞升可能?”
国师像修了闭口禅一样缄默不言。
他不后悔曾告诉过皇帝——找一位‘亲雨之人’,此人与皇帝有些名义上的亲缘关系。如若找到,那将会是皇帝的大造化,同时大安国气运会随即鼎盛,子子孙孙数十辈可继续享太平安康。
四年前他的确察觉到那位属于皇帝的机缘出现了,并给他提了醒。
但当时没找到,这边代表皇帝与那位缘分未到。
后来国师再也算不到什么,便不曾多言。他忠于的从来只是这个国家,他想要守护的也只有百姓。
国师年纪很大了,他活的时间比大安国都要久远。
他从不单独忠于某位皇帝,只是会偶尔顺便提醒一下陛下该掌握住属于自己的机缘。
但能不能抓住机缘,这不在国师的职责范围内。
皇帝并不敢在国师面前大发雷霆。
他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原地徘徊转悠。
“朕按照你说的,将所有名义上亲缘的人都查了一遍,善待了所有人——就连那跟我妹妹长相相似的昭乐,我封她为郡主,让她享受荣华富贵。”皇帝一下坐到国师对面,双肘撑着桌子,欺身向前,跟国师面对面,说,“可她也不是我的机缘。您说说,我的机缘在哪里?”
他的语气几乎是央求的,说道:“您再给我一些提示吧。”
国师与皇帝对视,那双眼睛无悲无喜,倒映着皇帝的急不可耐的丑态。
皇帝完全没察觉,说:“这四个月来,我找遍了大安国但凡有点修为的修士和先生。他们有人确实很厉害,给了我两个提示。要么您说的这个人是我上辈子的兄弟;要么,他就是我妹妹当年游历时,遗落在外的孩子。”
国师眼神倏然凝聚精光。
皇帝看到了,但他更加无力:“这不是大海捞针吗?大安国四万万人口,这么一个个找下去,等朕宾天了也找不到。”
皇帝央求着:“您倒是说说话啊。”
国师说了自皇帝进来后的第一句话:“起初,我算到此人存在,不过是因为‘他’的气运雄浑,且与大安国息息相关。若他带您飞升,可保佑天下数百年再无战事;但如今,天下大局已定,不论您是否飞升,气运都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