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便拿定了主意,假装往前走去,却趁着众人没适应光亮这会子,伸出手狠狠地在宋氏的肩膀上一推。
“荣妃娘娘,荣妃娘娘。”
荣妃正歪在榻上假寐,她头疼得厉害,这是怀三阿哥后坐月子落下的老毛病,这些年一直没好,这几天为了董鄂氏的事,荣妃忙得焦头烂额,今天这老毛病也就犯了。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宴席还没散呢,就先一步离开。
听见声音,荣妃眉头皱了皱,她睁开眼睛,对着旁边的喜嬷嬷道:“这是谁在外头大呼小叫?”
“奴婢听着声音像是三福晋身旁伺候的朝霞。”喜嬷嬷回答道。
荣妃的眉头皱的更深,对喜嬷嬷道:“去让她进来。”
这老三媳妇是怎么回事,做出那起子丑事,如今连个宫女都管教不好,竟然让她的宫女在她宫门口大呼小叫,这钟粹宫里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其他贵人常在住着。原先还以为董鄂氏的家教不错,现在看来,是她看走眼了。
朝霞一进宫里,就满脸急色地慌忙跪下,“娘娘,大事不好了,福晋,福晋出事了。”
听见这话,荣妃猛地坐起身来,“什么?老三媳妇怎么了?”
“四阿哥的宋格格和咱们福晋一起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宋格格流了血,德妃娘娘和佟妃娘娘正让人去请太医。”朝霞含含糊糊地说道。
荣妃脸色煞白,她刚才还怕是董鄂氏出事,现在她恨不得出事的是董鄂氏。
这董鄂氏到底怎么回事,别的好事没她的份儿,却总是碰上这种事。
她咬着后槽牙,剜了朝霞一眼,朝外走去,喜嬷嬷等人连忙跟了上去,朝霞也赶紧跟上。
宁寿宫中。
皇太后和佟妃等人都在主殿里等着。
荣妃赶过来的时候,宫女们刚禀报,大殿内的气氛便诡异了起来,众妃子们有人眼中带着看好戏的神色,有人面露嘲讽的神色。
“让她进来。”
皇太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荣妃进去后,屈膝跪下,“妾身给皇太后请安。”
“哀家可不敢受这个安,今儿个本来是多好的日子,你问问你儿媳妇干出了什么好事?!”
泥人都有三分火,何况皇太后,她以前性子和善,对待妃嫔们都是和和气气,可那是她老人家不想多事,不想给康熙找麻烦,可这回,下黑手下到她宁寿宫这地方来,皇太后要是再不发脾气,恐怕要叫人爬到头上去了。
荣妃心中一跳,来的路上她是问了朝霞,可朝霞只是说董鄂氏和宋氏一起滚下台阶,旁的也没多说。
莫不是董鄂氏害得宋氏滚下台阶的吧?!荣妃一想到这里,心中就突地一跳,眼神在大殿内转了一圈,却没瞧见董鄂氏,她只得捏着鼻子对德妃问道:“德妃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了?本宫才没走多久怎么就出事了?”
德妃冷笑一声,“姐姐的好儿媳妇把宋格格推下了台阶,如今太医还没来,若是宋格格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本宫可要跟姐姐讨个说法。”
荣妃脸上顿时毫无血色,什么叫做董鄂氏把宋格格推下台阶,好好的,董鄂氏对宋格格下手干什么。
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瞧见两个太医走了进来。
“奴才给太后娘娘,佟妃娘娘……”
徐太医和梁太医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皇太后给打断了,“免礼,梁太医,你快去给宋格格诊脉,徐太医,你去瞧瞧三福晋。”
“娘娘,这?”
徐太医猛地抬起头来。
“奴才一向是负责宋格格的,是否让奴才给宋格格诊脉会更稳当一下呢?”
他原本听见三福晋把宋格格推下台阶的时候,心里就乱了,现在听到皇太后这安排,就更加心乱如麻。
宋格格那脉象,若是经了梁太医的手,那十有八、九是瞒不住的。
“如今情形不同,梁太医医术比你精通,还是让梁太医去给宋格格诊脉,梁太医,你还不快去?”
佟妃在旁说道。
梁太医不敢迟疑,连忙跟着宫女去了安置着宋氏的次间里。
徐太医只好硬着头皮去给董鄂氏把脉。
胤禛坐在大殿内,心里暗道,董鄂氏这回可算得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那宫灯摔碎的时候,胤禛就带着翡翠等人躲到一旁去,他虽然不知道宋氏要计划做什么,但心里很清楚,只要远离宋氏,便不会有问题,谁知道董鄂氏却推了宋氏一把,那宋氏惊慌之下反手正好抓住了董鄂氏的手,两人便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董鄂氏摔得头破血流,直接昏了过去,那宋氏倒是没晕过去,可她的惨叫声实在太瘆人了,皇太后也都惊动,连忙打发殿内的人拿了宫灯出来,便瞧见地上一摊血渍。
佟妃和宜妃等人原本要走了,瞧见这模样,也不敢走,一边命人把两个人抬到宁寿宫次间和梢间里,一边命人去请太医。
宋氏疼得眼冒金星,她在心里头把董鄂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等听见开门声时,她心里头便浮现出喜意,徐太医来了?!
她朝门口瞧去,当她看见胡须发白的梁太医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喜意如潮水般褪去。
怎么会是梁太医?
应该是徐太医才对!
宋氏这边心如死灰,徐太医又何曾不是,他原本都把太医署的其他太医支开了,确保娘娘们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谁知道那梁太医原本已经走了,却又突然回来,还正好赶上佟妃的人来请。
徐太医也没办法拦住他,只好跟着他一块儿来,来了之后皇太后又做主让梁太医去负责宋氏,他们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一想到这里,徐太医就不禁恶狠狠地瞪了眼昏迷不醒的董鄂氏一眼。
他们好好的设个局栽赃四福晋,这三福晋冒出来干什么!
第54章 第一更
这厢, 徐太医对着董鄂氏恨不得手刃了,另一边梁太医把着脉却是胆战心惊。
他越是把脉,额头上的汗水就流的越快。
梁太医是太医署里出了名擅长看脉象的, 尤其是看孕妇的脉象,只要三个月, 他就能瞧出肚子里头的是阿哥还是格格, 足可见本事有多高深。
但是,今天, 他却被宋氏的脉象难得焦头烂额。
不是宋氏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相反宋氏的脉象很简单,她肚子里的胎儿是个死胎, 而是脉象紊乱, 这胎儿分明是早就死了, 而不是因为从台阶上摔下去导致的。
梁太医哪里不晓得自己碰上了麻烦事了,他心里头暗叫倒霉,连宋氏投来的眼神也只当做没瞧见一般,转身朝外头区区。
他不过是个小太医,不偏不倚, 这种事他哪里做得了主,当然是交给皇太后和娘娘们来决定。
“梁太医, 那宋格格可怎么样了?”
瞧见梁太医出来,德妃面带着急关心地神色,问道。
“启禀皇太后, 诸位娘娘, 宋格格肚子里的胎儿是保不住了。”梁太医抱着手, 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 德妃的身体就晃了晃, 荣妃更是满脸苍白,心里暗暗咬牙,董鄂氏干出来的好事!祸害了田氏还不够,竟然还去祸害别的阿哥的格格,这下好了,这事是没办法轻易了了。
倘若宋氏无大碍,荣妃还能费心思好好替董鄂氏找个理由,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算董鄂氏真和这事没关系,她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怎么会这样?”
皇太后喟然长叹一声,“这都是哀家的错,若是哀家不让人来看戏,也不至于出事。”
“太后娘娘,此事和您无关,是那孩子没福气。”宜妃连忙劝道。
“太后娘娘,”梁太医低着头,“即便您不让宋格格来看戏,宋格格恐怕也会出事。”
梁太医这话仿佛一颗石头砸在平静的湖面上,惊起了一阵涟漪。
“梁太医,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胤禛皱着眉头问道。
梁太医低着头,“回四福晋的话,宋格格肚子里的孩子早已夭折,并非今日之事,少说得有一个月了。”
众人心里头一跳,不约而同地朝着胤禛看去。
宋氏出事,怎么想也是四福晋嫌疑最大。
胤禛却眉头紧皱,宋格格的孩子早已夭折,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如此,那徐太医怎么从没禀报过?”
“老四福晋这话问的是。”佟妃微沉着脸说道,“这徐太医是负责宋格格的平安脉的,如果宋格格身子不适,他怎地也不禀报一声?”
佟妃话音才刚落,就有人禀报徐太医就和董鄂氏来了。
董鄂氏苏醒的很快,她不过是撞晕过去罢了,只是额头上破了个口子,瞧着很严重,一醒过来,董鄂氏就非要过来跟皇太后娘娘等人自澄清白。
她知道今日这事,若是她不说清楚,她将会有□□烦。
“让他们进来。”
皇太后冷着脸说道。
董鄂氏和徐太医一前一后进来。
两人走进殿内后,就感觉殿内气氛很是不对劲。
董鄂氏连忙跪下,“太后娘娘,诸位娘娘,宋格格绝不是儿媳妇推下去的,儿媳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
“你且到一旁去,哀家如今另有要事要问。”皇太后神色带着不耐地说道。
宋氏小产之事就算查出来和董鄂氏没关系,董鄂氏在这件事里头也是不干不净,那宋氏摔下去的时候怎么谁都不抓,就偏偏抓了她,焉知不是董鄂氏推得人?
董鄂氏听到皇太后这语气,心中有些委屈但却不敢多说一个字,道了声是,退到了一旁去。
徐太医低着头,手心里满是冷汗。
“徐太医,哀家问你,你几日前刚给宋格格把过脉?”皇太后捧着茶盏,眼皮垂着,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喜怒来。
“回太后的话,是初三那日。”徐太医紧张地回答道。
“初三,那离着今日才不过六日。”佟妃对皇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说怪不怪,这徐太医医术也算是不错,虽然比不上梁太医,可不至于连个死胎的脉象都把不出来,这不知道是徐太医没用心呢,还是徐太医另有用心?”
徐太医听得这话,额头上满是冷汗。
“奴才,奴才……”
徐太医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心里头把董鄂氏咒骂了一千遍,这董鄂氏好好的,插什么手,平白坏了他们的算计。
可要是他招认出那人,那他一家老小怕是要死无全尸了。
为今之计,唯有把事情全推到四福晋身上去。
徐太医刚一拿定主意,就猛地抬起头,冲着胤禛说道,“四福晋,如今事情败露,奴才怕是瞒不住了。”
整个大殿内瞬间静了静,所有人都朝着胤禛瞧去。
德妃眼神中露出一丝喜色,但又很快遮掩好,她一拍扶手,满脸怒容地站起身来,手指着徐太医来,“你在胡说什么?四福晋素来贤惠,岂会下手毒害宋氏的孩子?”
“德妃妹妹此言差矣,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还是让徐太医把话说完,再做定夺吧。”
荣妃心中一喜,冷着脸说道。
她眼神朝胤禛瞧去,若要保住董鄂氏,就必须得把所有的脏水都泼给乌喇那拉氏,这样一来,皇太后等人忙于处置乌喇那拉氏,定然不会把心思留在董鄂氏身上。
等尘埃落定,董鄂氏受得责罚也不会太重。
“荣妃娘娘说的极是。”胤禛不慌不忙,眼神淬着冷意,“儿媳妇倒不知道徐太医说得是什么事,也请徐太医说个明白。”
徐太医低垂着头,胤禛的眼神扫过时,他只觉得后背一冷,“四福晋您还瞒什么呢,当日不是您花钱买通了奴才,让奴才在宋格格的保胎药里头下毒的吗?奴才鬼迷心窍,为了钱答应了您,这是奴才的错,奴才就算死也是应当的。”
“你说我在宋格格的药里头下毒?”
胤禛眼睛微微眯了眯,“你可有证据?”
“福晋,您真是说笑,咱们所行之事哪里见得了人,又怎么可能有证据?”
徐太医咬着牙,硬着头皮,铁了心思非得把罪名扣在胤禛身上。
“你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就想说我和你联手?”
胤禛冷笑一声,“我看,徐太医你真是胆子肥。”
“老四媳妇,如今本宫和诸位娘娘在审问徐太医,你插什么口?”
德妃皱着眉头,呵斥道。
佟妃瞥了她一眼,“德妃妹妹这话,本宫却是无法赞同,咱们现在审问的事和四福晋切身相关,她若不是不问,难道任由徐太医一个人说了算吗?若是如此,倘若这徐太医说这事是您指使的,岂不是咱们就得信了?”
佟妃这番话话中带刺,德妃眉头皱的更深,冷冷瞧了她一眼。
皇太后听着众人的话,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胤禛,别的不说,她不相信老四媳妇会是这种人,“佟妃说的有道理,此事牵涉颇大,不能偏听偏信。”
“是。太后娘娘。”德妃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胤禛感激地看了皇太后和佟妃一眼,对德妃,他早已死心,因此此时心中毫无波澜,转过头看向徐太医,“徐太医,你说你没有证据,我却是有证据能证明你的话完全是谎话。翡翠,去让白柳带着她之前保留的那些药渣过来。”
徐太医猛地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胤禛。
胤禛冷冷地看着徐太医,“徐太医,你敢说我买通你下毒,无非就是觉得我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所以你才泼脏水在我身上,等会儿,那些药渣来了,到底谁说真话谁说谎话,立见分晓。”
徐太医心中狂跳,脸色苍白。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德妃看去,却瞧见德妃冷漠的脸色。
翡翠很快带着白柳过来。
“奴婢参加太后娘娘,佟妃娘娘……”
白柳恭敬地在殿前磕头请安。
“你就是白柳?”皇太后问道,“四福晋让你带的那些药渣,你可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