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纸都破了,里头的糖块是软的,七零八落,沾染了不少尘土。
裴成志连滚带爬跑到老师身边,然后惊恐地看着裴铮,裴铮却根本没有注意他,而是轻轻吹了吹糖块上的尘土,把它放进了嘴里。
虽然被弄脏了,但果然还是很甜。
裴成志鼻青脸肿,牙齿都被打碎了两颗,但他完全不敢说什么,裴铮的眼神太吓人了,跟恶鬼一样,他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敢那么作死招惹这家伙!
因为这边在打架的缘故,一群人全被叫去了办公室,但双方都不想过多纠缠,老师们也只能稍作批评,裴成志伤得重,最初的畏惧过后,他越想越恨,居然栽在了那小杂种手上!
但叫他再去招惹裴铮却是不敢了,二叔只说不让他欺负裴铮,却没说裴铮欺负了他怎么办?
裴洪生连期末考试都不参加,直接回家去找他爸妈出头,裴父裴母一看自家宝贝儿子被打成这样,怎么能忍?立刻就要找裴洪生要说法。之前是裴洪生说自己没儿子,要拿侄子当继承人,结果培养了几年,又说自己有了亲生儿子,于是不要侄子了,别说是裴成志,就算是他们两口子都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就想抢走他们成志的东西?
想得美!
裴洪生得知裴铮出手打人,很是不敢置信,但他这人就是好面子,侄子打儿子,他能和稀泥,反过来儿子打侄子也一样,总之不能闹大,都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何必放在心上?要是被打碎两颗牙就算回事儿,那之前裴铮还被捅了一刀,他不也轻轻放过?大哥大嫂拿这个来威胁他,属实有点过了。
裴洪生这人不要脸起来,没人能比得上,裴父裴母非但没能讨到公道,还憋了一肚子气,裴成志更是气得呜哇乱叫,恨不得能把裴铮给摁死,但现在他想明白了,裴铮自打搭上宋家的线后,在二叔那里地位就不一样了起来,他是不能像之前那样继续欺负他的。
可要他咽下这口气实在是不行!
裴成志打什么主意没人知道,但裴铮的手受伤了却是真的,他连处理一下都没有就直接去参加考试,直到上午考完试,跟宋家兄妹三人见面,宋季同才皱眉:“怎么弄的?”
裴铮摇头,“不是大事。”
柚柚盯着他受伤的指节看,裴铮自己用冷水冲了冲,这天用冷水冲伤口的都是狠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一点也不疼,只是不大敢跟柚柚对视,因为他把柚柚给的糖弄脏了,他怕她问。
宋季同拎着裴铮去学校的医务室简单做了下消毒又贴了创可贴,裴铮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得知他揍了裴成志,宋季同相当惊讶,这小子之前那样被欺负都没还手,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雄起?
怎么问裴铮都不说,一路沉默,柚柚靠在弟弟胳膊上,目光还是看着裴铮,他写得每一封信她都读过,所以知道在他少年时期,曾经受过怎样的屈辱,那时候整个裴家人都变着法作弄他,没有柚柚,没有人帮他,更没有给他糖吃,他全都忍受了下来,裴铮在信中轻描淡写了一句,“千百倍奉还”,想也知道裴成志等人会有什么下场。
少年的目光仍旧平静而隐忍,只是今天还夹杂了一丝丝愤怒在里头,柚柚知道他恨,那深沉澎湃的恨意,都被掩饰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
她没有说话,把小脑袋塞进了弟弟的怀里,宋清鹤以为她害怕了,轻轻拍拍她的背。
裴成志恨死了裴铮,他不敢自己上,再加上被揍得太狠,连带着裴父裴母都对这个小杂种恨之入骨,想要成为裴洪生的继承人,裴铮就必须要铲除。
以及裴太太,同样恨毒了这个私生子,整个裴家,除了裴洪生之外,每个人都想要裴铮的命。
但这是法制社会,并不是说想要谁死就能让谁死的,就算动手也得保证不留后患,最重要的是不能引起裴洪生的恼火,虽然裴铮只是个私生子,可毕竟是裴洪生唯一的儿子,谁也不知道裴铮要是没了,裴洪生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恐怕大哥大嫂的身份都不好使。
除此之外,裴铮还有几个姐妹,全是裴洪生在外面的私生女,因为父亲没有儿子,所以想要家产的也不在少数,总而言之,裴铮是所有裴家人的眼中刺肉中钉,他的存在就意味着要割舍其他人的利益,没有人欢迎他,没有人喜欢他,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跟他的母亲一样,希望他去死,希望这条贱名别再爬起来。
但裴铮现在跟宋家人同行,根本找不到机会动手,他自己又不爱出门,除了上学便在房子里不出来,所以直到寒假开始,裴成志也没能报复回去。
他的牙都补好了!
因为天冷柚柚已经不遛狗了,她赖床赖的厉害,根本起不来,每天光是睡觉就要花很多时间,到哪儿都是一窝一躺。
随着对家人们的逐渐信任与依赖,大家发现柚柚很喜欢被人抱,尤其是平时玩耍,她喜欢窝在爸爸怀里,宋季同一手看文件一手揽着她,就跟小孩儿一模一样。
她非常渴望这种肢体上的接触,但仅限于家人,其他人不可以。
眼看就要过年,外面虽然冷,家里却是温暖如春,柚柚一大早醒来发现颜颜没有在床下趴着,她扭头一看,颜颜居然巴在窗户上往外看,见她醒了,还冲她汪汪两声。
似乎是要她也往外看。
柚柚跪在床上朝窗户那儿看,哇了一声。
下雪了!
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颜颜居然还拿舌头舔来舔去,柚柚试探着打开一条窗户缝,结果冷风嗖嗖刮进来,还卷起一捧雪花,迎面扑了她跟大狗一头一脸,十分狼狈。
奶奶一进门就瞧见这副奇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干什么呢,冷不冷啊,快把窗户关上。”
然后赶紧给柚柚擦脸,小姑娘长长的睫毛上都沾了雪花,冻得她忍不住打个哆嗦。
擦完脸,奶奶又抓着颜颜也擦了个干净,这才让柚柚穿好衣服下楼,“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好大,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全国各地似乎都在下雪,柚柚洗完脸出来,吃完早饭便没有心思玩耍,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面看雪,颜颜趴在她身边,她整个小人都要贴在窗户上,看那架势,似乎很想出去看一看。
“外面好冷的,柚柚乖啊。”外公哄她,在窗户上写字,写得特别漂亮。
柚柚跟着外公一起拿手指头划拉窗户,想都没想就在上面画了好多小人,虽然笔触简单,但一看就能认出来谁是谁,喜的爸爸等人拿着手机拍拍拍,但室温比较高,一会儿就化了。
外面的雪厚厚的一层,爷爷说从半夜就开始下了,一直没停过,还越下越大。
柚柚不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太冷了,尤其是她的手,每年冻疮都会复发,又热又痒,可身体又是冰冷的,她常常团在草垛子里睡不着,难受的翻来覆去想要打滚。
但今年却完全没有长冻疮!除却保暖好的缘故,也有涂了系统给的祛疤药膏的缘故,被改善后的皮肤娇嫩宛如新生,冻疮自然也不会复发。
她像个稚嫩天真的小朋友,一眨不眨地看着雪,宋季同见女儿这样,心里又怜又爱:“宝贝,想不想出去玩雪?”
柚柚立刻扭头看向他,那表情分明就满是渴望。
外婆不是很赞同:“太冷了……冻着怎么办?”
柚柚今年没生冻疮,大家心里都懂,但谁都没说什么,她之前稍微着了凉就发了一次烧,病了好几天,现在可比当时更冷!
见外婆不答应,柚柚又慢吞吞地转回去,整个背影都写着落寞。
于是宋家父子三人轮番上,再三保证一定不让柚柚冻着,外婆跟奶奶对视一眼,勉为其难,主要是小姑娘那一脸的期待跟渴望,她们根本无法拒绝,“那好吧。”
“哦!”宋季同欢呼一声,把柚柚从地上举起来,“我们可以出去玩啦!走,咱们换件衣服!”
于是柚柚被裹上羽绒服,里头穿了好几件,又戴上帽子耳套跟手套围巾,整个人裹成粽粽,才被爸爸牵着手带出客厅。
客厅门一开,一股寒风迎面吹来,但柚柚穿得多又暖和,并没有觉得冷。
雪下得很大,积了厚厚一层,除却鹅卵石小路上的雪被扫开,其他地方宋季同都没让人动,他准备了好多好玩儿的,柚柚穿着雪地靴,一脚踩下去,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踩得很欢快,虽然人生中有很多次冬天,但从没有哪一次,她曾生出过这样的玩乐之心,在雪地哒哒哒跑了一圈,踩出一地小脚印。
宋季同拎出桶子,又拿出一把小铲子,招呼宝贝女儿过来堆雪人。
第66章
柚柚还没堆过雪人呢, 在这之前,她是很讨厌下雪的,因为下雪就意味着会特别冷, 但现在不一样啦,她一点都不冷!
宋季同给柚柚准备了一把小铲子,让她在边上铲雪玩,可惜她带着圆溜溜的手套, 抓不住铲子, 老是往下滑, 就想偷偷把手套脱了,结果被爷爷当场抓获!
哪怕是最没有原则还常常载柚柚出门偷吃冰淇淋的爷爷, 也决不允许柚柚在大雪天把手套脱下来,虽然她那双小手上的伤疤都消失了, 可小姑娘皮子嫩, 万一生冻疮,或是又复发怎么办?
不许脱手套!
柚柚只好笨拙地两只手抱住铲子,往地上一铲——结果没掌握好力度, 直接铲飞一坨雪,正好全泼在爷爷脸上。
老爷子好气又好笑, 柚柚连忙把铲子丢掉,抬起小手摸他的脸,把雪从他的脸上、胡子上弄下去, 因为戴着手套动作笨笨的,但绝顶可爱。
老爷子哪里舍得对她生气, 只是被泼一头一脸雪而已, 这算什么?让小孙女给自己把脸弄干净, 他忍不住拍拍她的小脑袋:“小坏蛋。”
柚柚眨眨眼, 推着自己的小车,又开始双手捧铲子铲雪,放到她的小车上,再拉过去给爸爸他们。
宋季同等人团雪速度可比柚柚快多了,几乎是立刻就在地上滚出了一个大大的雪团子,柚柚拉过来的一小车雪也被他用手全都拍到了雪团子上,小姑娘脸蛋有点紧绷,不停地朝宋季同冻得跟胡萝卜一样的手看,她怕爸爸也长冻疮,很难受的。
宋季同嫌戴手套麻烦,男人玩雪哪有那么多讲究,不像娇滴滴的小姑娘,他玩得开心,因此也不觉得冷,但是女儿停下铲雪的动作,明亮的大眼睛一直跟着自己转,宋季同不由得露出最魅力十足的微笑:“宝贝,这么盯着爸爸看,是不是觉得爸爸很帅?”
柚柚:……
她抓起一点雪,丢向宋季同。
宋季同瞬间心碎,他讨好地走过来,蹲在柚柚跟前,摸摸她的头:“怎么突然不开心啦?是不是冷了?爸爸送你回客厅好不好?”
柚柚摇头,她看向爸爸的手:“冷。”
宋季同瞬间心就化了,他万万没想到柚柚不开心是因为自己没戴手套,再低头瞧,确实是冻得不怎么好看,又红又肿跟个萝卜似的,但来自女儿的关心让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冻得还不够红。
他笑眯眯地对柚柚说:“柚柚给爸爸呼呼就不疼了。”
柚柚听了,看他一眼:“我不是小孩子。”
宋季同差点儿没笑出声,她不是小孩子那谁是?“爸爸要柚柚呼呼。”
柚柚叹了口气,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噘起小嘴在宋季同手上吹了吹,敷衍意味相当明显,但宋季同可不觉得这是敷衍,他高兴地差点儿把柚柚举起来,“放心,爸爸堆完雪人就把手套戴上。”
柚柚却把他的手套捡起来,一定要他现在戴,宋季同搂住宝贝女儿在她略显冰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宝贝真乖,真懂事!真孝顺!”
他听柚柚的话,把手套戴上了,跟柚柚可爱的全包手套不同,宋季同的是全指手套,虽然不能直接捏雪,但还是挺方便的,戴上去之后也不算笨拙。
柚柚的手套很可爱,白色的小兔子,手背上还有红眼睛跟长耳朵,但因为是全包所以没法像爸爸那样一抓一大把雪,小铲子用起来又不是很方便,她看着爸爸在那滚雪团,又检查了一下其他家人,确认大家都戴上了手套,这才丢掉小铲子,跟颜颜在雪地上撒欢地跑起来。
她个子小,跑起来也不快,就是到处踩脚印,颜颜四蹄狂蹦,跟柚柚一起在雪地上烙下无数小梅花,柚柚跑着跑着还绊了一跤,啪叽一声摔在雪地上,好在雪厚,穿得也厚,宋季同大步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提起,见她鼻尖沾了一点雪,用手指给她拂去,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笑容比这冬日的白雪还要纯洁。
“柚柚!”宋清鹤叫她,“快来帮忙!”
宋季同松开女儿,柔声叮嘱:“慢点儿跑啊,别摔着。”
她乖乖点头,果然一步一步稳稳当当朝宋清鹤那边走,被宋清鹤拉住手,带到他滚的雪团旁边,边上是正在思考的星延哥哥,他对着一堆饰品陷入了选择困难,因为他不知道是紫色的帽子比较好看,还是绿色的鼻子比较可爱。
宋清鹤偷偷对柚柚竖起一根食指点在唇上,柚柚眨巴着大眼睛,看到弟弟从地上捧起一抔雪,柚柚学着他的样子也捧了一点,然后两人慢吞吞靠近还在选择困难的哥哥,把雪都抖搂进哥哥脖子里——
宋星延:!!!
不做人啦!!!
他被冰的一激灵,谁叫他为了耍帅不愿意围围巾,这雪全落到了脖子里,那滋味儿可酸爽极了,星延哥哥一扭头,就看见宋清鹤拉着柚柚夺命狂奔:“哥哥要打人啦!”
“别跑!”宋星延故作恼怒,“柚柚!哥哥抓到你一定挠你痒!别跑!还有清鹤!你也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在原地不动呢,柚柚一听哥哥要挠自己痒就怕,前不久她才知道自己很怕痒的,毕竟上辈子也没人挠她呀。哥哥身高腿长,大长腿一迈就追了上来,弟弟腿虽然也长,可柚柚跑不快呀,宋清鹤义无反顾地将柚柚藏进怀里,用自己坚硬的身体来抵御入侵,等宋星延把他扒拉开,他立刻反手抱住哥哥,“柚柚快跑!”
柚柚小小的尖叫一声,转身就朝爸爸怀里冲,宋季同笑眯眯地伸开双臂等着女儿前来投奔,像是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把柚柚夹在怀里,任宋星延怎么伸手来捉都捉不住,但总是不让捉住护的密不透风也不好玩,所以每每让宋季同眼看抓住又躲开,逗得柚柚又笑又叫,小脸儿红扑扑的。
颜颜也在边上汪汪汪的叫,全家人都在哈哈大笑,柚柚抱住爸爸的脖子不停跺脚,欢快地像是一只春天里展翅待飞的小鸟。
最后宋季同倒在雪地里放声大笑,柚柚趴在他胸膛上,小脸沾了点雪,也笑起来,她学着爸爸的样子往边上一躺,便也在雪地里打了个滚,颜颜有样学样,一边打滚一边甩尾巴,柚柚滚了一圈,被宋星延抓住,正想爬起来逃走,被哥哥举起来转圈圈,她踢着小腿儿,小脸笑得像是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