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没有回复这个问题，他的衣摆向着两侧扩散，在路灯的照射下，蔓延出大片令人恐惧的黑影。
“无聊的对话可以到此为止了吗？现在的话，你还拥有向我饶命的机会。”
鹤丸国永心情微妙，第一次有了被人噎到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这个人，完全的自说自话，根本无法交流。
樋口一叶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感觉情况还未到必须要战斗的地步，于是试图阻止：“芥川前……”
芥川龙之介呵斥她：“闭嘴樋口，别在这碍事！”
这声呵斥出口的同时，黑色衣摆化作的猛兽便已经朝着白发青年冲了过去。
“罗生门——！！”
鹤丸国永一个侧身，轻松的避开数道攻击，如同飞鸟一般点着地面来回闪躲，动作游刃有余，甚至连刀刃都没有拔出。
这名黑衣少年的能力确实很特别，攻击力也很足够，怪不得有那样的底气说出之前那番话来。
但在鹤丸国永看来，对方的战斗技巧实在粗糙到没眼看，除了莽冲就是盲冲，他甚至还有空在脑子里想别的事。
真头痛啊，主人说过尽量不要对普通人动手……但这家伙，应该不算是普通人吧？
鹤丸国永之所以直接跳出来，主要是为了把这两人拦下，然后好好问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一下车就目标明确地往主人那边走，嘴里还说着什么“排除”，特别是领头的这个芥川，杀气和恶意浓郁的让他差点产生了应激反应。
要不是考虑到现在是在现世，对方又是人类，鹤丸国永说不定真会直接下手将其斩杀。
可能会危及到主人安全的存在，必然不能轻易放过。
不过现在……
他又一次避开黑兽。
先拖一会儿吧，只要其他人听到战斗声音，肯定会通知主人。
不管怎样，暂且还不能让眼前这个家伙溜掉。
白发青年如此轻视的姿态惹怒了芥川龙之介。
“你这家伙！！是在瞧不起我吗！”
鹤丸国永后知后觉，解释道：“没有哦，只是对普通人的话，我实在不怎么会控制力道呢。”
又不是对付时间溯行军，砍头砍胳膊砍身体，哪里都能砍，他担心自己一个下意识，对方那个小身板就直接没了。
芥川龙之介却是眉头越皱越深，用几乎能咬碎牙齿的力道从齿缝间挤压出声音：“你说我是，普通人——？”
鹤丸国永眨了下眼：“嗯？”
你不是吗？
芥川龙之介顿时火上心头，连青筋都似乎要从皮肤下爆发而出：“我·明·白·了，在下会让你后悔说出这句话的！”
于是更加密集凶猛的黑兽随声袭来。
“罗生门·狱门颚！”
而这一次，终于将对手的武器逼出。
刀刃从刀鞘中缓缓离开，在路灯的反射下，照出一道银白的冷光，没有温度，美而危险。
鹤丸国永挥刀格挡。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来回交错，近距离对视之时，白发青年眼眸中的情绪清晰可见。
那是一种……只有习惯于战场与战斗的人，才能够拥有的特别眼神。
对方刀刃下压，动作显得十分轻松，芥川龙之介却明显感受到[罗生门]上传来的沉重压力。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是普通人。”
鹤丸国永随意地笑了笑，似乎是放开了对自己的某种限制，“既然不是普通人，那我应该就不用太手下留情了吧~”
夜色之中，那双金眸似乎加深了颜色。
“要小心哦，接下来，我会稍微认真一点的。”
第三十章 祸犬
远处隐约传来了战斗的声音。
动静太大, 不止髭切注意到了，就连黑宫五月也听到了。
髭切循着方向辨认了会儿，准确地判断出：“是鹤丸那边。”
他脸上并无惊慌情绪，语气从容道：“主公不用担心, 他们应该已经去帮忙了, 等您结束这边, 我们再过去看看。”
黑宫五月点头, 继续操纵着体内灵力渗入地下。
她不担心那边, 因为今夜轮岗的五振刀剑, 除了髭切和鹤丸国永以外, 还有加州清光、今剑, 以及小夜左文字。
深更半夜, 两振极短，天下无敌！
对极短有着盲目信任的审神者如此想道。
……
另一边的战斗还在继续。
芥川龙之介这方大开大合，完全不在意周围各种公共设施, 他的眼中只有敌人，一副恨不得将对手碾成粉末的凶悍模样。
鹤丸国永毫无惧意, 也就最开始因不习惯对方的异能力而吃了几次小亏，之后就迅速应对自如。
不仅如此, 每当发现芥川的攻击会严重毁坏公物的时候, 鹤丸国永就会介入其中强行改变异能行进的方向。
如此行为, 令港黑恶犬的愤怒一口气猛上了好几层台阶，攻击愈发疯狂起来。
当看到自己上司率先发起攻击的时候, 樋口一叶就立即以轿车为掩体躲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战斗中的两人都有意识地避开那块区域, 导致如此拙劣的藏身之处反而成了目前看起来最安全的地方。
樋口一叶小心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敌人似乎没有异能力, 但在战斗技巧上明显压了芥川前辈一头，无论芥川前辈如何攻击，那人脸上都从未表露出慌张的神态。
稳妥起见，樋口一叶果断给黑蜥蜴打了一个请求支援的电话。
虽然等芥川前辈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对她感到非常生气，但事关前辈的生命安全，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通话全程非常顺利，没受到什么阻碍，广津先生也给出了“正在出发，会尽快赶到”的答复，樋口一叶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稍稍放松了下来。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
——她却万万没想到，敌人不止一个。
“别动。”
稚嫩却充斥着寒意的声音在夜中响起，对方应该是从轿车顶部悄无声息地接近过来，此时正将锋利的短刀横置于她的脖颈之下。
樋口一叶瞳孔一缩，呼吸加重，额际顿时就冒出了冷汗。
……这个声音，是小孩子？！
她视线侧移，想要去看对方的脸，同时，握住手木仓的手臂也悄悄地在小范围内挪动。
绝对不能让芥川前辈因为她而失败！必须要想办法脱困才行！
然而幼小的孩子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动作，无情冷漠地将短刀更加贴近，那只持着武器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动，仿佛已经握过上千上万次似得。
他说：“我不擅长手下留情，接下来请不要再反抗。”
这句话语似乎代表了最后的警告，假如她再做点什么，那柄短刀就会毫不犹豫地挥斩下来。
樋口一叶的动作停住。
而此时，借着路灯照下来的余光，她也成功看清了这名孩童杀手的模样。
对方有着一双完全不该属于孩子的、充满冷意的漠然眼神，蓝色的发和蓝色的袈裟，还有那瘦小的身躯……看年龄，十三？十二？还是更小？
到底是谁让这么小的孩子做这种事！
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双方此时处于敌对，甚至自身还有着生命之忧，可樋口一叶还是无法控制地在脑海中产生了如此怜悯与愤怒的想法。
她咽了口口水，想要交涉：“你……”
却被另一人的话语所打断了。
“小夜，你吓到她了，主人不是说要对普通人温柔一点嘛。”
声音由远到近地响起，是轻快的少年音，说话者的年龄应该也不怎么大。
接着响起的，是没有掩饰的凌乱脚步声，能听出来，来的人不止一个。
樋口一叶心跳得愈发快了。
到底有多少人？！难道是敌人的陷阱？那芥川前辈——！
与紧张到心都要窜出来的金发女人不同，听到声音的小夜左文字却是默默移开短刀，将其收回刀鞘，然后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清光桑，还有……今剑。”
像是在迎合这句打招呼的话语，脚步声加快了速度，鞋跟踩地的声音与节奏欢快的“哒哒哒”混合在一起，其中一人应该穿着木屐。
人影逐渐清晰。
“真是的，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的呢！居然被小夜抢先了吗？”
活泼中带着怨念的孩童声线从黑暗中穿透而出。
语还未落，小天狗的身影便一同窜了出来，紧接着是轻盈的一个惊人跳跃，明明穿着高到夸张的单齿木屐，却能稳稳落在了轿车顶部。
那纤细的小腿，距离樋口一叶的脑袋也就一只手掌的距离。
今剑双手举起欢呼：“一百分！”
小夜左文字在旁边很捧场，还拍了两下手：“恭喜。”
今剑开心地笑起来：“谢谢，小夜~”
“我说啊，这不是玩的时候吧？”
胸前垂着小辫子的黑发少年跟着出来，那振别在腰间、有着红色刀鞘的打刀映入了樋口一叶眼中，压得她不自觉减缓了呼吸的频率。
都是用刀剑作为武器的吗……什么时候横滨多出了这么一个组织？！
但在场的刀剑没人在意樋口一叶此时此起彼伏的情绪，仿佛将她当成透明人一样随心所欲地聊着天。
今剑噘嘴反驳加州清光的言论：“我才没有玩哦！”
小夜左文字认同的点头：“嗯，在认真工作。”
加州清光靠近他们，看了眼被两振短刀有意无意堵在中间的金发女性，无奈地叹着气提醒：“至少先把麻烦的目击者搞定嘛。”
一听这话，樋口一叶表情陡然惊恐：“！”
却还是被黑发少年一个抬手，给劈晕了。
几乎是在金发女人失去意识的下一秒，正在攻击鹤丸国永的黑色巨兽突然转换了方向，冲着加州清光那边咆哮而去。
“可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芥川龙之介恶狠狠地说，“是在公然挑衅港口黑手党的权威吗？！”
面对袭来的异能黑兽，清光等人毫无紧迫感，因为——
白色的鹤灵活地从旁绕了过来，持刀挡下。
“哎呀，你的对手可是我啊~”
看着还在和敌人“玩耍”的鹤丸国永，加州清光抬高了些嗓音，拖着调子喊着：“鹤丸，要帮忙吗——？”
鹤丸国永迎上黑兽，即使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战斗，他说话时的声线依然很稳：“不用不用，对了，主人呢？”
今剑坐在车顶，晃腿撑脸着答道：“快到了哦，我已经听到声音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呢……”
鹤丸国永一改之前边打边放水的闲情模式，金眸微眯着冷冽起来，他往后一个跳跃后撤，太刀被顺畅地送回刀鞘，左手拇指微微顶开。
他对面前盛怒的芥川笑着开口道：“抱歉，不能让主人看到我这么逊的样子啊，所以我要快点结束了哦。”
此话一出，获得的是对方高涨到顶峰的怒火。
“你太狂妄了！！”
随即，两人同时发起攻击。
黑兽与银光交错而过。
那道银光太过急迅，甚至让人分不清是鹤丸的白衣还是鹤丸的刀光。
空气骤然寂静，仿佛声音都被劈开。
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
冲到芥川背后、还摆了好久Pose的白发太刀一个转身，笑容灿烂地朝着一个方向比了个剪刀手，自卖自夸地炫耀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刚刚那一招迷住了呢？主人~”
他的话音刚落，港黑祸犬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身形晃了晃，最终不甘地无力倒地。
而在失去了芥川龙之介身躯的遮挡之后，就能看到淡金发的青年笑眯眯地横抱着一名黑发少女向这边漫步而来。
髭切露出腹黑的笑容：“因为担心太血腥，所以我刚刚把主公的眼睛挡住了呢~”
鹤丸国永：“……”
他一个踉跄，帅气姿势瞬间破功。
“哇，好过分啊，髭切！”
看到审神者出现，今剑和小夜左文字马上从车顶跳下来，向着少女的方向跑去。
“主公！”
“主公。”
黑宫五月被髭切放下，一落地就顺手摸了两个脑袋：“恩，辛苦你们了，有受伤吗？”
两小只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鹤丸国永收刀入鞘走了过来，叹着气说：“主人太偏心了啦，明明只有我一直在辛苦。”
他伸出手臂，露出被撕扯开的衣袖，以及衣袖下红色的血痕，脸上开始卖可怜：“看——我都受伤了~”
加州清光探头瞥了眼所谓的伤口，再看鹤丸国永之时，目光中满含嫌弃。
就这？？
虽然是“就这？”程度的擦伤，但黑宫五月还是花了几秒把鹤丸的伤痕治好了。
无论是哪一振刀剑，也无论是多小的伤口，她都不舍得让他们感受到太久的疼痛。
鹤丸国永摸了摸自己恢复光洁的皮肤，顿时一本满足，接着才说起：“啊，主人，这个人刚才好像说过港口黑手党什么的，他们今晚的目标就是您呢。”
他指了指地上晕过去的少年。
鹤丸国永下手其实很轻，用的是刀背，也就是传说中“用刀背就能把人砍晕的超高技术”。
黑宫五月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能用刀背把人砍晕，可能这就是技术流的世界吧。
审神者没有去看黑衣的少年，而是选择了倒在车边的那位金发女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