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萧长恭所带的步卒就到了,刘大就指挥他们清理现场。
小七此时已经给云香拔了断箭,想着反正已经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到了,便又给云香上了药,扯了自己衣服的内衬,给云香包扎好,这才下了马车。
结果一下马车,就看到有人在那里吐,没吐的也是脸色发白,不敢直视。
京郊大营的兵,很多都只剿过匪,并未上过战场,当下看到这么惨烈的现场,一时间都有些受不住。
“看看你们这点出息,还如姑娘。”
此时婉宁还在马车里,墨香在照顾云香,留在外面的,就只有照顾大壮的檀香,和照顾竹三衡的六姝。
兵丁们这才发现,现场居然还有两个姑娘,一个六七岁的样子,一个十二三岁的样子,看得他们全都集体发愣。
这年头,姑娘都这么厉害的么?
“刘大,你带一队人,把咱们弟兄的尸体都好好收敛了。先带到庄子上去,然后咱们务必给他们找个好风好水的地方。”
“其他人把剩下的尸体都堆好了,四周洒上石灰,防止有野兽来偷吃,这些都是重要的物证,万一损毁了我就让你们顶上。”
“是。”
一切都收拾好之后,萧长恭留下一队人看守现场,一队护送柴洪等人的尸体去庄子上安置,自己则带了剩下的人,护送婉宁回城。
虽然等他们回城时城门早已经关闭了,但萧长恭有皇帝御赐的腰牌,哪怕是半夜,也是一样能入城的。
而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除了第一时间向皇帝禀报,也不可能去做别的。
婉宁自从痛哭过后,一直有些呆愣愣地坐在马车里,这时马车忽然移动,婉宁一个趔趄,倒在萧长恭怀里。
“婉儿,你没事吧?”萧长恭轻轻环住婉宁,同时伸手握住婉宁的手,虽然只是仲秋的天气,是婉宁的手却是十分的冰凉。
婉宁忽然道:“不对。”然后挣扎着从萧长恭的怀里坐直身体。“不对!”
萧长恭赶紧扶住婉宁,以为她还沉浸在柴洪等人死去的悲伤里,“别多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想也是无济于事。”
“不,你说,来兴臣为什么能来得那么快?我们是中午吃饭时遇到的竹家兄妹,然后稍作休息后就出发了。出发没多久,来兴臣就带了大批的人拦住了我们。这前后,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肯定不是从城里来的,时间对不上,而且他来的时候寒石散药性正在发作,更不要说他让手下掳人是为了……”婉宁说到这儿,狠狠地磨了下牙,这来兴臣不只是个疯子,还他娘的是个变态。
“所以那附近一定有供来兴臣休息享乐的地方,我们现在赶紧过去,说不能找到更多的罪状。证据越多,就越容不得他抵赖!”
萧长恭看着婉宁苍白却又激动的面容,知道她此时还在那种悲痛到无法平静下来的状态中,只能通过想一些事情来排解。
“你说得对,我已经派人沿着来兴臣来时的路径去探查了。你太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说不定等你醒来我们就找到证据了。”
听到萧长恭已经派人去找了,婉宁这才虚弱的点点头,靠在萧长恭身上,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萧长恭的衣服里。
此时的婉宁仍旧摆不脱柴洪逝去带来的影响,萧长恭宽阔又温暖的胸膛,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只有这样的温度,这样的起伏,才证明人是活生生的,才能让她暂且不去想柴洪等人的死。
大概是阎王爷想要一个厉害点的门神,就把柴洪要去了,还会给他官做。说不定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就能见到柴洪带着灿烂又恐怖的笑容来接自己了。
大约两柱香左右,一队探子回报,不远处发现一处庄子,据探查正是护国公家的产业。
萧长恭看了看怀里好不容易睡去的婉宁,有些舍不得,遂看向小七,“交给你了。”
小七脸上点点头,沉声道:“遵令。”
庄子里此时有所警觉,毕竟柴洪的求救信号与萧长恭的信号都那么明显。
但警觉归警觉,小七有人有装备,并不把庄子的守卫放在眼里。
而且来兴臣走时,为了讲排场,也是为了万无一失,带走了大多数的护卫,留在庄子里的只有十人左右,其余的都是仆役。
而萧长恭带来的却是一个百人队,而且一律都是兵部新打造的装备。即便留了些人在现场看守以及运送尸体,这次带来的,也有六十人之多。
小七留下二十人守在萧长恭周围,然后带着四十人冲进了庄子。
解决掉守门的几个护院后,后面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小七把那些杂役仆从全都绑了,集中在正厅,女眷则都关在了偏厅。
随后就开始了彻底的搜查。
这一搜索不要紧,不仅搜出一间密室来,在里面发现了不少寒石散,还在一个隐蔽的院子里,发现了不少被关押的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年龄都不大,六七岁到十三四的都有。
据说被发现时,他们都瑟缩在床上的棉被当中,身上只有一件肚兜蔽体。
竹三衡听完就炸了,想到六姝可能也是那样的下场,要不是身上有伤,竹三衡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来兴臣面前,给他来个千刀万剐。
“来兴臣,你给小爷我等着。”
随后,在一眼枯井中,更是发现了数具尸骨。即使没有仵作经验的人,也能从那尸骨的大小上看得出,这些人在被死之前,年龄都不大。
萧长恭也是越看越怒,他虽然没有听到来兴臣对婉宁说了什么,但从院子里的女孩子来看,再联想到他那明显留活口的行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不言而喻。
“小七,找几个人打人不留伤的,去把来兴臣给我狠狠地打一顿,打得越狠越好。然后多派几个人看守,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老子就摸过去把他的脖子拧了。”
萧长恭下这命令时,婉宁早已经醒来,心里也觉得萧长恭的安排挺好。
不然,婉宁自己都想动手,在来兴臣的身上,捅个三刀六洞出来。
庄子里有许多物证与人证,萧长恭让小七取了寒石散,又带了几个熟知内情的下人,其余的都让兵丁看守着,放在了庄子里,等待皇帝派人查验。
就在小七指挥人赶出庄子里的马车,预备装人时,手下兵丁来报,那些被救的女孩子中,有人自尽了。
婉宁一听,顿时坐不住了,带着檀香、墨香,就去了那些被掳的女孩子所在的院子。
萧长恭本不想让婉宁去处理这件事,他在边关十年,见过不少遭到北狄人□□的女子,他并不想让还未出阁的婉宁看到那样的场景。
但此时,也没有比婉宁更合适的人来处理这件事。如果云香不受伤,她去正好。但现在云香受伤昏迷,还没有醒过来。
而且婉宁注定是要成为他的妻子的,身为武将家的家眷,没有权利软弱。现在锻炼锻炼,也好。
一进屋子,婉宁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倒在桌边,头颈处一大滩血,身上盖着一件外衣。但从露出的胳膊和腿来看,应该是直接从被子跳出来,撞桌自尽了。
守卫的兵丁一脸懊恼,“她,她突然就跳起来奔着桌子去了,我想拉住他,可是她又……”
婉宁示意他先出去,自己则揿开盖着的衣服,察看死去的女孩子。
其实不用掀开衣服,婉宁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重活一世之人,前一世也是嫁人了的,床第之间的事她知道得很清楚。更不要说露出的胳膊和肩膀上,满是青紫的痕迹。
但婉宁还是掀开衣服看了一眼,她是个可怜人,需要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为她伤心,多少也算是一种告慰。
只一眼,婉宁就不忍再看,即使做了心理准备,那女孩子身上的伤,也仍让婉宁心里一颤。
“这个畜生!”
婉宁倏地站起身,大步跑到屋外,冲着兵丁大喊。“去问问将军,来兴臣挨完打没有?算了,不管挨没挨完,都再打一顿!他就是个畜生!披着人皮的畜生!”
这一通喊,吓得院子里的兵丁都有些缩头,怪不得人家能与镇西侯定亲呢,真是不进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喊完之后,婉宁觉得气顺了许多,这才又走进屋子,让檀香和墨香过来,给地上的女孩子穿上衣服。
然后,看向屋里其它惊魂不定的女孩子。
“我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也知道经历过这样的事,都想一死以求解脱。但你们要是想报仇,就得活着。不妨告诉你们,来兴臣被我们抓了,他一定会遭报应,到时,你们就是见证人。”
没有人回应。
婉宁叹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些女孩子,年龄都不大,却个个眼神空洞,也不知被来兴臣折磨了多久。
那个能自尽的,兴许是这当中最有可能救回来的一个,只可惜,还是死了。
萧长恭派人送来了在庄子里搜到的衣服,檀香墨香一一分发了,婉宁又好言安慰一番,让她们先在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然后自会放她们归家。
听到归家,有几个女孩子脸上有了表情,其中一人道:“我们这样,还能归家么?”
婉宁心里一窒,看着眼前的人,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直到回到马车上,还是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是觉得女主力气小,不适合打人,我都想让女主亲自上阵打人了。
话说,你们要不要猜猜,第一个挨女主打的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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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兄弟相认
萧长恭看到婉宁的样子, 就知道她在为那些女孩子难受。
战场上,遭重的往往都是女子和孩子。虽然来兴臣这庄子不是战场,但女人也会比男人受到更多的残害。
“我已经派人送信回府, 让云三派几个云字头的前来照看她们, 这期间的饮食我也会让人尽力安排些好的, 你就不要挂心了。”
婉宁点点头,觉得萧长恭这安排不错,但想到那个能不能归家的问题, 还是觉得心下沉重。
不过, 这种沉重反而让婉宁振作起来。她有家可回, 有人可期,比起那些女孩子来,实在好太多。她又凭什么消沉呢?
小七不愧是长年跟在萧长恭身边的, 庄子里的事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婉宁想着竹家兄妹的事情,觉得宜早不宜晚, 就带着萧长恭去了竹三衡养伤的马车。
萧长恭这时才想起那个披头散发, 握着断剑的少年, 觉得婉宁安排得很好,是得见见, 然后好好向人家道谢。
刚一进马车, 萧长恭的目光直接对上竹三衡的脸, 霎时间就顿住, 满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少年的脸,竟然与自己是如此的相似。
萧长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摸一下是不是真的,但却又停在竹三衡的面前, 生怕这是个梦,一碰便碎了。
“你……是长敬?”
竹三衡感受到了萧长恭异样的目光,也听清了他的问话,更看到萧长恭伸出的手,心里立时想歪了。
听说当兵当久了,有的人就开始不喜欢女人,改喜欢男人了,难道眼前的这个镇西侯也有这种癖好?
不然哪有一见面就要摸人家脸的?
竹三衡一把将萧长恭的手打开,“侯爷既然已与我恩人定亲,就该对我恩人好,这喜好男色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话一出口,萧长恭所有的激动之情都化成了想掐死他的心思。
婉宁也目瞪口呆地看着竹三衡,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啊?
竹三衡不去看萧长恭想要杀人的眼神,转头看向婉宁,虽然人是半躺在车厢上的,但说话时还是微微欠了欠身,“恩人此番前来,是有什么吩咐么?”
好家伙,秒变彬彬君子啊。
经过那一仗之后,婉宁在竹三衡心里已经正式升级为了恩人,毕竟不是所有人,在那种危急关头,还能替他们兄妹二人着想的。
婉宁心里憋着笑,扭头看到萧长恭人愣在那里,脸上虽然黑如锅底,但目光却仍旧停留在竹三衡的脸上。
想来他也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弟弟吧。
“将军,把面具摘下来吧。”
萧长恭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戴着面具,怪不得眼前的人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一脸厌恶。
面具一摘下,竹三衡看向萧长恭的眼神与从鄙夷变成了震惊。
刹那间,他就明白了义父临终前交待的那句话的含义。
只要兄弟相见,自有法子相认。
这样相像的两张脸,就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这个哥哥是个好男色的啊,这还要不要认?
看到萧长恭和竹三衡都对愣愣地看着对方,婉宁在一旁轻轻地开口,“这兄妹二人,一人叫竹三衡,一人叫竹六姝。谐音三横六竖。”
“箫字,若是用最简的写法,就是竹字头下面三横六竖。箫、萧同音,我想当年收留三衡的人,便是以此种方式隐喻了他的身世。”
竹三衡也终于恍然,他一直都不理解义父为什么给自己兄妹取这样的名字。因为他们并没有其他族兄弟,这三和六到底是哪里排的,一直不得而知。
没想到,这三和六竟然是为了谐音。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那个收复甘州的大英雄就是他的哥哥呢?
难道义父也不知道?
竹六姝从婉宁和萧长恭进来时,就一直坐在车厢的角落里看着两人。不过因为萧长恭的面具有些骇人,她一直都没敢说话。
这会儿萧长恭不再带着面具,六姝也有些反应过来了,看看哥哥,又看看眼前刚刚摘下面具的人,拉着竹三衡的袖子:“哥哥,好像,好像啊。”
然后又凑近的看了看萧长恭,仰起小脸,“这位哥哥,你是哥哥的哥哥么?”
婉宁失笑,把竹六姝拉到身前,“六姝乖,让两位哥哥说会话,你陪大姐姐下去走走好不好?”
六姝看向了竹三衡,见到哥哥点头,才扭头看向婉宁,声音清脆地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