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赶紧上前扶住王氏,“母亲别急,先坐下。喝口茶水。那披风全都用的是貂皮,虽然毛色不好,但绝对保暖。我缝的时候也是用的最细密的针脚,我自己披了试过,一点不漏风。”
虽然这些话婉宁已经立了好几遍了,王氏也在心里反复念叨了多遍,但此时听婉宁再三保证,还是给了她一些安慰。
“那就好,那就好。”
给周氏请过安后,二月初十,春闱的第二天,婉宁再次带婢女护卫出城,去往宜长庄。萧府的护卫则由刘大带领,照例在城门处等候。
第一次去宜长庄,半路遇上了来兴臣,没到庄子就返回了。后来再去,是为了安置那些遭到来兴臣残害的女孩子,时间匆忙,并没有把庄子接收过来,目前仍旧是原来管家在管。
不过这样反倒是最合适的安排,因庄子里的管家,是云二。
云二早年身为暗卫,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残了一条腿,只能是退了下来。萧长恭便安排她在庄子里做总管,想嫁人就嫁,不想嫁人,就在庄子里也好。
如今由她照顾并教导那些女孩子,真是再合适不过。
婉宁一行人是在未时刚过(下午三点)到的庄子,马车刚一停下,婉宁就看到云二拄着拐杖站在庄门口,身形笔直,面容威严。
这种威严劲儿,有时连婉宁都觉得打怵。云二就像是学堂里最威严的先生,只要眼睛一扫,就能让一群连父母管教也不听的纨绔子弟听话。
“云二姑姑,这是将军的密信。”婉宁走下马车,将萧长恭的信递过去。云二已经自梳,表示不嫁人了,因此称一声姑姑。
云二接过,扫了一眼微微有些诧异,但面上不显,“将军这信传错了,这庄子已经归了姑娘,我自然是听凭姑娘吩咐。”
其实这信是婉宁让萧长恭写的,她不怀疑云二的忠心,就算她不服自己,也会和最初的云香一样,仅凭萧长恭的吩咐,就会为她舍命。
但有总比没有好,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有她全力相助。
“那些女孩子怎么样了?”
“都不错,精神头也都缓了过来,知道姑娘来,都盼着呢。”
正厅里,云二引婉宁在主位上,又奉了茶,这才向另一边招招手。
不多会儿,一行十二个姑娘穿着一样的衣服,按个头高低,分成三列站在了婉宁面前。
“见过姑娘,谢过姑娘救命的大恩大德。”姑娘们一起跪地行礼,声音清脆又整齐。
婉宁对这个场面多少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想想这十二人也确实算自己救下,就勉强应了,然后她们都站起来说话。
姑娘们一个个站了起来,看向婉宁,脸上都露出喜悦。
婉宁看了也高兴,这十二个女孩子再也不复当初在庄子上的那种麻木神情,脸上有了生气,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云二姑姑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看到她们的状态就知道姑姑花了大心血的。”
云二的脸上此时不再是门口那副冷峻的表情,尤其看向这十二个姑娘时,眼神都柔软了不少。
“她们多是被家里嫌弃的,也不愿意再用家里的姓氏。我便做主,给她们以福字做姓,寓意后面的日子都是有福气的。”
“这是福慧,最大,她的女工做得最好,日后姑娘若是要开成衣铺,或是给府里人做衣裳,可以叫她做。”
“这个叫福留,她有个哥哥叫刘三,却是不嫌弃她,想接她回去。可是她不想给哥哥嫂嫂添麻烦,就留在这儿了,取名福留。刘留同音,也是个好寓意。她很会做菜,一会儿姑娘就能尝到她的手艺了。”
刘三……婉宁忽然想起来了,当初送来兴臣去流放之地的那个官差,就是叫刘三,为了报复来兴臣,还特意找了一个擅长刑罚拷问的人跟着。
有那样两个人跟着,婉宁不用知道具体的细节,都觉得解气。
“好,福留这名字好。”
“这个叫福欣,那个是福佳,还有那个最小的叫福明……”
云二一一介绍,十二个姑娘每一个都能如数家珍。尤其讲到最小的那一个,云二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
那目光中透露出的温暖,让人动容。
婉宁忽然有些鼻子发酸,她的生母去世时,她还很小,已经记不得生母的样子和眼神。但看到云二时,婉宁却觉得生母若在,看她时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唉呀,你看我,看到姑娘就说得没完,姑娘饿了吧,福佳,去通知厨房开饭了。”云二介绍了一圈,扭头看到婉宁发愣,赶紧打圆场。
“没有,只是想到了些事情,晚上吃饭,云二姑姑陪我一起吧,正好有些事情要和姑姑商议。”
云二曾经是暗卫,用来商量保密工作再合适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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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猜测
宜长庄距离京城较远, 地处偏僻,周围的农户不多,靠着庄子近的, 全都是庄子的佃户。想要这些人保守秘密很简单, 只要不让他们离开庄子就行。
当然外人暂时也不让进就是了。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现在刚刚过完年,本来也不需要走亲戚。庄子已经可以自给自足,封闭上三个月, 并不会有什么压力。
这些云二早就想到了, 向婉宁汇报时也是井井有条。
其实这些事情, 云二早就开始做了。萧长恭除了在明面上给云二写过信外,暗地里还给她传了一封信,要她准备一千斤的炒小米。
幸好去年丰收, 庄子里的存粮就够,不必外采, 只要暗中派人炒好就行。
只是云二是打过仗的, 炒小米是大齐军队的军粮, 行军打仗时,每个士兵身上都有一个口袋, 里面装的着, 就是炒小米。
炒小米再加上香肠, 云二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萧长恭这是在让她们做军粮。
通常来说大齐的远距离行军,标配就是每人五斤炒小米,一千斤就是二百人。然后再加上每人十斤香肠,这恐怕会是超远距离行军。
从大齐出发,有哪个国家需要超远距离行军呢?
云二浑身一颤, 觉得自己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难不成……将军这是要直捣王庭?
可是,这,这太冒险了,不,这都不能叫冒险,这根本就是胡闹,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云二心情激荡,恨不得现在就去劝萧长恭打消计划。可是扭头看到婉宁一边吃饭,一边还在琢磨着工期,只得硬生生地让冷静下来。
她不能乱!
将军特意单独给她传暗信,要她做炒小米,就是为了瞒着婉宁。如果她乱了,很容易被婉宁察觉到什么。
虽然早已不是暗卫,但云二仍然是暗卫的思维。暗卫的准则就是,不论如何,都不能破坏主人的计划。
只是……等婉宁知道自己做的是军粮,送未来的夫君去以身犯险,她能接受得了么?
将军啊,将军,你这未免太残忍了些。
“钱二,你在新净坊时,这香肠已经做得很好了。待会儿我会安排你给姑娘们和庄户们讲课,你要把做香肠的流程和心得都传授他们。”
钱二是新净坊的伙计,这次也跟了来,听到还要给姑娘们讲课,立时就慌了神,“还,还给女,女孩子讲?”
“这是怎么了?平时那么利索的一张嘴,听到有姑娘就张不开了?”
“不,不是,这,这不是,没……”
“行了,行了,那些女孩子还没害羞,你一个大老爷们害羞什么。难道你想让她们笑你还不如女儿家大方?”
别的能忍,这可不能忍。钱二胀红了脸,挺了挺胸,“那可不行,真那样小的回新净坊还不被笑话死。姑娘放心吧,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下去准备了。”
婉宁强忍笑意,让钱二下去了,转头看向刘大。
“刘大哥,你带几个人,把杀猪的工具都准备好。然后今天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天亮了就开干。先杀两头,尽快去皮去骨,交给姑娘们做成肉馅。”
刘大点头,“姑娘放心,这事儿我们都是做惯的,必不会出了岔子。”
婉宁又转向云二,“两头猪大概有三百斤的肉,若是能一天做完,将军两千斤的任务,有七天也就差不多了。”
“未来这几日庄子里的人可能都会很辛苦,如何排班、吃饭、休息,就都要靠姑姑出力了。”
“这是应当的,姑娘不必挂心。姑娘还是先吃饭吧,中午就没吃,别饿坏了。”
“也好。”
婉宁拿起碗筷吃饭,只是仍旧吃得心不在焉,对于萧长恭突然间要这么大量的香肠,还要得很急,婉宁也是有猜测的。
只是那个猜测让她太过心惊,她不敢、也不愿去相信。
但既然答应了,或许说既然选择了那个人,就只能支持下去。
吃过晚饭,婉宁去看钱二给姑娘们和庄户们的婆娘讲课。未来几天,她们可是往肠衣里塞肉馅的主力。
钱二虽然还是紧张,但到底是动了脑子,直接拿了肉馅和肠衣演示。
先从如何分离肠衣开始,再到怎么用肠衣套在竹筒上,又怎么把肉馅压进去,再到怎么用针排气,又怎么用线勒节等等。
这一系列流程演示完,大部人也都得差不多,个别地方再问一问,也就都明白了。
众人看到婉宁来了,都站起身来行礼。
婉宁示意大家都坐,“明天开始,大家可能要忙上一阵子,等到忙完了,若是做得好,我单独给你们杀上一口猪,咱们全庄人一起乐和乐和。”
“姑娘有吩咐,大家伙肯定不惜力气。前几年这附近遭了灾,田里颗粒无收,将军不但免了我们的租赋,还给我们拿出了第二年春种的粮食。大家伙都正愁没法报答将军呢,现在总算有地方使力气了。”
说话的是一位壮实的庄稼妇女,脸上晒得有些黑,说起话来嗓门很大,配合上爽朗的语气,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这是庄户赵老栓的媳妇,为人实在,赵老栓也在庄子上,既然是庄户也是护院。”云二低声给婉宁介绍。
婉宁微笑点头,“赵大嫂说话实在,婉宁也就不跟大家客气了。今日里早些休息,明天天亮就要开始干活了。”
“好咧。”
屋子里的人都散去,福留却磨蹭着不肯走,看了几眼婉宁,似有话要说,但又有些胆怯。
“你是福留吧,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福留赶紧向婉宁行礼,只是说话之前却先看了眼云二。
“有话就说,看我干什么,以后你们出去自己过日子了,还要事事都来问我?”
福留脸上有些赫然,咬了咬嘴唇,“先前钱二哥说把干的番椒剪成丝,放到肉馅当中。福留觉得那样效果不好,应该把番椒用药碾子碾得碎碎的,再放进去。味道更好,同时也能更省材料。”
婉宁笑道:“这想法不错,可以试试。不如这样,这肉馅怎么调味,就交给你好了。”
“另外,你可以尝试下在肉馅里加入面粉,让香肠直接就能当饭吃。当然肉和面粉的比例在适当。还有盐量要多一些,不怕咸,就怕坏。要能保存得住,明白么?”
福留兴奋的点头,“福留一定不让姑娘失望。”
云二却是听得心里咯噔一下,特意强调香肠要能当饭吃,还要能保存得住,难道婉宁已经猜到了不成?
一晃两天已过,穆鸿岭第一场考完,大步流星的走向贡院外的母亲。
“岭儿啊,你有没有冻到啊,冷不冷?”王氏见到儿子的第一眼,就去抓穆鸿岭的手,好在入手温热,心里放下了一半。
穆鸿岭四处扭头,“四妹妹呢,我可要好好感谢她,没她那个披风,我可是要遭罪了。”
“别提了,你进了考场,她第二天就去了庄子,还说不只今天回不来,你第二场也不回来,等到你全考完再回来给你接风。真是气死我了。”
“咳咳,”穆鼎忽然出声,“岭儿辛苦了,赶紧回家,沐浴更衣,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又要继续了。”
萧长恭的计划虽然隐秘,但是身为宰相的穆鼎,还是全盘知晓的。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北狄使团已经入京,保不准这街上哪个人的一句无心之失,就能让北狄人猜到他们的计划。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穆鼎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尤其这个对手,是一个与大齐对峙了几十年的国家。虽然最近几年因为有萧长恭在,北狄人吃了亏。
但十年前,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萧忠国,也未能守住甘州,最后夫妇双双殉城。这样的对手,绝不能小觑。
穆鸿岭看到穆鼎的态度,立刻明白,婉宁应该是有事出去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当下穆鸿岭挽住母亲的胳膊,转移话题,“母亲可是不知道,这几日在贡院,就连那巡逻的兵丁都羡慕我的那个披风呢。”
按大齐规定,贡院在进行考试时是要封院的,不只是考生不能出去,看守的兵丁也是一样的。包括监考官、批阅卷的人,全都早早地进入贡院,不到放榜,都不能出去的。
“还有,我那隔壁号间的人,冻得是鼻涕横流,儿子可没少听他擤鼻涕。带去的帕子都不够擦。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抹在袍子上。出来时谁都不敢看,撩着袍子一路小跑出了贡院。”
王氏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景,也不由笑出声来。心里对婉宁的不满少了许多,再怎么样,那披风是实实在在的,尤其穆鸿岭此时看上去除了疲惫一些,其他都好,也让她安心。
而其他人贡院里出来的考生,可都是一脸的病容。
“你还说,这几天盛京城的皮料都断货了,礼部侍郎的夫人还亲自上我们府第来借皮料。”
礼部侍郎正是范轩宇的父亲,想到好友,穆鸿岭立刻回头望了一下,不过同一时间出来的人多,接的人更多,并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