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专心与刻苦得来了应有的回馈。
周一上午物理课,分发考卷后,老班不急评讲,特别提了下他名字,“李雾这次的物理成绩是我们班第一,放实验班都排得上号。”
全班一阵长嘶与惊嘘。
老班难掩得意,又冲台下撒气:“你们怎么学的,人家还是转校生,刚来还不到一个月,你们呢,好意思吗?”
不知是哪个男生插话:“他名字反过来就是物理!一看就天赋异禀!”
众人哄笑。
李雾也跟着轻挑嘴角。
下课后,班主任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圆脸女人神态自若,对他态度也比初见时更为和气:“李雾,这次物理考得不错,你其他几门成绩我就提前了解了一下。”
李雾立在桌边,嗯了声。
“除了英语稍有薄弱,其他都不错,”老班若有感叹般晃了两下头:“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李雾问:“英语考了多少。”
“121,”老班并不十分确定,偏头唤附近的英语老师:“王琛!李雾是考了121是吧?”
王老师翻出成绩单找了下:“对。”
闻言,李雾面色沉郁了些,似乎并不满意。
老班重新扬眼看他,注意起他神色:“班级名次和年级名次还没排,但全班前十应该稳了。”
她语重心长:“你刚来宜中,我还担心你不适应,但短时间内能有这种成绩真的很不错了。对自己要求高是好事,但不要逼太紧知道吗,每天除了学习,也要多交朋友,劳逸结合。”
李雾应:“好。”
老班又说:“回头我给你调个座位,换个英语成绩好的,你们互帮互助。”
李雾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嗯,你回去上课吧。”
回到班里,李雾座位上聚了一圈男生,成睿声音首当其冲:“148,怎么考的啊。”
李雾走过去,发现他们在围观他物理答题卡,如在欣赏微缩奇观。
约莫是感受到高分主人的逼近,几个男生不约而同回头,又步调一致地给他劈路让道。
成睿还沉浸在他整洁利落无可挑剔的书写里,摊饼般将他答题卡来回翻面好几次,啧啧称奇。
李雾在他身侧站了会,伸手将其抽回。
成睿这才反应过来,回眸看他。
李雾不露声色,问:“看够了?”
成睿这才讪讪起身,恭维地挤出笑:“错的那道填空是不是为了藏拙。”
“真算错了。”李雾呵了口气,坐回自己位子。
男生们作鸟兽散。
成睿仍流连在他座椅旁:“我不信,你这小子坏得很。”
李雾扬眸:“你物理考了多少?”
“告辞。”成睿脚底抹油,立马开溜。
第二天,期中考试班级的名次表被张贴到相应班级的教室门后,多数人争先恐后挤过去看,剩下的,要么不以为意,要么坐座位上撑脸叹气。
李雾频频朝那张望,心促促跳动,在想要不要过去一看究竟。
好在成睿比他本人还操心,第七次仰脸的时候,男生已从人群中麻溜钻出,兴冲冲跟他挥手,高昂的喉咙几乎盖过课间喧闹:“李雾!你第六!你也太牛了吧!”
一时,班里人都朝他这看。
李雾摁头,想从此潜伏到书立后。
成睿停来他桌边,语文老师听了要吐血地说:“好替你骄傲啊,我好开心啊,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吗。”
李雾忍俊不禁,又正色问:“上面能看到年级名次吗?”
成睿愣了下,“你等下。”
他又奔回去,蹦蹦跳跳找他名字,末了才回头对他笑容灿烂地做手势:
一个八;
一个九。
八十九名。
李雾脸瞬间垮了下来,他靠回椅背,许久纹丝未动,低靡且无所适从。
成睿跑了回来:“你怎么回事,八十九名很牛逼了好吧,干嘛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
李雾仰脸看他,眼底神采骤降:“没有前三十。”
“大哥――前三十都是实验班的变态好不?你这样很讨人嫌茶得要命好不?我要是林弘朗看到你这副死相已经一拳上去了。”
李雾不解:“为什么?”
“……神呐……”成睿望天长啸。
因为没有达到年级前三十,李雾便不想主动告知岑矜自己的期中考成绩。
他怕她对自己失望,只能日复一日拖延着,祈祷她不会主动问起。
―
周四晚上,岑矜请公司所有相熟同事吃散伙饭,吴复不在其中,他谢绝了她的邀请。
餐后,大家还结伴来KTV唱歌。岑矜给他们点了间大包,自己则端着杯子坐在角落里打拍,看他们闹,看他们笑,看他们声嘶力竭与手舞足蹈。光点斑斓,她好像一场单人影片的观众,身在局外,只静静凝视着故事里的人们,光鲜亮丽,亦痴癫疯魔,从人变成了妖洞中的兽。
被二手烟呛到大脑发晕时,岑矜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出来透气。
她将门关紧,彻底隔绝掉里面的歌声,只身倚墙而立,取出了手机。
已经一点多了,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疲累与困意。
回到家,岑矜闷头大睡。
婚变后她第一次睡得如此彻底,如此香甜,仿佛刑满松绑,大梦不觉醒。
翌日下午,她回了趟公司,去抹尽自己这几年的所有痕迹。
吴复刚好在场,主动过来帮她整理搬运,岑矜因此省了不少事。
两人并肩走出门时,背后响起成串的掌声与尖叫,激昂程度不亚于他们当初露天婚礼互换钻戒那会。
岑矜步伐一顿,释怀地笑了起来,鼻腔却酸热难耐。
上车前,她抽了下鼻子,望向面前的男人,弯了弯唇:“谢谢。”
吴复注视着她:“需要个离别拥抱吗?”
“别,”她当即拒绝,怕被撞出已摇摇欲坠的泪:“我走了。”
“好,”他还是看着她:“再见。”
“再见。”
岑矜坐回车里,看着吴复渐行渐远,再也不见,才用力揉了下鼻,收回目光,掏出手机给春畅给发消息:
我自由啦!!!!!!!!!!!!
损友的泼冷水功夫堪称一流:想哭就哭吧。晚上出来喝酒,两边肩膀都给你留。
岑矜酝酿了一会情绪,发现自己跟干海绵似的挤不出一滴泪,才理直气壮回消息:真不想哭,前阵子哭伤了,身体里已经没有任何液体了。
春畅:?离婚这么惨的吗,“二八”年华就要走上卵巢早衰绝经道路。
岑矜笑:滚啊。
春畅不再跟她贫:什么时候去奥星。
岑矜:下周一。
春畅后知后觉:你要休三天??辞职直接整个小长假??
岑矜:对啊。
春畅:我都想跟风了。
岑矜:别吧,别冲动。
春畅叹气:也是,贫困容不得我任性。
她又问:你那高中生弟弟呢,有最新写真吗?慰藉一下我这个大龄社畜的心吧,最好还是穿校服的。
岑矜:?岑矜:没有。
岑矜完全没料到,春畅竟对李雾如此念念不忘。
相较之下,自己这个“半监护人”可谓不负责任到极点。
忙于离职的关系,她已经近一周没联系过他,连关心他期中考试成绩的事儿都抛诸脑后。
思及此,岑矜赶忙补救。
她切至信息栏,想发条问成绩的短信过去,下一秒,脑中无缘闪过上周接他那晚,提起成绩时少年并不积极的反应,更何况,这几天他也没主动告诉她成绩啊……
会不会是考得不太好?
岑矜沉吟,退出短信界面。
她转变思路,回归微信,找出“齐老师”名字,严谨周全地编辑消息:齐老师,您好。有件事可能要麻烦您一下,就是我想知道李雾这次的期中考试成绩。他一直没有告诉我,我担心是他没考好所以不愿说。就不当面询问了,想从您这边走个捷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可以将他每门成绩都发给我,这样我也方便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好查缺补漏,对症下药。谢谢您。
按下发送,岑矜单手搭上方向盘,焦灼地等起来。
三分钟后,那边有了回复。
是一张横截长图,小图隐约能够看出是成绩条。
外加一条文字消息。
齐老师:李雾他考得很不错,尤其是物理成绩,是班级第一,非常优异,数学也不错,总分在班里排第六。我跟张老师都很意外,你要多表扬鼓励他,这孩子学习非常刻苦,有韧性又有冲劲,前途不可限量。
岑矜长舒一口气,快速回了句“谢谢,我会多为他加油鼓劲”后,就点开那张图仔细审阅起来。
一排学科挨个看下去,岑矜不由露出欣慰笑意。
只是,这笑意未保持多久,就转为微忿与怀疑。岑矜微微眯起了眼:
所以,并不是她个人事务繁忙完全顾不上这小子,
而是他早在学校混的风生水起,已经懒得向她汇报佳绩?
第24章 第二十四次振翅
周六傍晚,岑矜照旧去接李雾。
她提早打了电话,到场时,男生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他双手插兜,笔直地立在风里,脸被光影修饰得轮廓分明。
岑矜想起春畅那条勒令她二次交出李雾“校服写真”的短信,一时失笑。
男生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车,停下的一瞬,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上车后,李雾习惯性地抽了下鼻子,却没嗅到任何香味。
岑矜以为他鼻塞:“受凉了?”
李雾说:“没有。”
岑矜反应过来:“噢,我没买吃的。”
李雾轻轻点了点头,脸在晦暗里情绪不明。
岑矜开车上路,李雾瞄她,欲言又止。
女人目视前方,周身气息沉抑,话明显少于以往,看起来更不易亲近。
李雾开始胡思乱想,心若鼓鸣。他又不敢多问,只好转头看向窗外,任霓虹流窜过眼底。
岑矜是对李雾攒了点脾气,因为他的无视,一礼拜过去了,他不曾向她袒露半分有关自己成绩的消息。
她在等他何时开口。
显然,少年作风稳定,发挥如常,一如既往地以沉默应付一切。
回到家,岑矜败下阵来,叫住了换好拖鞋正要往书房走的李雾。
她在沙发坐下,微抬下巴示意旁边那张单人椅:“坐。”
李雾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心又开始起伏,他对这只椅子有心理阴影:上周此刻,他就是在这被她驱赶。
但他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将背包放到地上。
岑矜环臂,面色略显阴沉:“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李雾心头登时警铃大作,与吴复的对峙还历历在目,他没有足够信心认定他不会向岑矜揭发自己。
他稳住情绪,试探问:“什么事?”
岑矜歪了下头,盯着他,目光审度:“我不问的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李雾蹙眉,掌心微热:“我不知道你指什么。”
岑矜闭了闭眼,不再含糊其辞:“你期中考试的成绩周一就出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
李雾如释重负,身心一轻:“没考好,就没跟你说。”
岑矜被「没考好」三个字噎了下:“那就一直不说么。”
李雾回:“你问的话我会说的。”
“现在跟我说。”
李雾当即打开书包,从笔袋里取出一张细长的成绩条,把它递给岑矜。
岑矜不是第一次看这个东西,毕竟之前已经观赏过图片版,可真正拿到手里又是另一回事,更实在也更有成就感。
她心情愉悦,装模作样演出刚知情时那种惊喜与认可:“嗯?这不考得挺好的吗?”
李雾不言,须臾才说:“没有前三十。”
岑矜看他:“有人要求你第一次考试就必须到达前三十?”
“……”他顿了顿:“没人。”
岑矜弯唇,又垂眼看一遍,接而抬头问:“这张成绩条可以送我吗?”
她解释:“我想贴在生活手帐里做个记录,纪念你第一次考试顺利。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复印一份。”
李雾微微一愣:“好。”
紧张感消失殆尽,他微低下头,抿高唇角。
“李雾,你好棒啊,”岑矜将他的分数看了又看,口气突然变得绵柔,好似极其满意地搓了下他脑门:“再接再厉。”
李雾耳朵红透了。原来开心与心痛一样,都会令人窒息。
下一秒,女人回归正常语调:“这周作业多不多?”
“多。”
“你去写吧,我自己呆会儿。”
李雾嗯了声,快速起身,往书房走。终于能背对她了,可以无所顾忌地笑。快累死了,他跟这些差点倾泻而出的笑意战斗了好久。
听见书房门掖上的响动,岑矜立马取出手机,给春畅发消息:
“我按照你教的表扬过他了,这小孩好像没什么反应。”
春畅回复:怎么可能?你不会养了头高冷怪物吧。
高冷怪物?岑矜回想片刻,同意她的说法:有点,基本不主动跟我说话。
春畅说:你确定是照我教的一个字一个字夸的?这段时间学习辛苦了,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说明你的努力没白费,你才来宜中多久就这么优秀我真为你骄傲,你简直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