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生活的……
很不好。
如果不是城王爷将她收为义女，秋杳如今还在青楼里当个粗使丫环呢。
一想到这一点，冯将军心下更痛。
这该是他捧在心尖尖上，一直疼爱的女儿啊，只是因为当年……
只是事过无悔，冯将军悔的也只是，自己没本事，没办法救下女儿。
“将军先进府吧。”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在外面说，所以城王爷见冯将军怔愣着不动，忙轻声提醒了一句。
冯将军这才从恍恍然中反应过来，在城王爷的引导之下，浑浑噩噩的进了城王府。
冯将军想早早与秋杳相认，哪怕女儿不认他，也不要紧。
他会慢慢努力，让女儿认他这个父亲。
如果最后实在不愿意认他，那也没关系，他知道她还好，就好。
他愿意用余生来补偿女儿，来赎他当年的罪。
城王爷也是知道冯将军的心急的，想了想之后，示意了一下世子高荣，那意思是让他把碍事的兄妹俩搞走，他们好和秋杳单独聊聊。
不知道为什么，见秋杳面色平静的模样，城王爷总觉得，这个看似沉闷，但是心思灵活的小姑娘，说不定心里什么都知道。
只是她太沉稳了，并不想说。
或者说是对于冯将军这个父亲，她可能并不想认。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既然当了这个中间人，总得好人做到底吧。
高芙其实并不想走，就算是走，也想带着秋杳一起。
结果，她眼巴巴的瞅了半天，最后被大哥无情的拖走了。
高芙：……！
我不，我不走！
只是碍于大哥的冷脸，高芙最后只能委屈巴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依依不舍的拉着秋杳的手，那样子像极了马上要被拆分开的恋人一般。
城王爷在边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阵阵头疼。
高芙一行很快被打发走了，城王爷又打发了小厮和婢女，这会儿招待贵客的厅里，只剩下城王爷，冯将军和秋杳三个人。
城王爷还需要在中间起个引导和介绍的作用，所以暂时并没有离开。
整个房间乍一冷下来，城王爷和冯将军还有些不怎么适应。
冯将军这会儿就直勾勾的盯着秋杳在看，城王爷看着略为尴尬。
生怕秋杳再被冯将军吓着了，城王爷想了想之后，这才开口道：“胭脂啊，这位是京城来的冯将军，也有可能是你的……亲生父亲。”
城王爷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着秋杳的神情。
见秋杳神情平静，城王爷心下叹道：果然如此。
这小姑娘应该是看出什么了，或者说是父女天生的感应吧。
这会儿这么平静，要么是被惊着了，来不及反应，要么就是早有猜测，如今才不会觉得惊讶。
城王爷说完之后，又看了看冯将军，见他激动的唇角剧烈的颤抖，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间，把空间让给这父女俩了。
没有了城王爷在中间调节，整个房间又安静下来。
冯将军见秋杳面色冷静，并不像是被惊着了，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心下又是一痛。
“嫣嫣，你从前的名字叫冯嫣，嫣然一笑的嫣。”冯将军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觉得不管说什么，他都十分紧张。
“嗯。”见冯将军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大有自己不回话，他就一直这样盯着看的架势，秋杳想了想，点点头应下了。
倒也是巧了，原主本名叫冯嫣，之后被卫妈妈收养了，也取了一个跟本名很像的名字。
“王爷已经与我说了，你当初是被丢在扬城郊外，是王爷手底下的三娘子将你救了回去，还将你养大。”冯将军不想伤到秋杳，所以用词都是小心翼翼的。
“是。”秋杳面色看不出喜悲，简单明了的应了一个字。
这样的秋杳，让冯将军有些应付不来，可是这是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啊，女儿恨他也是应该的。
他该早点找到她的，也省得她吃了这么多的苦。
想到这些，冯将军的眼眶又红了，心下也十分酸涩。
“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京城，我想用余生慢慢补偿你。”这句话，冯将军是小心翼翼地说出来的。
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着秋杳的神情，看那样子，大有秋杳一变脸色，他就停下来不再多说的意思。
好在，秋杳给他机会，让他说完了。
这让冯将军心下好受了不少。
“当年事能与我说说吗？”按着正常的情况，秋杳是不知道，原主当年被丢在扬城郊外的真相的，所以这个时候，秋杳假装不知道，轻声问了一句。
该来的还是来了！
冯将军知道，这个问题逃不过，便是这个时候秋杳不问，他不说。
但是回了京城之后，总还是有些嘴碎的，看不惯他的人，不想他们舒服了，会在中间说些什么。
与其到时候，让秋杳从别人嘴里听到所谓的真相，还不如他一早就坦白了。
至于秋杳听过之后，是不是还愿意跟他走。
不管怎么样的结果，他也认了。
这是他欠这个女儿的！
冯将军声音缓缓的说起了当年事，说到细作让他选择之时，声音一度哽咽了。
只是看到秋杳面色平静到近乎冷漠，冯将军只觉得阵阵窒息，之后又收回目光，眉眼黯淡的接着说。
当年事不长，起因经过结果，都十分简单，冯将军又不是一个会绕弯子的性子，所以很快就说完了。
秋杳听完，沉默了许久。
此时的沉默，对于冯将军来说，都是刺骨的折磨。
因为他也不确定，秋杳此时的沉默，是在思考着要跟他回去，还是在想着，要怎么样委婉的拒绝他？
冯将军希望是前者！
可是他也不敢奢求，在听过了当年事情的经过之后，秋杳还愿意跟他走。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一分希望的。
第747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47
久久的沉默之后，秋杳这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到冯将军心惊：“我可以体谅你身为一个臣子的心思和不易，但是身为女儿，我没办法做到轻易的原谅，想来将军也可以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吧？”
生怕冯将军再说些什么让自己大度的话，秋杳想了想，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卫姨当年好心，我怕是早就死在郊外了，也便没有今天你我的相见。便是卫姨救了我，可是我这些年，在青楼那样的风月场所里，看尽了人情冷暖，也看透了人间情爱，大概是看的太明白了，所以我能理解将军的不容易，但是却没办法原谅将军当年做的选择，毕竟我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其实秋杳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让冯将军惊喜了。
他很怕秋杳性子很厉，听他这样说了之后，就让他滚蛋！
哪曾想如今峰回路转，秋杳虽然不愿意原谅，但是却还是愿意跟他说话，甚至表示理解他的做法。
可是秋杳越是如此懂事儿，冯将军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的应道：“嗯嗯，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此番将军是为我而来，而我也想有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一个清清白白的人生，所以如果将军要带我走，我也是愿意跟着回去的。”见冯将军如此，秋杳面上也没有情绪波动，依旧十分冷静的开口。
秋杳之所以要跟着回京城，自然也是出于原主心愿的考虑。
原主说了，她没办法给自己选择一个清白的出身，但是如果有机会，她想为自己选择一个清白的将来。
留在扬城，便是被城王爷认作义女，可是对方多半也是看着冯将军的面子，而且秋杳如今从事的依旧和风月场所有关的工作。
与原主想要的清清白白，依旧差的很远。
跟风月场所扯上关系，到底没办法做到真正的清白干净。
所以，远离这里，到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秋杳想要的不仅仅只是如此。
她在一步步试探着冯将军的底线。
可惜，此时一无所知的冯将军，并不知道秋杳心里的想法，一听说秋杳愿意跟他回去，他激动的顿时落了眼泪：“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回去，府里你的房间这些年一直留着，你回去了就能住，还有你的身份，我都会……”
冯将军想说，我都会一一为你正名，重新摆正你的身份。
该是将军府大小姐的荣耀，他会一分不少的都给秋杳。
可惜，这些都不是原主所求，秋杳就更看不上这些东西了。
当个将军府千金也没什么好处，不仅如此，在京城那个地方，越是尊贵的身份，身边越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明明可以很轻松的刷任务，又何必将自己推进困难模式呢？
咸鱼养老还是香的。
所以，冯将军的话还没说完，秋杳就抿了抿唇，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看着秋杳这样，原本还准备长篇大论的冯将军顿时停了下来，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秋杳，等待着秋杳说话。
秋杳也没客气，语气轻轻地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我毕竟是在青楼里长大的，便是恢复了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可是在京城那样权贵云集的地方，各个府上的千金小姐也不少，她们说不定会瞧不起我的出身，更瞧不起我这个人，便是明面上碍于将军府不说，可是暗地里难保不会讲些难听的话。”
说到这里，秋杳面上露出了几丝疲惫与难过，再开口声音也沉了不少：“这些年，我看的多了，也累了，也不想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所以如果可以，我听芙郡主说，京城外有一个清水观，是受皇家香火的，我想去那里。”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秋杳似是自嘲，又似是无奈地接着说道：“不管是净化灵魂，还是求个心安，我想余生能安安静静的享受人生，过自己的平静小日子，而不是被卷进京城贵女圈的腥风血雨里。”
这就是回京之后，并不想留在将军府的意思。
如果去别的地方，冯将军可能也不会犹豫，他的庄子院子并不少，他又没有别的儿女，以后这些，全都是留给秋杳的。
所以秋杳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
只是去道观里……
便是受皇家香火的道观，那也是个凄苦的道观啊！
冯将军刚认回女儿，哪里舍得把人送出去。
可是见秋杳面上的难过还有自嘲，冯将军只觉得自己疼的像是要瞎掉似的，心也阵阵的窒息难受，喘不过气来。
在冯将军看来，多年的青楼生活，让秋杳的骨子里写满了自卑，所以她不敢，也不愿意跟京城那些贵女对上。
只是因为，她们可能会瞧不起她的出身。
冯将军原本想说，我冯飞越的女儿，谁敢瞧不起？
可是话到嘴边，又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便是他，也经常被文臣私下里各种指指点点的，更何况是他的女儿呢？
那样的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底气不足呢。
只是相比远在扬城，他来一趟都需要十天半个月的路，快马加鞭的，才能赶在几天之内过来，京城外的道观，距离京城还是近的。
他想女儿了，还是可以过去瞧瞧。
到时候，他再给道尊们塑一下金身，想来观里对于女儿也可以多多的照顾。
距离近了，总比距离太远的好，而且秋杳愿意跟着他回京，便是好事儿一桩，他总不能奢求太多。
也许，他以后慢慢的努力，还有机会感化秋杳，让秋杳愿意跟着自己回府。
想明白之后，冯将军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再开口，声音依旧哽咽着：“好，都依你，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回京，让我以后有机会照顾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可以说，把犯了错老父亲的姿态，做的卑微到了极致了。
可惜，原主说了不愿意原谅，秋杳还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点点头，不肯再多说了。
意识里的小七，在围观了父女相认的大戏之后，也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沉声说道：“原主真的很可怜。”
第748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48
“所以，她才不愿意原谅。”听小七这样感叹，秋杳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
小七听了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跟着冯将军回将军府啊？就算是原主不愿意原谅，可是这跟你回将府，也不发生冲突啊。”
至于秋杳找的理由，什么怕被别人嘲笑啊，被人瞧不起啊……
小七表示：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谢谢！
就依着冯将军如今的愧疚程度，再加上冯将军在京城中的地位，那些人真敢暗地里逼逼，秋杳就敢正大光明打爆他们的狗头。
这种事情，打两回，那些人就不敢了。
所以说秋杳怕？
小七就想掀桌了！
因为并不相信这样的理由，所以小七忍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秋杳想都没想的回道：“很简单啊，如今的皇帝是个多疑的，从前冯将军无儿无女，他可能看着冯将军战功赫赫，都睡不安稳。如今寻回了女儿了，他心里更不会安稳了，因为有了儿女，便有了牵挂，也便有了别的打算，从前冯将军可能一心为主，如今说不好便会生出其它的心思。”
说到这里，秋杳轻笑一声，然后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老皇帝岂不是更忧心，一旦这种多疑的皇帝起了心思，怕是就要对冯将军下手了，到时候我身为他的女儿，能逃掉？再说了，老皇帝看到我，便会想到当年的事情，时间久了，心情也会不爽，皇帝心情不爽了，臣子估计就要倒霉了。”
“那就打爆他狗头，咱们自己上位。”小七一听，就来了火气，当初如果不是冯将军舍弃自己的女儿，老皇帝早被一刀切了，他如今哪里还有脸来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的？
对于小七的暴躁，秋杳倒是一脸平静的说道：“算了吧，皇帝这活可不好干，不爱干，没意思，而且如今河清海宴的，老皇帝估计也没几年活头了，先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