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儿造型的冻糕,染了胭脂红的桃花酥、荷花酥,还有做成祥云形状的桂花云片酥等等。
一眼看过去,白的细腻,粉□□人,橙黄柳绿竟让人挑花了眼,不知还买哪个才好。
穆绛鸢也挑花了眼,小兔儿的冻糕样子新鲜,可桃花酥看着极为可口,与宫里的御厨们所做的点心不同。
这些点心虽然不够精致,可却透着一股子市井人家才有的烟火气。
沈如娇见她喜欢,便一样买了一个。
因是市井小吃,自然没有精致华美的食盒盛装,而是用了水蒸过的荷叶,六七样点心放在荷叶之上,让人捧着边走边吃。
小商贩将点心盛装好递过去,没想到那夫人和小姐没接吗,反倒是旁边的一个灰衣仆人接了过去,小心地用银针一一探过之后才交到穆绛鸢的手上。
小贩没见过这阵势,暗暗咋舌。
这富贵人家就是不同,吃个糕饼还这麻烦。
穆绛鸢还从未这样吃过东西,不免有些放不开,捧着一荷叶的点心大眼瞪小眼,又想尝,又怕不雅。
她这个模样落在沈如娇的眼中只觉得可爱无比,若是她也能生个如穆绛鸢这样乖巧的女儿就好了。
沈如娇指了指江边的那些个大姑娘小妇人都是如此捧着一张荷叶,一面游玩一面吃点心。
穆绛鸢忍着羞赧感,捻了她最好奇的冻糕尝了一嘴。
冻糕是羊奶和糯米做的,甜丝丝又带着乳香,糯叽叽的口感比起宫里御厨做的糯米团糕也不遑多让。
“唔,好好吃!嫂子,你尝尝!”穆绛鸢献宝似的将手里的荷叶往沈如娇面前托了托。
沈如娇正要拿起一个层层叠叠,看起来炸得酥脆无比的荷花酥时,一旁的灰衣仆人忍不住劝道:“夫人!到底是家外的食物,若是没有万全的试毒,还是不宜食用。”
灰衣仆人是穆衡派来特地盯着沈如娇的,他太了解自己的小妻子,挑食又有些贪嘴,对于可口之物极容易不克制。
因此特地叫暗卫看到沈如娇吃东西的时候拦着点儿。
“阿鸢都吃了,难不成你还怕有不妥吗?”沈如娇知道,灰衣仆人也是听穆衡的命令行事,不欲为难他,便道:“我只尝一小块,你家主子出门前应过了我的,有我在,他罚不了你。”
暗卫心里叫苦,殿下虽不会明面儿上罚他们,但少不了安排他们去演武场好好“操练”一番。
沈如娇说话算话只吃了一小块荷花酥后便停了手,怀孕至今,她口味也算是变化莫测,从前爱吃的如今一口碰不得,从前见了就厌烦的,如今却馋得不行。
这点心便是,就算是穆衡让沈如娇敞开了吃,也最多就两块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一叶荷的点心最后都落了穆绛鸢的肚子里,她每吃一块儿,就不由地露出惊叹的表情。
隔着幂篱沈如娇也看得出她为食物惊艳的神情,更觉得这一胎若是个女儿最好,她一定会好好教养,让她长成她永乐姑姑一般,可爱讨喜。
沈如娇瞧着穆绛鸢可爱,那些出来踏青游乐的年轻郎君们也瞧着这位穿着粉裙的小娘子甜美可人。
因上巳节这日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单身的男女们若是有看中之人,皆可上前搭讪,问询对方年龄姓名,可曾婚配,顺道留下自己的名讳府宅地址,若双方皆有意图,便可着媒人上门提亲。
沈如娇和穆绛鸢两人一出现在江畔时,便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过来。
只是沈如娇如今七个月的身孕,就算腰身不似旁的孕妇那般笨重,也看得出是有孕之人。因此,更多的人还是将目光落在穆绛鸢的身上。
只觉得其细柳般的身姿,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娴雅从容,虽看不清样貌,但从薄纱中透出来的一点儿轮廓也看得出是个美人。
因此便有那家中殷实的郎君被友人怂恿上前来与穆绛鸢搭讪。
结果还没等靠近,就被人给拦了下来,年轻郎君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沈如娇和穆绛鸢,鼓了鼓勇气道:“在下乃京中盛平坊平昌货运行的少东家,姓吴名幼谦,家中行二。方才小姐与夫人打西边来时,吴某一眼便看到了小姐。
“只觉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心生倾慕,冒昧打扰,不知小姐可否告知姓名住址,吴某好遣媒人上门求亲。”
穆绛鸢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被人堵着表达倾慕之情,还说什么要上门求亲这种话。
哪怕她再有几日就要出阁,也仍不由地红透了一张脸,慌乱地往沈如娇身后躲藏。
沈如娇也没长过这种见识,从前的时候,上巳节她多是在各家参宴,或是在画舫上游江。
这种当面诉情的场面听说过,却从未见识过。
不过到底是已经成婚的妇人,比起穆绛鸢的慌乱,她则是沉稳许多,淡笑道:“我家妹妹已有婚约,怕是要辜负公子美意了。”
说完,便想带着穆绛鸢往另一边去赏桃花。
那吴二公子却以为对方不过是托词一番,毕竟江畔求亲这种事情每年上巳节都有无数起,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多会寻个借口先推拒,以试探对方诚意。
因此吴二公子自然不会就此打退堂鼓,他反倒跟了上来。
“小姐若是怀疑吴某诚意,吴某愿将此玉佩作为信物赠予小姐,吴某虽是家中行二,但上面只有一个庶兄,将来家里的产业都会给我继承,因此小姐不用担心将来会受委屈……”
吴二公子还喋喋不休之时,突然后领子被人拎住。
他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三个男子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三人俱是难得一见的俊朗郎君,为首的一人更是一身叫人不敢逼视的威压。
吴二公子心突突乱跳,以为三人揪住自己亦是求美之心,但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就算最后不敌,也不能在美人面前落了气势。
毕竟……他环视了一眼。
周围不少人,还有小娘子正往这儿看着呢!他要是怂了就彻底丢了颜面不说,传出去往后他就没法做人了。
“你、你们要做什么!”吴二公子一张嘴就打起磕巴。
“应是我问问你,追着我的未婚妻胡言乱语,是想要作甚?”顾知涧常年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此刻冷下脸来也有了几分生人勿进的气势。
而拎住吴二公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陆聿行,他拎住吴二的领子往后一扯,将人直接跟沈如娇和穆绛鸢给拉开。
至于同他们并行的,自然就是太子穆衡了。
吴二公子没想到这美貌小姐还真定了亲,一时间抱憾不已,也不好继续纠缠,向这一行人道了歉,便匆匆离开了,也没了心思游江赏春,早早回了家。
穆绛鸢没想到会遇到顾知涧,偏偏还是她被人纠缠示爱的时候遇上,穆绛鸢整个人都慌乱羞耻得不行,生怕顾知涧误会,不安地往前走了两步,但又想到未婚夫妻不宜在婚前见面,脚步一下顿住。
穆绛鸢踌躇的模样落在顾知涧的眼中,他思绪一转,便猜到小姑娘在顾虑什么。
她既然害怕,那就只能他往前迈几步了。
“公主今日玩得可还高兴?”
顾知涧原本的意思是想缓解一下穆绛鸢的紧张情绪,落在穆绛鸢的耳朵里就成了他质问她招惹吴二公子一事。
穆绛鸢一双眸子瞬间漫上了雾气,泛着水光看向顾知涧急道:“我、我并非是有意的。”
顾知涧没明白过来,但转念一想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隔着幂篱看不清穆绛鸢的脸,但听声音里有了哭意,心知小姑娘误会了,他急忙笑着解释:“公主误会了,我并非责怪你。”
说着顾知涧又往前迈了两步,离着穆绛鸢又近了一些,两人直接只有短短半米的距离,他温声细语道:“公主天生丽质,加之今日乃是上巳节,男女求爱本是寻常之事,臣又怎会责怪公主?只会庆幸好臣与公主有婚约在前,否则臣也只能如方才那位公子一样了。”
穆绛鸢被他说的话臊得不行,直接背过身去,不敢再看顾知涧那双宛若盛了星河的眼睛,不然她怕是脸红到要冒火。
穆绛鸢同顾知涧在一旁说话,沈如娇自行过来找穆衡。
她没好气地瞪了穆衡一眼,说好让她痛痛快快玩一天,结果这人说话不算话,竟然追了出来!
“忙完了政务,想着我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京中上巳节的春景,便与他们一同出来走走。”穆衡知晓自己小妻子要闹脾气了,赶紧上来扶住她的肩膀,温言哄劝。
沈如娇心里自然晓得穆衡这不过就是不放心自己的借口罢了,可听他说多年没有见过京中春景,想到他这些年里都是一人在西北晋州孤苦度日,心中又难免泛起疼惜之情。
她轻推了穆衡一把道:“你来便是了,还要拉着人家顾副使和陆推按给你做垡子。”
穆衡笑着看向顾知涧的方向,同沈如娇小声道:“你又如何知道,顾副使不是有心而来?”
沈如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就看到顾知涧正同穆绛鸢说话呢,也不知顾知涧说了什么,惹得穆绛鸢羞涩地背过身去,一双手拧在一起,指尖泛红。
沈如娇有心让这对儿未婚夫妻多培养培养感情,便道:“既然顾副使来了,陪我们阿鸢游江的责任便交给你了,正好我走得有些累,就在此休息了。”
穆绛鸢红着脸正要说不去,她留下来陪嫂子。一旁的顾知涧已经率先答应了下来,并且同她道:“太子殿下可是专程来找太子妃的,你我留在这儿岂非妨碍了他们夫妻?”
“也是……但是……”穆绛鸢还没说完,顾知涧便直接牵起了她的手。
穆绛鸢脑子里轰地一下子炸开似的,整个人呆呆地被顾知涧牵着走,沿江的桃林杏花一概没入到眼中,眼前只有青衣墨发的俊朗男子,和他温热又坚定的手紧紧握着自己。
沈如娇看着未婚小夫妻走远,微笑着往穆衡身上靠,整个人的重量悉数托付给丈夫。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逛了一上午,确实腰酸腿疼了。
“累了吧?”穆衡太知道沈如娇的体力,好在他一早就让暗卫们准备东西,不过一个眼色,片刻之后,便在桃林边上围了一小块地方出来。
软垫软枕铺在了草地之上,不用担心地气太凉冻着沈如娇。
江面之上除了泛舟的男男女女们,还有成双成对的野鸭子跟鸳鸯。
桃花落在水面之上,与这些鸳鸯野鸭自成一景。
穆衡握着沈如娇的手,陪着她坐在桃树下赏春,竟也难得地寻到几分从前从未有过的安宁和乐趣。
陆聿行看看左边,太子太子妃两口子眼中只有彼此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看看右边,顾知涧这家伙有了公主忘了兄弟,拉着美人游江也不记得招呼他一声。
陆聿行长叹一声,合着就他一个孤家寡人!
第102章 番外二(副cp)
穆绛鸢坐在喜房之内, 两只手因为紧张不停地交揉,十根手指被她自己捏得缺血的地方泛着清白,充血的位置又通红发紫。
一旁的嬷嬷看她这样紧张, 便拿了牛乳蛋羹来让她吃上两口, 好缓解缓解公主紧张的情绪, 免得她把手指给搓伤了。
穆绛鸢摇头,她此刻哪儿有哪个胃口吃下去。
今日是她跟顾知涧大婚的日子, 起初她得知自己要嫁给顾知涧的时候, 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害怕, 对这个人原本的印象是君子端方,可那日因为药性, 她被他按在床上之后, 她脑子里原本的那个君子就成了会吃人的猛兽。
只是到底她都是要嫁人的, 而顾大人似乎又是难得的佳婿之选。
若非陛下没有适龄的亲生公主, 否则以顾家的门楣和顾知涧的为人, 就是配正经的嫡亲公主也是使得。
她在慈宁殿的时候,曾听到过宫人们议论,说她命好, 说她高攀了。
穆绛鸢本就容易自卑,听到这话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配不上这位将来必定是要拜相,前途无量的顾大人。
可赛马那日与顾大人见了一面之后,那人说想要娶她之心是真的, 并非勉强,还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这种话。
叫穆绛鸢的一颗心又扑腾扑腾地活了起来。
他那样说, 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穆绛鸢心突突地慌乱跳了好一阵,而后忍不住扪心自问。
那自己呢?
自己是否有一点点的喜欢顾知涧呢?
从前的穆绛鸢从来不知情爱, 自从双亲离世,跟随太后生活以来,她一向谨小慎微,言听计从。
只等着太后给她指一门亲事便嫁了。成婚之后相夫教子,不坠皇家颜面,体体面面地过完这一辈子也就算了。
至于她自己是否满意,又是否喜欢,穆绛鸢知道,这些事情对太后而言也好,对皇帝而言也罢,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那日与顾知涧见过一面之后,她又忍不住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穆绛鸢也看过话本子,也听说过坚贞不渝至死方休的动人故事。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太子哥哥与沈家姐姐之间比翼连枝,琴瑟调和的相处,心里生出羡慕和渴望。
穆绛鸢想到那日顾知涧从后面抱住她时,想到上巳节那人拉着她的手游江时,心跳得飞快,心底更是泛着甜。
她大约是喜欢这个人的。
可即便是这样,穆绛鸢还是有最后一道儿坎儿迈不过去。
今日要大婚,昨夜穆绛鸢始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是即将成为顾知涧妻子的兴奋,一会儿是即将出宫往后日子都由自己做主的雀跃。
迷迷糊糊地睡着后,却陷入一片漆黑的梦境之中。
梦境之中的穆绛鸢怎么也找不到出路,而她正不知所措又害怕的不行的时候,突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一扯。
周围的黑暗散去,她竟又回到了顾府那间客房之中。
拉住她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她即将成婚的丈夫,顾知涧。
“顾大人……”穆绛鸢刚一开口,就被男人带着几分穷凶极恶地堵住了嘴。
穆绛鸢害怕极了,也慌乱极了,忍不住伸手推拒起来。
可她越是挣扎,顾知涧的吻越是炙热和激烈,那架势不似要与她恩爱缠绵,到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似的。
可既然她与他成了夫妻,夫妻间的事自然是要做的……
穆绛鸢正要默默忍受时,昏昏沉沉间突然又想起来,顾知涧是中了迷药的,这并非他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