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裴苒有些恼地道。
萧奕不为所动,“喊夫君。”
“不喊。”裴苒不服输地道。
“真不喊?”萧奕挑着眉问道。
“不喊。”
“好……”
一个“好”字拖了好长的音调。
裴苒诧异地看向萧奕,有些怀疑。
这次这么快就答应了?
怀疑还没弄清楚,萧奕的脸就瞬间放大。
唇畔相碰,裴苒脑子空白了一瞬。
对上萧奕眼里的得意,裴苒一鼓作气推开他,脸烧红了一般。
她捂着自己嘴,气鼓鼓地看着萧奕,“殿下怎么能这样?”
“喊一声夫君。”
萧奕抱着小姑娘,稳稳地不让她逃开。
裴苒看着固执的他,不开心地道∶“夫君。”
又利落又干脆,就是不掺杂一点感情。
萧奕自己无奈地笑出声,他捏了捏裴苒的鼻子,低声笑道∶“你啊……”
“就算没有尹嬷嬷,日后也会有其他人。既如此,不若让眼线摆在明面上,让她传该传的消息。”
“什么是该传的消息?”谈及尹嬷嬷,裴苒认真了许多。
“当然是,我的病。”
皇后这个时候派人过来,目的太过明显。
裴苒还是不懂萧奕的意思,萧奕也不欲多加解释。
他横抱着小姑娘起身,“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骤然失重,裴苒只能抱住萧奕的脖子,看着他往里面走更是困惑,“殿下做什么?”
“困了,睡回笼觉。”萧奕干脆利落地答道。
当然,困不困不是重点,抱着小姑娘睡才是重点。
床幔落下,裴苒最终也没敌过萧奕的力气,只能躺在他的臂弯里。
地龙烧得旺,昨夜又睡得迟。
裴苒靠在萧奕的怀里,渐渐也真的困起来。
许是身边人太过让她安心,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萧奕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将她牢牢抱住,自己也渐生困意。
—
年三十的一场雪过后,京都连着晴了好几天。
残雪化了大半,雪人也渐渐融化。
裴苒有些可惜地看着院子里快要化尽的雪人。
尹嬷嬷跟在她的身后,低声劝道∶“太子妃,外面太冷,您还是进去吧。”
裴苒听着这熟悉的劝告,便有些无奈。
尹嬷嬷待的这几日,倒也没多嘴多舌问些什么。
只是总会提醒她这个不对,那个不对,要她处处守着礼。
不能说她不对,但裴苒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总觉得,尹嬷嬷想把她往一个模具里面套。
一个叫“太子妃”的模具。
已是午时,食案上已经摆好午膳。
裴苒刚进去,一眼便看见从书房出来的萧奕。
这几日,萧奕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好像很忙。
尹嬷嬷也抬头看了一眼,又极快地收回目光。
萧奕当没有注意到,他上前牵住裴苒的手,带着她在食案边坐下。
像之前几日一样,裴苒说吃什么,萧奕替她夹菜,她用特制的勺子吃饭。
萧奕本想亲自喂,但还是被小姑娘坚决拒绝了。
“今日府中的太医都回来了,殿下可要请他们过来诊脉?”
太子府中的太医刚刚回来,按理说,该请脉了。
“请吧,等吃完就让他们过来。”
状似平常的问话。
尹嬷嬷却骤然收紧双手。
这几日她看在眼里,太子的身体是越来越好,如今都能进书房,那病……
尹嬷嬷不敢往下想,只能静静等太医来。
太子府中有五位太医,通常都是轮流诊脉。
不过第一位太医出来后,大家就能通过他的面色判断出情况。
这次先诊脉的是于太医。
众人向往常一样看过去,却发现于太医的表情古怪得很。
尹嬷嬷只觉得心往下一坠。
五个太医轮流诊脉,等到诊完,大家的脸色都算不得好。
裴苒也有些紧张地瞧着,萧奕却很平静。
他牵住裴苒的手,看向跪了一地的太医。
“孤的病,如何?”
殿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五个太医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于太医站了出来。
“回殿下,依臣等医术判断,殿下的病……已然痊愈。”
☆、47
越临近十五, 京都愈加热闹起来。
太子府也热闹得紧,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来访,见不到人就留下礼品。
个个脸上挂着笑, 看着比谁都和善。
裴苒刚刚送走一波,又再次站在了府门前。
尹嬷嬷独自一人站在府门前,她恭敬地道别, 然后踏上马车往宫城方向而去。
裴苒眼瞧着马车没了影,转身便道∶“封闭府门。如若有人来访,便说不待客。”
下人们应是。
太子府的大门“轰隆”一声关上, 谢绝了所有人的拜访。
书房之内,萧奕坐在书案前, 看着手中的书册。
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放下了书册。
“送走了?”萧奕眉眼柔和地抬头问道。
他拉过裴苒, 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裴苒习惯了这样的动作,也没挣扎。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手背上的疤痕几乎不可见, 当初看着恐怖的伤口已然痊愈。
“柳大夫的药很好。她也没有借口再留下来了。只是,外面那些礼品怎么办?”
虽说那些人是顶着祝贺的名声而来, 但是礼品太多,容易让他人多想,变作把柄。
“我已上了折子, 这些东西,通通上交充盈国库。”
一句“充盈国库”,算是断了所有人送礼的路。
裴苒惊讶之下, 忍不住笑出声,“难怪殿下通通收下,我原以为……”
“原以为什么,原以为你夫君我真的那么蠢?”
萧奕笑着捏住裴苒的脸颊, 裴苒“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拍掉。
不轻不重,声音还是挺响的。
“殿下别闹。我的脸都要被殿下捏得不好看了。”裴苒抱怨着道。
“谁说的,我家娘子天下第一美,便是再多捏几下也无妨。”
说着,萧奕又欲伸手。
裴苒眼疾手快地抓住,“不准捏了。殿下再捏,明日上元我就不和殿下一道了。”
“不和我,和谁?”
“和婶婶他们一道,正好映雪好久没见我了。反正,不和殿下一道。”
说完,裴苒灵巧地闪身下地。
她轻巧地跑到离萧奕远远的地方,回眸笑道∶“我看殿下这回怎么捉弄我。”
距离不长,萧奕要追也能追上。
他坐着不动,看小姑娘跑远,笑着摇摇头。
真傻,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
裴苒不知萧奕如何作想。
她跑回内殿,眼瞧着人没追过来,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绣篓边,将最下面的东西拿了上来。
一条玄色的腰带,将将只完成一半。
小楠笑着看向裴苒小心的动作,忍不住笑道∶“娘娘,您这样藏着,不怕殿下哪日偶尔翻出来吗?”
藏在绣篓里,可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裴苒摇了摇头,她执起针线,仔细绣着花纹,“殿下平日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只要我不在他面前绣,他是不会想起来翻绣篓的。而且最上面摆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殿下要看,也是看荷包的。”
话很有理。
小楠忍住笑,不再往下问。
年十五元宵节。
半睡半醒间,裴苒隐约听见外面有很吵闹的声音。
意识清醒,声音具化成爆竹的响声。
裴苒往被窝里钻了钻,不愿起来。
她往旁边探了探,什么也没摸到。
外侧空荡荡的,人早已不在。
裴苒有些迷茫地看着,没太反应过来。
这些日子,她都习惯自己会半夜滚到萧奕的被子里。
如今乍然看不见人,她反倒有些懵。
正要开口喊人,床幔就被人掀了起来。
萧奕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发尾仍湿着,见小姑娘傻傻地看着她,低身勾了勾她鼻子,“一会儿不见,便想我了?”
“才没有。”裴苒反应过来,立刻反驳。
“殿下去药浴了?昨日柳大夫说,这是短期内最后一次药浴。殿下感觉如何?”
药浴这些天,萧奕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体温也渐渐恢复正常。
“太子妃都不想我,又何苦关心我?”萧奕挑眉反问。
裴苒拽了拽萧奕的袖子,笑着道∶“我可想殿下了。殿下告诉我好不好?”
“打自己脸可不是这么打的。说话这么不可靠吗?”萧奕忍着笑,装出严肃的样子。
裴苒鼓了鼓嘴巴,翻身就不看萧奕了。
“我不想知道了。殿下让小楠进来吧,我要穿衣洗漱了。”
小姑娘背对着,萧奕看不清她的模样,他看着团团裹住的小姑娘,唇畔微勾。
他起身,双手连着被子和裴苒一起悬空抱起。
“殿下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裴苒裹在被子里,挣扎不得。
萧奕抱着她坐在床沿,故意板着脸道∶“还敢不理我吗?”
“殿下不讲理。”裴苒鼓着脸看着萧奕,神色不满。
“我什么时候讲过理?”萧奕伸手戳着裴苒的脸,“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这话便是间接回答裴苒的问题了。
裴苒得到回答,也不生气了,“那就好。我们要好好谢谢柳大夫。改日问问柳大夫有什么喜欢的,我们送给柳大夫。”
“不必。他喜欢什么自己去买。现在……我要替娘子换衣。”
萧奕抱着裴苒就往外走。
裴苒急得也想不起感谢柳元青的事了。
“我自己来就行,不麻烦殿下。”
“娘子放心,不麻烦。”
“殿下……”
守在内殿外的丫鬟纷纷往外退去,隐约还可听见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声音。
外面是热闹的爆竹声,一直响到薄暮时分,万家灯火亮起。
最热闹的东街上,各样灯笼摆着。
东街尽头,建着一座高塔。
高塔之上,云鬓丽影,帝后笑谈。
元宵十五,与民同庆,这是历年的规矩。
萧奕和裴苒相携着往上走,高塔上众人安静下来。
沈竹茹听到脚步声,想到尹嬷嬷传过来的话。
她指尖一顿,指着下面花灯的手一停,笑着道∶“陛下,太子和太子妃来了。”
“哦?”萧仁转身。
众人纷纷让开,萧仁一眼便看到了萧奕。
上次还有些病弱的人,现在仿佛全然恢复。
御医的话做不得假,短短几日,诊断结果变化。
萧仁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不难猜出其中缘由。
“太子来了,身体可还好?”
“回陛下,臣身体已经恢复,谢陛下关心。”
“那便好。如此,朕也不必再寻名医。往后太子还是要多顾着些身子。朝中的事再急,也不如自己身体重要。”
“臣明白。”萧奕拱手回道。
萧仁的话听着关心,但内层意思谁听不懂。
这是让太子再多休息些日子。
萧奕当听不懂,他握着裴苒的手,两人站在塔楼上往下看去。
灯火如星河,灿烂耀眼,但太过遥远,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裴苒有些期盼地看着下面。
下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虽有人在下面献上杂耍,但如此瞧着,总不如进入人群中一起热闹。
裴苒想着,耳边听得萧奕道∶“陛下,臣有许久不曾体会过民间元宵灯节。臣想带太子妃一道下去赏灯猜谜,还请陛下允许。”
裴苒讶异地看向萧奕。
她一声没说,他却明白了她的心思。
萧仁看了一眼萧奕,目光扫过两人相握的手,笑道∶“去吧。”
“多谢陛下。”
萧奕转身牵着裴苒一道往下走。
下面人多,两人汇入人流之中,很快便瞧不清。
沈竹茹收回目光,复又笑着和萧仁道∶“陛下可还记得,我与陛下初见也是在这上元节。当时陛下还送了我一个河灯。”
“怎会不记得?与茹儿的点滴,朕都记着。”萧仁握紧沈竹茹的手。
沈竹茹低头似娇羞,眼里却无甚暖意。
萧仁看不清她的模样,心里微叹,只能握紧她的手。
他说再多,她又能信多少?
众人之后,萧雨烟趁着帝后说话的功夫,一溜烟从侧边的楼梯下去。
宫女欲喊,还未出声已瞧不见人。
塔楼之下,人流窜动。
萧雨烟随手买了一个面具,她四处逛着,抬眼间瞧见远处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青衫,正在一个摊子前挑东西。
萧雨烟听见那人道∶“这东西怎么卖?”